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又和我两清 第15章 第十五章

在外门做了将近一个月的事，许之遥也算有了点积蓄。

可毕竟是吃尽了苦头才得来的钱，她想能节省就节省一点——然而这个想法在踏入街道的那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清仪镇是繁荣的镇子，自然拥有一个极繁荣的街道。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镇子上的人也比平常多。吃的、玩的许多摊子都摆了出来，一路上吆喝声不绝于耳。

许之遥仍旧拉着魏子霜的手，睁大了眼睛，这儿看看，那儿瞧瞧。

魏子霜有些不自在，然而抬眼却看见许之遥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她也就出了神，只是任由自己被牵着。

阳光暖融融地洒落，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似乎也有人牵着她穿梭在街道的人群中。

已经记不起是谁了，也许是母亲，也许是朋友，又也许只是相处得很亲近的小丫鬟。

什么都已经没了，除了魏家被血洗的那个夜晚，她几乎忘掉了从前的一切。她也只能忘掉。

可是被许之遥这样一牵，一些被深藏起来的记忆又依稀浮现出来，魏子霜觉得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

她垂下眼帘，并不在意周围的热闹与喧嚷，思绪乍起。

许之遥却已经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的手，怀里多了一堆吃食，手里拿着两串很长很长的糖葫芦。

“师姐，你要不要？”似乎买了太多吃的，许之遥几乎拿不下，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必。”魏子霜回过神，语气平淡地回绝了。

可许之遥的兴头不减，一边咬了口糖葫芦，一边眼睛却瞧向了另一个围了一群小孩的摊子，料定必然是什么好吃好玩的，亮着眼睛赶过去了。

魏子霜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着跟在了她身后，偶尔说的几个字，也只是用来回绝许之遥递给她的吃食。

就这样两人——或者干脆说是许之遥一人，逛了不知多少摊子。直到许之遥又一次把一块裹了蜜的桃花糕递到了魏子霜嘴边，真诚而自信地保证道：“师姐，你尝尝这个，绝对特别好吃。”

魏子霜本来下意识地想回绝，可这回的许之遥像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般，捏着花糕的手指离唇不过吐息的距离，没有办法，只好含住花糕，接受了这过于真诚的好意。

她动作很轻，免得会不小心碰到许之遥的手指，可一直只顾着投入在气氛中的许之遥这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举止有点太亲昵了，呆呆地看着魏子霜，脸却微微烧了起来。

魏子霜浅尝了尝花糕，细眉轻蹙，抬眼望向许之遥，却对上了那双已经看呆了的桃花眼。

大概是许之遥注意到了她脸上带了一丝疑惑，也不再呆看着她了，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不好吃吗？”

魏子霜顿了顿，没有说出自己觉得有些太甜的实话，只是舒缓眉梢，微微点头，道：“还可以。”

“我就说吧。”许之遥得意起来，眸子都愈发清澈明亮，滴溜溜地四处张望起来，又盯住了下一个摊子。

魏子霜看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还要继续逛下去，刚舒展的眉头复又紧蹙，拦住了许之遥。

“怎、怎么了？”许之遥见她脸色不对，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你还要买？”魏子霜忍不住提醒。

“不可以吃吗……”许之遥没听明白。在外门的绝大部分时候，除了白粥，就是馒头，配上永远是清炒的菜叶子——这样过了一个月，她觉得，能吃上好吃的就是最重要、也最幸福的事。

方才倒是路过了个卖风筝的摊子，蝴蝶、鲤鱼、甚至大蜈蚣，各种各样的，极其精巧，讨人喜欢，在风和日丽的春天更是吸引人。即便如此，许之遥都硬生生忍住没买，转头买了包桃花糕，玩的怎么也比不上吃的来得快乐——何况魏子霜也觉得“还可以”呢。

“……你是忘了这次是为什么下山？”魏子霜开始怀疑许之遥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啊，对嗷。”许之遥终于反应过来，该买的东西还没买多少呢，怎么光顾着吃吃吃了。

想到这，她忽然愧疚起拉着好容易休息一天的魏子霜闲逛了这么些时候了。可手里怀里都还抱得满满的，哪还能拿的下别的东西，扔掉多可惜，于是许之遥拼命又朝嘴里塞了些，模样有点可笑。

魏子霜一言不发地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认定了方才由着许之遥四处乱跑是自己的过错。于是不等许之遥说什么，便从她怀里把拿不下的各种吃食接了过来，领着她朝另一边走去。

