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时,淮大两旁的路灯亮起温暖的黄光。
又下雪了,雪花零零散散地飘落在地,没一会就化了。
竺浔笙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在温热的手掌上,然后融化成水。
竺浔笙的眼睛闪过一丝亮眼的颜色,他抬头看着雪花落下,声音平淡:“蒋思於,你做好心里准备。”
今晚可能没那么顺利。
蒋思於侧头看着竺浔笙,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使蒋思於看不清他的表情,蒋思於垂下眼眸:“怎么说。”
竺浔笙笑了:“有点麻烦吧,不过会解决的。”
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有点疼。
他们先去了104,是早上脸上全是伤的男生,赵锡。
门上锁了,走之前蒋思於锁上的,他从兜里摸出被捂的热乎的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的死死的,楼道的感应灯照进去,勉强看得清楚床上有个人影。
蒋思於先一步进去,随后是竺浔笙,最后是卫褚。
感应灯灭了,房间里完全漆黑一片。卫褚摸到开关想去开灯,但没等按下去,他就听到了面前传出的浅浅的呼吸声,那道呼吸声似乎是越隔越近,他听得越来越清楚,最后他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卫褚皱着眉后退了一步,手离开开关的位置,他声音冷淡:“面前有人。”
蒋思於转过头,浅蓝色的纹路瞬间铺满整个眼眶,他看到原本睡在床上的人现在正站在卫褚面前,他皱着眉头,声音严肃:“是赵锡。”
蒋思於扫过赵锡全身,最后定格在他脸上。
赵锡眼睛紧闭,早上受的伤全好了,脸蛋光滑,丝毫看不出早上那鼻青脸肿的模样。
蒋思於抿了抿唇,绕到赵锡的身后开了灯。
刺眼的灯光让卫褚和竺浔笙闭了闭眼,好一会才适应。
赵锡紧闭的双眼在开灯的瞬间就睁眼了,他在看到面前卫褚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们半夜偷偷摸摸的来我这干什么,是不是想偷我东西。”
竺浔笙不动声色地挡在卫褚前面,隔开赵锡的视线。他露出一个人得体地笑容:“打扰到你了?我们是学生会的来查寝,我记得我看到你躺床上睡了。”
赵锡双手抱胸靠在柜子上:“我一直在桌子上学习,什么时候上床睡觉了?”
竺浔笙脸上带着歉意:“啊,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只不过……关着灯学习?”
赵锡有些骄傲地抬了抬头:“我的这双眼睛在晚上也能看清。”
竺浔笙随口夸赞道:“好厉害。”
随后他上下扫了赵锡一眼,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我记得你早上跟隔壁打架了,恢复的这么快。”
赵锡看着他是真心疑惑,语气嘲讽的回答道:“那当然,你当我是谁。”
竺浔笙对他笑笑:“那不好意思了同学,打扰你学习了真抱歉,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作势要开门离开,竺浔笙的手搭在门把上,小幅度的转头对站在开关处的蒋思於张了张嘴,他无声地说:关灯。
“啪。”
房间重新回归黑暗,竺浔笙拉着卫褚手腕退到墙角,他死死挡住卫褚的身影,使赵锡的视线不能落在卫褚身上。
黑暗对蒋思於没影响,他看见竺浔笙又朝他无声地说话:看他眼睛。
蒋思於反应很快,他前进两步,看清了赵锡的眼睛。
没有任何异常。
蒋思於皱了皱眉,想再仔细看时赵锡的眼睛却已经闭上了。
赵锡无视了房间里的三人抬脚向床上走去。他身影摇摇晃晃像醉酒的人。
他费劲巴拉地爬着梯子,好几次都像要掉下来似的。
阳台窗户没关,风吹起窗帘,点点月光倾斜进来。
竺浔笙借着月光勉强看清蒋思於对他摇了摇头。
竺浔笙脸上的笑容没了,他皱着眉头思考。
不应该啊,五年前的那个男人在晚上的时候眼睛是黑色的。
竺浔笙抿了抿唇,他身上渐渐散发出柔和的绿光,并不刺眼,却微微照亮整个房间。
他走到赵锡睡的床下面,踩着凳子看着赵锡平静的睡脸。
竺浔笙眼睛和耳钉同时发光,变成浅绿色,他伸出手轻轻碰到赵锡的眼睛。
不出意外他应该能看到赵锡的记忆。
他等了会,发现没有任何事发生,他眼前还是赵锡的睡脸。
竺浔笙手指无意蜷缩了下,他抿了抿唇,身上的绿光更亮了,房间里充斥着清新的香气。
本来是能安抚人的味道,但对房间里的两人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们还是紧张地盯着竺浔笙,眼睛一眨不眨。
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
竺浔笙收回手垂下眼眸,带着蒋思於和卫褚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微微颤抖,摩挲着早就没温度的暖宝宝。
蒋思於看着竺浔笙,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烦躁地磨了磨牙。
这比他想的更麻烦,况且竺浔笙的情绪也不对。
这场雪下的很大,才没一会地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在漆黑的黑夜,雪白的雪花飘落,形成夜晚里那一抹亮色。
