看出魏子霜的心神不稳,两人并不打算和司徒贡多做纠缠,领着人便离开了。
江长安慢了半步,扯住陈辞辛,低声问了起来:“为何没见到许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辞辛称得上她的师侄,素日打过不少照面,连忙行礼先谢了相助之恩,方把弟子居出的事如实告知了。
江长安本不知情,听闻竟出了人命,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还奇怪为什么只是走了火,便在夜色未尽时急送来一道传音符,召走了精通阵法的楚云裳。
原来竟是人为的!
天刚蒙蒙亮,寒风吹透四肢百骸。
楚云裳似是感受到什么,回过身,难得地没再和她作对,反倒默默站在她身侧。
江长安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并没失神太久,心知自己的徒儿才更需要帮助。
“小霜,你……你别着急。”
相处得久了,她已经熟悉了魏子霜总是收敛克制着所有情绪的习惯,也因此才更加担忧,只能尽力安抚。
“我和楚长老留在这里,一旦找到许姑娘,便知会与你。她心思活络,必然是有办法自保的。”
楚云裳也点了点头,又道:
“江长老说的是。我教过许姑娘几回课,她阵符之术远非同辈能及,按理不会有事,或许已经逃出此劫也说不定。”
陈辞辛方才见过魏子霜失措之态,担心她始终安定不下,于是向她靠了两步,再作宽慰。
不料魏子霜却是一怔,原本僵冷住的思绪慢慢活了过来。
对了,许之遥一定不会有事的。
没事……那她又会在哪里?
“我要回去一趟。”魏子霜垂下眼帘,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陈辞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主动道:“那我送你……”
“不必。”魏子霜答得简短,一心只想确认许之遥的安全。
江长安连忙拦住,搜索片刻,递过去一张符。
“小霜,这道传音符是我亲制的,若是遇到麻烦,便用灵力引符,我和楚长老会尽快赶去的。”
楚云裳也向她点了点头。
魏子霜眼睫轻颤,收下符,抿了抿薄唇,终究不善言辞,只深深地行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开。
要去找她,现在就要。
步伐越来越快,这样急切地奔赴某个方向的感觉,从未有过。
一旦失去了那点自持,魏子霜才迟滞地发觉,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原来心里也会想着一个人,原来见不到她也会害怕。
奔走得太快,带起一阵风,割在耳畔,一汪平静无波了多年的深潭被吹皱,掀起层层叠叠的浪。
这浪要遮住眼睛了。
魏子霜无心去看匆匆来往的人影,也无心去看天边刚刚射出一抹晨辉的新日,连那棵伫立了多年的老槐树,此时也变得陌生而模糊了。
自然也没发现与她几乎是擦肩而过的那道嫣红身影。
不能停,要去找到她想见的人,晚一刻都不行。
“哼?”郁惊雁顿足回身,挑了挑眉,似是没料到自己会被这样无视了。
平日里总摆着一副冷脸的人,能急成这模样,她的小教主是给这人灌了什么**汤不成?
哼,勾谁不好,非勾个和魔教有仇的正道修士,等到这魏子霜知道她入了魔,沾了一身脏血……被扔出来时估计也只会掉眼泪。
郁惊雁倒是想跟过去,既乐意看看她那小教主被心上人厌憎后的可怜神态,又能防止这魏子霜会不念旧情地一剑把人劈成两段。
她是染上了点怪癖,颇喜欢观赏许之遥遭罪时的难受模样,但也确实不想真把人害死。
只是……
抬眼望见泛白的天边和越来越多的巡查弟子,再不换掉身上的衣着打扮,先遭殃的可恐怕就是她这个所谓的魔教右护法了。
一天一夜没回画符堂了。
绕道潜至这所偏院时,透过竹林,隐隐看见屋内还有烛火晃动。
“……啧。”郁惊雁挑了挑眉,却莫名心虚起来,驻足院外,徘徊半天,没能编排好理由。
不如这次也把人糊弄过去算了,反正她脾气好成那样,想来也不会穷追不舍的。
想到这儿,便抬脚跨进了院门。
天还不甚明亮,加上院落位置有些偏,竹林内还是略有些昏暗。
隐隐约约看见林中案上摆着的酒壶酒杯,还有稍有些凌乱的笔墨符纸,彰显着其主彻夜的心神不宁。
郁惊雁眉心微跳。
琼玉做事条理而妥善,一般也不会把东西这样随意地摆放在外,何况这两日夜里霜露降得频繁。
看着窗内的烛火,郁惊雁顿了顿,半天才又调整好表情。
进去看看,她是发怒也好,给冷眼也罢,也没什么大不了,反倒应该感到稀奇才是。
能把一个温柔到无可救药的人逼到那个份上,也算她郁惊雁的本事。
想通这些,好像也不必慌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过于肆意张扬的红装,这才放轻脚步,朝屋子走去。
谁知刚停在房前,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烛光将纤纤身影拖长,打落在她身上。
郁惊雁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因为背着光的缘故,看不清琼玉脸上的神情。
长发披散,彻夜未解的衣衫此时微乱,不见平日里的规整合矩。
嗅到扑面的清冽酒香,衬得这个早晨更冷了几分。
郁惊雁想扬一扬嘴角,却自觉笑得有些僵硬,干脆放弃了。
借着外面薄弱的晨光,勉强望向眼前人的眼底,却见她眸子清明,并无醉意。
怎么,就这么怕自己会对她那两个师妹做什么?
