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似乎惹大师姐不快了。
仔细算来,自十二岁起,她便被温迎漪以长大成人为由,扔到相青青旁屋居住,至今已有两年没有这样近身接触她。
和尘忽感有口闷气堵在喉间,呼不出压不下,一股莫名的不适迅速蔓延,盖过伤口之痛。
她揣摩不透,温迎漪生气,是因她满身污垢弄脏床榻,还是不悦她为抓兔子毁坏药田。
但她清楚,此时能让她安然躺卧,温迎漪仅是面露不悦,已是格外宽容。
自从独居后,温迎漪好像对她冷淡了些,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悄然筑起隔阂,思及此,心中不禁泛起酸楚。
温迎漪向来清冷,鲜少展露喜怒之情,幼时照顾她时亦是如此,又怎会因她受伤而心生怜惜,和尘暗嘲,终究是自己多想了。
她怔怔地凝视着温迎漪气色不佳、容颜消瘦的面容,下意识地抬手,想为其抚平眉心,手方才伸出,忽闻温迎漪冷声道:“别乱动。”
手同时被她握住。
仅是三字,生冷冽如冬日的寒风,寒风又化作锐利冰锥,瞬间穿透她的心脏,寒意霎时蔓延至全身,心莫名揪得生疼,喉间的闷气又重了几分。
和尘瞬间泄了气,耷拉着脑袋,打量起床榻,仍与两年前一样,干净素雅,伴随清淡草药香。
冬被?
她的目光落在未来得及收起的冬被,眉头微皱。
夏日炎炎,何须盖冬被?
和尘来不及细思,便被温迎漪靠近时带来的熟悉气息所吸引,思绪顿时被拉回。
不知不觉间,泪眼婆娑,她不知自己怎么了,慌忙别过头,下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悄然滑落。
她轻眨双眼,让余下的泪水滑落,轻声道:“没事的,师姐,我并不觉得疼。”
温迎漪闻言微微一愣,见她眼角泛红,睫毛湿润,有些不知所措。
反思方才的言行,不由得轻叹,嘴微张又合上,从和尘悬空的手掌拣出几根细软兔毛,再轻轻擦净。
原来是为了抓兔子,才起这么早。及笄将至,怎还这般胡闹。
包扎完毕后,温迎漪起身背对和尘,意味不明看向相青青,冷冷道:“扶她回去休息。”
随即吩咐药童,“云篱,朝灵,你二人且去药田,从其他药田中,移些品种相同的药草,补种到和师妹那块去。”
云篱、朝灵相顾愕然,欲言又止。
心中疑惑,这不是得罪其他师姐的活儿吗?
虽是大师姐交代,可经手却是她俩,尚未正式拜师入内门,便要得罪人,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朝灵心思敏捷,率先反应过来,手摸小腹回道:“是,大师姐,食过午饭我和云篱就去。”
她有自己的思量,堂主闭关时,堂中诸事皆由温迎漪代管,可见堂主对她极为倚重,日后堂主之位多半是由她继任。
权衡利弊后,得罪其他师姐还是得罪未来堂主,她自知如何抉择。
“你俩现与二师妹一同扶和师妹回去,再去趟药田。”
温迎漪虽未明言,言语间却透着先移栽药草更为要紧,她取来一方药瓶,递给相青青。
先是以余光扫视躺在床上的人,才缓缓道:“推拿用。”
她轻抿朱唇,似有犹豫,随后补充了句:“还有,二师妹日后莫要再惯着她。”
惯着她?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相青青不由得愣住,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对上温迎漪冷若冰霜的脸,生生憋回,只留下一声:“啊?”
暗自叫屈,宠小师妹的又不止她一人,养了她十二年的人是你,能有今日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们不过是添砖加瓦罢了,怎么倒成了我们的错了。
相青青心中埋怨,面上却强作笑颜,柔声应道:“是。”
和尘一听到温迎漪要将她转交相青照顾,满是不愿。
自小跟着温迎漪长大,只习惯受她照顾,一想到旁人照顾她,心里别扭得紧,断然道:“我不要——”
她的突然出声,引得众人目光齐聚,只好干咳两声掩饰心虚,继而正色辩解:“那、那个二师姐事务繁忙,她、无暇顾及我,再者,我怕叨扰她学习。”
她一面说一面朝相青青使眼色求援。
相青青会意,接话道:“大师姐,我、我最近忙着月考温习,师傅即将出关,我天资愚钝,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花费时间,怕照顾不好和师妹。”
言毕,相青青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这是她入门以来,对温迎漪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她不解,此等小伤,为何非要温迎漪来,照料小师妹亦是她力所能及,她身强体壮好相处,小师妹偏偏要热脸去贴温迎漪的冷屁股。
“是啊,大师姐,我这个情况,笔难握,书难捧,你一向学得快,才识亦在我们之上,跟着你,也能多学一些,不如……不如就让我留下吧。”
和尘算盘打得过于响亮,在场几人心照不宣,这不是既要温迎漪照顾,还要温迎漪帮她度过月考。
众人听罢,顿觉头皮发麻,屋内一时静寂无声,静得令人不安。
她们余光扫视温迎漪,瞧她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暗叹,到底是温迎漪一手养大的人,也就她敢这么说。
盛夏时节,天气燥热,和尘住处西晒,身上容易黏糊,需每日洗漱。
她想自己受伤,若是与相青青同住,势必要麻烦她帮忙洗漱,一想到要裸露于人前,不禁浑身一颤,眉宇紧蹙。
可那人若是换做温迎漪,她又觉得无妨,想到此处紧锁的眉头又稍稍放开了些。
总得选个相熟且知根知底的人吧,也只有温迎漪最为适合。
最重要的一点,温迎漪天生体寒,她体验过,这个季节抱着睡远胜竹夫人。
温迎漪默然,这个时期留和尘住不合适,她感到身子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担忧是蛊毒再发作之兆。
思虑再三,缓缓开口道:“既然二师妹无暇,便送到三师妹那儿,她聪慧,学识亦佳,足以照料和师妹,也能教她。”
“那、那怎么行——”和尘情急之下,猛然坐起。
“嘶——”一时激动,牵动到腰部。
温迎漪额上微汗渐生,一股异样暖流正在体内游走,气息渐乱,难以自抑,只想着快些将人遣走,沉声反问:“为何不可?”
和尘:我是什么物件吗?送来送去,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相青青:你没看到大师姐都急冒汗了,你还说。
和尘:那是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温迎漪:你、你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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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