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又和我两清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默然许久，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魏子霜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像是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似的，许之遥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眸中倒映出身前人的容颜，魏子霜的眼睫轻颤了颤，却故意把声音压得很冷：“有什么事？”

许之遥听出她话里的冷意，僵了僵，可还是开口问道：“师姐……你还信我吗？”

魏子霜垂下眼帘，只作不知，仍旧淡漠：“信什么？”

听她这样说，许之遥顿时喉咙一哽，眼睛开始发酸，很快垂下脑袋，似乎不想被发现，只是嗫嚅道：“对不起。”

三个字刚落地，魏子霜眉头蹙起，没有追问，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冷声回道：“不要和我道歉。”

许之遥只当她生了怒，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却仍被这句话说得委屈起来，默默开始掉眼泪。

“……你哭什么。”魏子霜并不是存心想让她难过，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替她起擦眼泪，“郁惊雁跟我说，你未曾伤害过别人。”

“你信她吗？”许之遥说起话来抽抽噎噎的。

“别哭了。”魏子霜不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反倒需要安慰起她来，“我不是信她……”

只是没法相信这样一个被自己说了两句就掉眼泪的人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许之遥慢慢止住泪意，更不愿抬头了：“可是，七魄绝生阵是我制下的，图纸也是我没保护好，才……”

终于还是说起了这件事。

魏子霜盯着她，许久，叹了口气，取出寒离剑，剑刃出鞘，不轻不重地架在了眼前人的项侧。

冷冽的锋芒抵在颈处，许之遥终于反应过来，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想向后退缩，那把剑却追了上来。

“倘若我这样杀了你……”胆怯的神情落在魏子霜眼里，联想起她先前仅是见自己杀了个魔修便瘫软在地的模样，于是止住剑，又问，“你是怪我，还是怪我的寒离剑？”

许之遥因为恐惧，攥住了床上布料，看不见对方脸上神情，只能感到剑刃锋锐而冰冷。

可是……

“我、我不怪师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许之遥终于挺直了身子，闭上眼，说话时却牙关打颤。

“……？”魏子霜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时，几乎被气笑，可还是镇定地收回剑，语气保持着平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察觉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许之遥这才慢慢睁开眼，不是为了看，只是为了表达情绪似的，眸子里满是小心翼翼的困惑和迷茫。

魏子霜心下微动，凑上前来，手指轻挑起她的下颌，注视片刻，终于开口道：“魏家的事，不是你的错。”

许之遥原本不敢动弹，可是听见对方语气温和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便忘了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妙而酸涩的情绪。

无论怎么说，阵是她画的，也因此自食了囚锁在万魔窟数载的恶果，魏子霜若恨她，亦是情理之中。

但她没有恨，反而对自己说不是自己的错。

从回忆起那段被尘封的记忆时起，就一直有愧疚和负罪感沉沉地压在心头，噩梦也绵绵不断，教她透不过气来。

魏子霜的话却将她从淹没过全身的深潭中拉了出来，又拨开天边厚厚的云雾，照出一两束晴光。

许之遥倏然回想起遇到魏子霜后的每一件经历，离开万魔窟，投奔清仪山，慢慢在内门有了立足之地，结识了琼玉，还画出了自己的符——虽然好像总是很艰难，但又总有点希望在前头引路。

思及此处，仿佛有种让她不太明白的情愫开始膨胀，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知道自己不是头一次动起这样的心，可是意识到时，仍是觉得陌生和新奇，渐渐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于是忍不住覆上那只滑凉如水的手，顺着清香的来源，倾身贴了过去。

“……你做什么？”魏子霜眼见着许之遥愈靠愈近，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顺势捉住，温热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

许之遥贪恋却不敢放肆地嗅着熟悉的苦香，积攒了多日的思念如井水般涌现，轻抵在对方的肩窝处，低喃道：“师姐，其实我……”

她几乎想把自己并不属于这世界的事，还有自己的来历与真正要去做的事，都老老实实地悉数说给魏子霜听。

可是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做好坦白的准备——不说魏子霜会不会相信，就算会被相信，她也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仰起脸，认真问道：“师姐愿意原谅我吗？”

魏子霜只觉得许之遥离得太近太近，近到只要侧一侧脸，鼻尖就会触到对方的面颊，于是一时僵住，把脸朝向另一边：“你先起来。”

许之遥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瘪了瘪嘴，固执道：“你原谅我，我就起来。”

“你起不起？”魏子霜冷了声。

许之遥打了个哆嗦，这下才知道怕，可偏偏开始死要面子，咽了咽口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不、不起。”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她身下的人猝不及防地一翻身，还不等她惊呼出声，就一阵天旋地转地摔在了床上，并不很痛。

