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魏子霜本想问她有没有事,可是发觉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写满了恐惧,忽然说不出话了,提着剑,而默默退到了一边。
“许师妹,有没有受伤?”琼玉见许之遥失了魂,连忙取出定心丸让她服下。
魔修大概已经没了气,一动也不动了。
许之遥迟迟无法回过神,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是魏子霜,现在倒在地上的应该就是自己了。然而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样杀掉还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琼玉细心地帮她擦掉脸上的血,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许之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强迫自己忘掉刚刚那一幕,面色有些苍白地重新站稳。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魏子霜已经收了剑,她不懂得怎么说安慰的话,何况刚刚分明察觉到许之遥是在怕她,于是只能转移话题道:“我先去调查魔阵。”
“等、等一下,”许之遥喊住了她,犹豫片刻,“我也一起。”
魏子霜怔了怔,点了头。
许之遥身上还有些软,不过靠近那几块魔石时,勉强忘了害怕,而只聚集起全部的注意力去研究。
“好奇怪的阵,竟找不到阵眼。”琼玉捏着符,一时不知从何入手。
魏子霜紧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边的许之遥先开口了:“阵眼应该在西南角,那里现在缺了一块。”
“你怎么知道?”魏子霜看向她,忍不住问道。
“直、直觉嘛。”许之遥搪塞过去。
琼玉则追问道:“那许师妹可知此阵有何作用?”
许之遥不能说自己是记不清,而只好摇头,转而道:“试一试就知道了。”
边说着,边取出一张灵符,甩向西南一角,符定在那儿,姑且代替缺失的魔石。
许之遥自己灵气不充足,此处魔气又盛,便看向魏子霜,示意阵法已经可以启动了:“只要一点就好,不然会被反噬的。”
灵气毕竟不同于魔气,不能肆意用于魔阵,好在她们只是要探究这个阵术的用途而已。
魏子霜点头,走到阵法中央,轻轻挥指,试着起阵。
七根磨柱亮起了让人不安的紫色幽光,地上本来黯淡的纹路也泛起微芒。
许之遥越来越觉得熟悉,周围魔气有规律地向七个方向汇集,又顺着地上的纹路聚像西南角那张符纸上。符纸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气,隐隐有焚烧之势。
这一幕入眼时,似乎有一件极为重要却被她忘掉的事,此刻就要冲破桎梏,再次被回想起来。这种感觉冲得头有些疼,可已经没有暇心去顾及了,就在这一瞬间,就差一点点,她就要想起来了——
“七魄绝生阵。”魏子霜先她一步,口中低喃。
“什么?”琼玉没听清,然而下一刻,阵法已经开始反噬,见魏子霜还傻站在那,顿时惊呼,“魏师妹,快停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已经飞身上前,一把扯开了魏子霜。
许之遥如雷轰顶,僵在原地,后背冒起冷汗,堪堪反应过来:“师、师姐……”
“魏师妹,怎么了?”琼玉眼见着那张符已经化成了灰,不明白魏子霜为什么方才不快点躲开,倘若自己迟了一步,焉知白玉燕的遭遇会不会在她身上重现。
魏子霜一时没答话,五指紧紧攥住手心,指尖扎进皮肉中,她却觉不到疼,声音似冰块般寒冷:“魏家当年灭门……”
就是此阵所害。
那年魔修以整座城为阵,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修士都被吸干了灵气,死的死,疯的疯,活下来的要么修为不高,要么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力。
魏家在阵法中央,仿佛陷入了炼狱。从上到下,从老到幼,原本昌盛和谐的一个家族被屠得不留活口,冲天的血腥味盘旋在宅院上空,半月都没散去。
魏子霜从不去刻意回想起这些,而只把血仇埋藏在心底,否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从数不清的梦魇中活下去,更不用提为冤死的至亲与族人门复仇。
可当年那个阵法,如今再次出现在面前,她不可能冷静。
阳光无法透过厚厚的魔气直照在身上,可毕竟是夏天,空气还是极为湿热,过不了两日,大概会落雨。
许之遥手脚凉的要打颤,不能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无法吐出来,又难以吞下去,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她不能再想,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窟一般喘不上气。
不,现在应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上前安慰魏子霜,再摧毁这个阵法,和她们一起回清仪山,再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然而做不到。许之遥从不擅长伪装和说谎。
她忽然迫切地想离开这儿,留在这里一分一秒都是对她的折磨。
琼玉似乎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色,愈发担忧起来:“许师妹,是受不了这里的魔气了吗?”
许之遥心慌意乱,只感到这声音忽近忽远,下意识摇了摇头,眼角余光却发现了什么在动,呼吸一滞:“那个魔修!”
