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异之余,琼玉回过头。
那道鲜红身影刚刚落下,不急不慢,数月未见,姿容明艳如故,上挑的眼尾中暗藏着张扬与不恭,明明带了几分笑意,可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琼玉,却教人直觉不安和危险。
“阿雁?!”
琼玉没有料到她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唤了一声。
郁惊雁却挑了挑眉,似想说什么,可半天,又只在喉中发出道古怪绵长的哼声,转而扫了一眼魏子霜。
魏子霜亦掀起眼帘,一言不发,眸中带着几分戒备,她伤得很重,经脉已碎,尚能修复,可内丹若是受了损毁,就无可逆转了。
“你还挺会教小教主失望的。”
郁惊雁意味不明地朝她勾了勾嘴角,像在故意挑衅嘲笑。
魏子霜却怔了怔,只从中隐约听出了许之遥的消息,印证了方才琼玉所说的话。
她真的还活着?
正出神时,崖上的弟子们已经警惕地拔出剑来,可那群护宗众亦受魔符吞噬,虎视眈眈。
“你是什么人?”
奉命护住琼玉和魏子霜的几个弟子见来人有异,却是认不得。
可即便正魔对峙多年,郁惊雁毕竟名号响亮,众长老们轻易辨了出来。
“魔教护法郁惊雁?!”
江清更是沉了脸,万想不到如今连魔教中人都能这般张狂地闯入清仪山,还没开口,却被那人好似玩笑一般地抢了话。
“江宗主,是先对付我比较重要呢,还是收拾收拾你们自家的烂摊子比较重要?”
她语调轻快,句末又微扬着,闻者直觉其轻佻不恭。
江清面色不霁,并未回话,周身内力却是荡开,只片刻,便隐隐压制住了那群开始有了暴动之势的护宗众。
郁惊雁见他修为深厚至此,却也不怕,反倒嬉笑起来。
“哎呀,我又反悔了,江宗主这么忙,再留在这叨扰可就是我没眼力见了。”
说着,话锋一转,丝毫没把护着琼玉和魏子霜的几个清风院弟子放在眼里。
“这宗门内的事我就不添乱了,不过人呢,是我看上的。堂堂正道第一门派,想来也是最重礼尚往来的,本护法千里迢迢,倒也没别的想要的,不如就把她们俩送我,咱们正魔两道便还是各自安好,清仪山不会舍不得吧?”
“岂有此理!”
几个年轻气盛的受她这般荒唐言辞挑衅,心生怒意,正想上前护住二人,却已另被几声狂笑打断。
司徒贡目眦尽裂,模样煞是可怖。
“郁惊雁,你自身难保,还敢跑来清仪山送死,是嫌命长?!”
话音刚落,还在被江清压制的那群用了魔符的护宗众便挣脱开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随着司徒贡一声令下,朝崖边的人扑袭而去。
琼玉一时惊诧,下意识回身护住魏子霜,自己却又被郁惊雁挡住,只见一张符出,便先替三人挡下。
“司徒长老,你急什么?”
郁惊雁似是料到他会有此举,不仅不慌,反倒笑意盈盈。
“不是说了礼尚往来嘛,我送的礼物,清仪山可要收好了。”
说罢,随手捏出个小物件,朝对面抛了过去。
一枚金色的储物戒划过空中,折射出刺眼的阳光。
司徒贡直觉不对,急急喝令:“把那东西抢过来!”
几乎是在同时,江长安也极其敏锐地察觉了什么,同样命道:“别落到他们手里!”
话未说完,耳畔生风,她抬眼看去,却见清风院和护宗众的弟子已经交手到一处,彼此纠缠,楚云裳则越过众人,轻盈接过戒指,稳稳落回地面。
朝其中一探,便觉奇怪,里面并无什么危险之物,有的只是数十张传音符。
楚云裳正想取出查看,那边的郁惊雁却已卷了魏子霜和琼玉,腾至半空。
“剩下的我就不奉陪了。要是还想再见呢,我们魔域可是随时欢迎。”
郁惊雁说完,还犹不尽兴地朝众人抛了个媚眼,挥手间,便有雾气散出,眨眼之间就包裹住三人,片刻后,居然就不见了身影,遁去无踪。
又是符器!
楚云裳暗自惊异,余下那些不解发生什么情况之人则直愣愣望着那片空旷。
司徒贡气急败坏,咒骂不绝:“蠢材!还不追!杀不了她们,我要你们的命!!”
此番暴虐之言一出,长老们看向他的目光便复杂起来,可护宗众的弟子不敢违令,又多少被魔气障了心,果然想去追。
楚云裳一言不发地落回江长安身边,江长安也会了意,知道那魔教的右护法多半不会对她的两个弟子出手加害,于是也朝司徒贡冷笑起来。
“谁都不准追!”