手臂很快就被桎梏，因为伤还没好全，许之遥忍不住哼了一声，可忽然地，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反压住，心脏狂跳起来，脸上染的一层红晕愈发明显。

行云流水地做完这套动作，魏子霜方才微微解了气，正要说些什么，垂眸却撞见身下的人不知何时面如赤霞，呼吸微促，两只眼睛在烛光之下睁得圆圆的。

“你……”魏子霜心口一紧，隐隐察觉出什么，连忙收敛了思绪，故作镇定地把话题带了回去，“我说了不是你的错，谈何原谅？”

“师姐明知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许之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我错在，不该用瞒着自己身份的方式来接近你。”

魏子霜屏住呼吸，不露情绪地追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许之遥悄悄摸索到她的手，仿佛这样抓着才能稍微稍微不那么紧张。这只手真是太过细滑，几乎感觉不出练剑的痕迹，手指修长而微凉，摸起来很舒服。

微微安了心，没能直接回答魏子霜的问题，鼓足勇气，声音倒又软了几分：“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你，也没有任何不好的目的，虽然还是骗了你。但我是发自真心地……”

说着说着，她忽然咬到舌头，止住声，觉得对方好安静，耳根一热，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魏子霜已经全然怔住，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只道：“你要说什么？”

“师姐……”许之遥低声唤了一句，动作很轻地摩挲了那只凉凉的手，引着它朝自己探来。

不知怎么的，魏子霜的心似乎也被牵住了，任由许之遥动作，眼见着自己的手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几乎觉得指尖再往前一些，就会点在她那瓣红润丰满的唇上。

察觉到自己思绪乱了起来，魏子霜微回过神，蹙了眉，可是没舍得收回手。

这一瞬仿佛变得格外缓慢，直到手指被引着，触到许之遥的左脸颊时，终于停了下来。

魏子霜呼吸一滞。

这是那天为了救她而受的伤，因为没有及时用药，这张白净细腻的脸上留了疤。

许之遥按着她的手，不准她缩回去，音调故作可怜，嘴角却浅浅勾起一个有些狡黠的弧度：“两清，好不好？”

魏子霜不傻，察觉出她是故意提起先前救自己一事来换取原谅。可并不生气，反而愣了愣，忽然记起已经很久不曾见到她的笑了。

那双澄澈明净的眼中还残留着些许雾气，可是朦朦胧胧能看见其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黑黝黝的眸子里敛不尽的多情。烛光摇曳，从来天真的笑如今不甚明朗，轻咬着唇，忐忑地等待着答复。

魏子霜的胸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了两下，忍不住顺势捧上那张脸，温热传入掌心，任由直觉支配着自己，渐渐俯下了身。

她知道许之遥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想到这点，莫名的冲动让她停止了思考。

愈是靠近，愈是放缓了呼吸，隐隐闻到没能完全消散的阴沉的血腥味。

可透过这阵血腥味，又嗅出一阵薄薄的、甜丝丝的气味。像是从前被递到嘴边的桃花糕，像是那壶自己没饮到一滴的桑葚酿。

很快这阵熟悉的气味盖过一切思绪，魏子霜情不自禁地，想要更真切地品尝一下这份甘甜的来源。她几乎忘了一切。

然而，就在即将覆上那瓣红唇时，身下的人似乎察觉了什么。

“……师姐？”虽然看不见，许之遥却感受到魏子霜有所动作，困惑地睁大写满了迷茫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魏子霜顿时僵住了，拢在耳后的鬓发顺势散落，垂下了几根青丝，轻飘飘地扫到许之遥脸上，惹得许之遥启唇笑了笑：“好痒。”

“……抱歉。”下意识地道着歉，魏子霜起了身，耳根隐隐发烫。

许之遥只感到身上一轻，反倒有些空落落的不舍。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跟自己道歉，但一想到还没得到答复，只好眨眨眼，开口问道：“师姐，你原谅我了吗？”

魏子霜怔了怔，欲言又止，按压下心中未平的波澜，冷声道：“我不知道，明天再说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掩上窗，吹熄了灯，推门离开了。

许之遥微微一愣，不懂她为何这样有头没尾地就走了，细细思索一番，却不觉得自己哪里惹恼了她。

于是只好乖乖躺回了床上。

可没法儿很快入睡，身上的伤还是有点疼，她回想起今天的一切。

心跳又微微加速了几拍，她赶紧晃了晃脑袋，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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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