此行终于回归了正途。

许之遥总算从亢奋中清醒过来，老老实实置办了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

被褥已经有了，是不必额外花钱再办的，倒是需要备两套衣服。量体裁衣的时间又抽不出，干脆便去成衣铺买两件现成的。

魏子霜见她总算认真办事了点，也就不再言语，耐心等待着。

往常休沐的日子，她也很少出山，要么去接取些宗门任务历练，要么去四院研习术法，或者哪也不去，只是单纯的修炼上一整天——总之不会这样……闲逸。

这段街道不比先前那段，多是些固定的店铺和客栈，除了布庄、成衣铺之外，卖的多是些柴米油盐。

再走一段，就是专门买些修真、习武者会用到的物件了——刀剑、伤药、护身甲等等应有尽有，虽然比不上清仪山所出的品质，但也不会很差。在这里混迹的时间久一些，很容易就能找到这里同样兴盛的“黑市”，售卖着不知何处得来的珍奇与消息。

从铺子内朝外望去，偶尔会见到一两个穿着清仪山衣饰的同门弟子，多半也是趁着这时候来镇上买些东西，没有什么出奇的。

正当她觉得有些厌烦了之时，几个身形高大、穿着黑色短袍的人走了进来。

魏子霜对内力格外敏感，只一瞬间，她忽然脸色沉了下去，眼底覆了一层寒意。

魔修……为什么会在清仪镇？

不及细想，那几人似是察觉到这里有不少正道修士，悄然收敛了本就不怎么明显的魔气。

“几位大人是想买些什么？”店家看几人来势不小，怕惹出什么事端，连忙上去招呼。

魏子霜冷眼看着，没有动作。

“不是买东西，”为首的男子虽然气压很足，却并不是蛮不讲理之徒，只是取出了一副画卷，问道，“可曾见过这画像里的人？”

魏子霜微微蹙眉，朝画像上瞄了一眼，心脏倏然猛跳了两拍。

“师姐，我换好啦。”

隔间传来许之遥的声音，她出来了。

魏子霜只感到脑海中一阵混乱，无数念头交织闪过，却动作迅速地起身，迎上了正揭开帘子走出的许之遥。

许之遥新换了一套圆领衣袍，一身潋滟湖蓝，束袖绑腿；腰间扎系着鱼肚白色的云纹细带，有流苏垂落作饰；墨发高束，戴了条细长的银底印花抹额。倘若不仔细端详，像极了画里跑出来的少年郎。

只是那双神采奕奕的桃花眼未免太容易辩识，澄澈天真，却敛尽了人间多情，眼角缀了颗小小的泪痣，一弯眸笑起来，这身男装就算是白穿了。

“怎么了？”许之遥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不好看？”

“……还好。”魏子霜仍旧挡在她面前，依稀听见身后不远处店家的赔笑声：

“几位大人见谅，铺子里天天人多，哪能一个个看呢？我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姑娘来过。”

魏子霜低垂下眼帘，面前的这张带着点天真的疑惑的眉眼却逐渐和方才一撇而见的画中容颜逐渐重合起来，一样的桃花眼，一样小小的泪痣。她忽然沉默不语了。

“师姐？”许之遥觉得她脸色不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那几个黑衣人问不到消息，只好道了谢，离开了店铺。

“无事。”魏子霜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不再遮挡着她了。

许之遥虽然有点疑惑，但很快就不在意了，开开心心走过去结账。魏子霜跟了过去。

店家收了钱，看了一眼两人，笑了笑，另有所指地对魏子霜道：“上仙是清仪山的弟子吧？东边那几家店新进了很多好货，灵石法器也不少，倒可以去看看。”

魏子霜其实也瞄见那几人出门后是往西走了，她本也决定先和许之遥避一避，于是深深行了个礼，道了谢。

“师姐，说到灵石，我也想买一点。”许之遥倒不疑有他，轻轻扯了扯魏子霜的衣袖。

“嗯，走吧。”魏子霜也不愿久留，领着许之遥出了店门。

向东走十几步，就是珍物居。

有很多稀奇的法器，一些丹药和符箓图纸也不少，许之遥不敢多看，因为知道买不起，便直奔去买灵石。

灵石的价格也并不便宜，许之遥手头并不富裕，所以挑选得格外认真，希望能买到最有性价比的。

魏子霜没料到她是真的想买灵石，忍不住问道：“你买这个做什么？”

“我想学符术，不过没有灵气，琼玉师姐说，可以用灵石画。”许之遥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回答了，“我得有自己的实力，不然……”

她话没说完，正好看到一颗很纯净的一块灵石，便仔细观察起来。

“不然什么？”魏子霜想到刚才那几个在寻人的魔修，追问了一句。

“啊？什么什么呀。”许之遥歪了歪头，觉得魏子霜问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坦然答道，“没有实力会很难的。”

她联想起之后的剧情，自顾自地点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又颇为语重心长地对魏子霜道：“以后也许会越来越难，但是师姐不用很担心，人人都有天命嘛。”

魏子霜的天命——就是成为世间的至尊。许之遥知道自己是为了帮助她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思绪便飘然飞了出去。

“……”魏子霜觉得许之遥的话莫名其妙，可是没有再追问，跟着她去了柜台结账。

等到再出门时，已经几近黄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