司徒贡顿时赤红着眼,一众长老弟子闻言也各自惊疑,诧异看向她,却猛然发现江长安手中竟握了一块腰牌。
金灿灿的,熠熠生辉,其上雕刻着的“清仪”二字,凝重而俊逸,已有了岁月的痕迹,却并不陈旧,沉静肃穆地彰显着它历代经年所被赋予的权柄和荣耀。
是宗主令。
诸人脸上各有颜色,却纷纷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移到了江清身上。
那个往日里真正的宗主,如今眉眼里只剩无尽的疲惫,身形不再伟岸挺拔,仿佛肉眼可见地衰老沧桑下去,怔然望着崖上的凋零与破败,好似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尽头。
……
符器,是依据符术制造而成的一种法器。
自然也承袭了符纸不耐多用的缺陷,不过比起只能用上一次的符纸,符器也许能好得多。
只可惜,这门新起的术技,因为门槛不低,修士们似乎也觉得并不值当,故而没能在正道发展起来,有余力钻研此术的,往往都是符术已至精通乃至大成之人。
这具“移踪”,就是当年妄齐带去魔域的符器之一。
也是许之遥那时得以在寒脉崖顺利得脱的同一种符器,此符布下,便能在一瞬之间,转移到方圆百里内的任何一处,说是神器也毫不为过,至少在保命方面就是如此。
如今这最后一具,刚好也用完了。
郁惊雁也没什么留念,早在入客栈前,就随手扔了,反倒琼玉抿了抿唇,主动借着话题朝她搭话。
“真有这般珍物,留下钻研,对修习符术也是好的。”
她温声细语,垂眸看着郁惊雁,可后者并不抬头,也没有回话,任由气氛冷着,用细纱布慢悠悠缠着她的伤处。
琼玉默了默,没有办法,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可叹息未定,郁惊雁却在这时,忽而贴了上来,一手环过她的颈项,另一只手则穿过她臂下,以格外亲昵的姿势缠抱住她,幽香若隐若现,教人顿时僵住。
“姐姐,好不专心。”
“你……”
琼玉只觉有吐息拂过颈边,微微有些痒,刚想将对方推开,温热濡湿的触感已经含了上来。
郁惊雁轻抿着她的耳垂,又若无其事地在她背后将纱布系了个结,指尖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划过那片没能被衣物遮挡住的脊背,带起细不可察的颤栗。
“为什么骗我呢?”
从唇齿间溢出的话音不太清晰,更添了几分蛊媚,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却又隐隐给琼玉一种决不能回答错了的危险预感。
她想不出自己何曾骗过她什么,只好耐下心来反问:“我几时骗过阿雁?”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神情,脸侧却传来意味不明的轻笑声,紧接着,耳垂便是一痛。
“姐姐不听话,不算骗我?”
郁惊雁的力度不算很重,又不算很轻,只是耳边本就被刺激得有些敏感,这样的一咬也让琼玉不自觉深吸一口气,转而垂下眸子,回答得有些艰难:“那时只是想救魏师妹,心急了些。你先起来再说,好吗?”
“不好。”她回答得轻快,倒像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般,愈发得寸进尺地把重量都压了上来,伸手想去解眼前人的衣衫,“好久不见,姐姐没有想我吗?”
琼玉这才微微变了脸色,要将她推开,然而身上有伤,气力不足,只好转而按住她的手,眉头蹙起:“……现在不行。”
“怎么不行?”这个人却故作无辜起来,媚眼藏笑,存心挑逗,仿佛不看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为自己能寻欢取乐。
琼玉僵了僵,到底也还是没脾气,只轻叹着哄劝:“魏师妹就在隔壁。别闹了。”
谁料这句话不知碰到了郁惊雁哪根神经,那双狭长的眸子盯着她,蓄了又蓄,像在酝酿着什么,末了却又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哦,又是她?”
琼玉见话题又被绕了回来,知道不回答是过不去了,只好也认真对视过来,道:“是我不好,太过轻率,没做好答应阿雁的事。”
“哼?”郁惊雁眯着眼,故作思索半天,笑意不减,“说得这么轻松,可我还是不想原谅,怎么办?”
琼玉一哽,再无他法,只好扭过脸躲开,那一吻便只落在她的下颌。
“阿雁又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此言刚出,郁惊雁便是一顿,随即挑了挑眉,脸上并无愧意。
“姐姐在说什么?”
琼玉却定定凝着她,显然看出她是在装作不记得。
“你去救许师妹的那天,我与你约过,一个月后,要再见到你。”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郁惊雁见她戳破,也不装了,笑嘻嘻地将手指点在她的唇上,“姐姐那日还给我喂了药的。”
“……”琼玉默然片刻,转而又问,“你那时就已经知道,我给你吃的不是真的噬心?”
“不知道啊,”郁惊雁笑意愈盛,倒是没撒谎,药虽是她练的,可毕竟没亲口尝过,何况那时也是猝不及防,“不过,我知道姐姐一定不忍心,对不对?”
没有意义的问题,毕竟已经迟了那么久,答案早已显而易见。
琼玉终于明白这人是又吃定了自己的性子,才能这般肆无忌惮,于是不免也生出些许怒意,只道:“倘若我喂的就是真的呢?”
“那……”郁惊雁媚眼一弯,忽而倾身压了上来,语调好似酥到了骨子里,“求姐姐为我解毒,可好?”
奇异的幽香扑面而来,琼玉呼吸微微一滞,没能反应过来。
直等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映入眼中,这才意识到她明明已经消了气,只是在借机耍无赖罢了。
于是镇定下来,干脆把人推开,起身避开了视线。
“魏师妹应该醒了,我去看看她。”
又开学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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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