心底生起莫名的恶劣念头,郁惊雁偏偏要去故意试探,想在她脸上看出点不一样的表情。
“姐姐……”
声音刻意地捏得□□,两个音节千回百转地一绕出,几乎能把人心听酥。
可是剩下的词却被轻易打断了。
出乎意料地,琼玉的语气竟还是那般温润如水:“天冷,先进来吧。”
喉间微妙地一哽,郁惊雁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末了只发出带着些疑惑的轻哼声。
故作无事。
屋内确实比外面要暖和些。
琼玉不先问,她也就不先说,仍眉眼含笑地,坐到了镜前,准备先换上平日的伪装。
轻撩起左袖,袖下那只手臂已经布满了紫黑色的丑陋纹路。
郁惊雁微微出了神,及至听到身后脚步声,才不紧不慢地又放下袖口遮挡住。
琼玉走近,在桌边放了盏热茶。
见她要收回手,郁惊雁侧过身,按住她的手腕,眼眸轻弯。
“姐姐没有想问的吗?”
琼玉没有挣开,抿唇不语,迎上眼前人带着几分肆意的探究目光。
她越是这样,郁惊雁越是有些按捺不住,起身环住她的腰肢,稍微一转,便将人抵在了桌边,音色愈发挑媚。
“姐姐……”
想来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还不知道弟子居已经出了什么事吧。
眼底划过一丝兴味颇浓的光,忽然想看看她若得知了要保护的许之遥被自己害成那副惨样,会作何反应。
于是更加恶劣地试探起来。
“彻夜无眠……是在等我,还是担心你那小师妹?”
“奇怪,姐姐也会贪杯不成?喝了这么多不会醉吗?”
“这是怎么了呀,不理人,我还真有点伤心呢。”
她一边问,一边将身子压得更近,声音也似在蛊惑人心般渐低,几乎要附在耳边,才幽幽吐出几个字来。
“姐姐,你身上好香。”
不料这句话才刚出口,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琼玉却忽然挡住了她继续靠近的动作,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郁惊雁微微蓄起眸子,只当是终于把人惹怒了,不防下一瞬就被扯住了胳膊,没等反应过来,整个身子便被带了过去。
“有人来了,不要说话。”
琼玉挥手熄灭了房间里的烛火,转身将人拉进了隔间的储物室中。
郁惊雁挑了挑眉,知道自己这一身没换成的装扮若是被别人看见,必会引得怀疑,倒也没再违逆。
这里的空间小,平日里仅用来存放些制符的用具,两人躲在这里,未免有些拥挤。
没有窗户,天又尚未大亮,昏昏暗暗的,透过极细的一道门缝,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外间的状况。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一阵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敲了半天没有应答,似乎是想到屋内没人在,外面的人才推门进来。
好像是两个巡查的弟子。
看样子是来找琼玉的,见屋内空空,只当是画符堂的人也被弟子居出的事吸引去了,倒也没什么怀疑。
自是不便擅自再朝屋内检查了,其中一人取过纸笔,应该是打算留下要传的话。
被这些人扰了兴致,郁惊雁顿觉无聊,又一时没法出去。
偏了偏头,渐适应了黑暗,却察觉此时正与琼玉离得极近。
她呼吸得很浅,估摸着是怕被外间的人发现。
这副模样挑起了郁惊雁的玩心,眼里生出笑意,故意又贴近些,挑衅一般捏了捏那软腰。
琼玉身子一僵,紧抿了唇,伸手要去制止这胡闹。
可郁惊雁好像了笃定她不敢真的发作,不仅不加收敛,反倒愈发放肆起来。
“姐姐,这里太挤了。”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故作无辜,明明身后还有相当充足的空间,偏要凑到琼玉颈边。
四处游走的指尖更是将她的心思暴露无遗,惹得琼玉一时气息不稳,只能感到衣衫被不经意地掠起时趁机钻入的凉意。
郁惊雁兴致愈烈,似是颇满意于这样的反应,得寸进尺地朝她衣下探去。
却不料衣衫微乱之时,隐约瞥见两张本该被放得妥善的符纸。
微微挑眉,随手取过符纸。
借着投进来的薄弱细光,郁惊雁蓄了蓄眸子。
一张用过了的传音符。
是一盏茶的功夫前,从清风院送来的急符。
传的正是弟子居昨夜出现的动荡。
哦,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郁惊雁神色自若地,垂眸去看另一张。
又一道传音符,墨痕崭新初干,涂涂抹抹,虽然尚未送出去,可其上所书,却一字一句,尽是在揭发她魔教右护法的身份。
在画符堂住了那么久,这笔迹她再熟悉不过。
郁惊雁微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一丝教人直觉危险的光,扬起下巴,直勾勾地凝上揽在怀中的人。
琼玉的目光却并无躲闪,冷静而从容地,回望住她。
谁也别想好过(^_^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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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九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