她的惊呼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然而为时已晚,那垂死的魔修耗尽最后一口气,送出染了血的传音符。
琼玉飞身去拦,却终究迟了一步。
魏子霜则提着剑,蹙眉补了一刀,见他彻底没气了,才召出燃火符,冷着脸点燃了他的尸身。
许之遥不敢看,也不敢闻,只能转过头捂住口鼻,虽然灵火按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烧出什么怪气味,可她心底不太容易接受。
“不知道他是传了什么消息。”琼玉落在魏子霜身边,皱着眉道。
许之遥虽然还是没有睁眼,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魔修当时袭击自己时,好像一脸惊异地说了什么。
那副表情.……她稍微回想一下,顿觉不安起来。
她竟然忘了最不该忘的事——原主的身份,一定是被这个魔修发现了!
魔教发展不过十数年。
前教主妄齐死之前,就已经定下原主妄无心为少教主,虽然后来被舅舅幽灭以她年龄太小为由夺了位,却没能剥夺她的继承权。
尽管幽灭将原主囚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当了快十年的少教主,魔修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她早该想到的。
许之遥忽然觉得自己此行跟来历练是最错误的决定。
她愣在原地,顿时迷茫起来。
魏子霜却在这时开口了:“先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没错,应该先离开这儿,如果他真的认了出来,许之遥不觉得自己会平安无事。
可是琼玉的话又扯住了她的思绪:“也好,等明天召集几名散修,一同想办法破解此阵。”
七魄绝生阵……她该怎么是好。
心神不宁地跟随琼玉和魏子霜回到云石村后,许之遥一整日都没露出一点笑意,愁绪在心间挥之不去,总想叹气,可又怕被发现。
魏子霜已经去写信传回清仪山了,趁着这个空隙,琼玉给许之遥煮了压惊的药汤,只当她是被吓得太厉害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许之遥乖乖喝了药,努力扯出一个笑:“琼玉师姐,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多休息会吧。”琼玉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
许之遥诺诺答应着,很听话地躺下,道:“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休息。”
听她这样说,琼玉也笑了笑,起身道:“那我明早再来喊你。”
说完,也就准备离开房间了。
目送着琼玉出了房门,许之遥的眸色才渐渐黯淡了些,很快却又闪烁起异样的决然的光——她不能这样不安下去,她得去再确认一下那个阵法。
也许是魏子霜认错了呢?毕竟那儿只有七块阵石,并无阵眼,而七魄绝生阵的核心也在于阵眼,用一张符纸草率替代,难免会判断失误。
她只能抱着这一丝侥幸,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希望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不论如何,她必须再去一次。
琼玉无知无觉地,贴心地掩上门,回头却看见魏子霜默默地站在那儿。
“魏师妹,是来看望许师妹的吗?”琼玉小声问道,怕惊扰了许之遥休息。
魏子霜怔了怔,别过身子,冷声道:“路过罢了。”
“好吧,”琼玉已经熟悉了魏子霜的性子,微微笑着,“她大概休息一晚就好了。”
“嗯。”魏子霜点头,沉思片刻,“把这个贴在她房门上。”
琼玉接过符,见是一张简单的避魔符,同样想到一块去了,便给许之遥的房间施了符术。
说到底云石村离魔域太近了,白日里那魔修又不知是报了什么信,不可不防。然而许之遥本身内力太弱,倘若有魔修袭击,未必能及时发觉,不如事先做好防护,有备无患。
“好了,魏师妹,你也早点休息吧。”琼玉确认了符术没问题后,也劝起魏子霜,知道白日里那魔阵似乎也触及了她的伤心事。
魏子霜却依旧维持着平静的神情,简单道了谢,便转身回房。
可她并没有立即休息。
白日里那魔修袭向许之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当时若有一步差池……
更让她放不下的是那道被发出去的传音符。魏子霜还记得魔修曾为了寻许之遥而直接找到了清仪镇的事。
不禁再次思索起许之遥究竟为何会落入万魔窟,又为何会被魔修纠缠着不放。
从前的魏子霜不会关心这些,如今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想出答案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不会放任魔修胡来。于是一边打坐修炼,一边却竖耳聆听起周遭的动静。
然而除却虫鸣之声,半个夜晚就这样无比寂静地度过了。
魏子霜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明天还要去调查,还是休息一下的好——正当这么想时,忽然察觉到一阵灵气的波动。
蹙起眉,没有点灯,只是放轻动作,提起剑,急而不乱地向屋外走去。
有内力傍身,她的一举一动几乎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刚藏好身影出门,却在黑暗中遇见了同样察觉到异样的琼玉。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出声,因为彼此都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贴在许之遥房门上的那张避魔符,被触动了。
魏子霜不是没预料过,只是想到会有魔修这样急切地想伤害许之遥,脸色便更冷了几分。
明知不可冲动行事,她还是忍不住把手按在剑上,眼睛直盯了过去。
然而很快,她的神情僵住了。
哪有什么魔修,院子里只有一个她熟悉到一眼就能认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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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