竺浔笙在路边郁闷地踢着石子。大片大片雪花落在他身上融化成水,他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冰的,手和脚早就冻得没知觉了。
卫褚抿了抿唇,他看出在房间里竺浔笙一直护着他,也注意到了竺浔笙冰凉的手。
他的暖宝宝肯定早就变冷了。
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腕上,卫褚想到他最后无力垂下的手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他走向蒋思於,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想过的平静,他说:“暖宝宝。”
蒋思於愣了一下,随后看到站在大雪里踢着石子的竺浔笙。
竺浔笙站在路灯下,雪白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头发是黑的,衣服是灰的,和雪花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蒋思於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住竺浔笙的衣领,很轻松地就提着他往宿舍那走。
蒋思於身材高大,提着竺浔笙跟提小鸡仔似的。
双脚离地的竺浔笙也不挣扎,任由蒋思於提溜他。
到宿舍那,蒋思於把竺浔笙放下来,他伸手拍落竺浔笙身上的雪花,嘴里念叨:“等雪化了身上是湿的,你不要喊冷啊。”
卫褚也跟着蒋思於拍。
蒋思於低头看着他。
竺浔笙的下半张脸埋在围巾下,眼睛被长长的刘海挡住。
蒋思於热乎干燥的手碰到竺浔笙冰凉的脸颊,他把竺浔笙的刘海往两边拨了拨,开口道:“刘海该剪了吧。”
看着从前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一直是带着笑意和狡黠的,而现在那双眼睛却满是失落。
他认识竺浔笙五年了,这个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蒋思於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往竺浔笙的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暖宝宝,他低声说:“捂捂手。”
卫褚拍了拍竺浔笙的脑袋,学着早上竺浔笙安慰他们的话:“我们可是在调查局数一数二的,不要担心。”
竺浔笙摸着手里的暖宝宝,源源不断的热源传递进全身,他说:“我没担心。”
他只是没想到影子没附身,亦或是自己异能又退化了,不管是哪个都让他心情低落。
竺浔笙侧头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揣在口袋里的手用力地握紧暖宝宝,手心被烫的有些发疼,他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竺浔笙缓缓叹了口气,随后他又勾起嘴角,声音重新恢复轻快:“没想到还是被影响了啊。”
卫褚见他恢复的这么快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好没什么事。
蒋思於却是有些疑惑他说的话:“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他们说:“小褚,你还记得我挡在你面前了吗。”
卫褚点了点头:“记得。”
竺浔笙接着说:“赵锡就是被附身了,他看我就相当于是他的影子在看我。”
竺浔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想说:“反正就相当于给我挂了个持续情绪低落的buff。”
蒋思於听完松了口气,他重重锤了一下竺浔笙的头,丝毫没收着力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竺浔笙眼泪汪汪地捂着头:“因为我觉得这没什么啊。”
蒋思於相当头疼:“我们现在是一伙的,能不能共享下情报啊。”
随后他忍不住说道:“知不知道自己那个样子很令人担心。”
竺浔笙笑了笑,欠兮兮地说:“蒋队不要念叨啦,很像妈妈喔。”
风吹起竺浔笙的刘海,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活力与生机,蒋思於忽然就生不起气了。
他笑了笑:“所以像小学生一样的竺浔笙就该听蒋思於这个大人的话。”
竺浔笙朝他做了个鬼脸:“好可怕!蒋队承认自己是妈妈啦!”
蒋思於伸手揉揉竺浔笙的头发:“我可没承认,不要乱说啊!”
竺浔笙伸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脑袋,保护自己的发型不受蒋思於大手的摧残,他耍赖道:“明明就承认了!”
卫褚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打闹,到头来最像大人的确是他这个最小的人。
蒋思於最后还是把竺浔笙的头发揉乱了,他满意了,随后想到还有正事要办,他问竺浔笙:“你有办法逼出影子吗?”
他想着只要逼出影子就好办了,不管是实现它的愿望还是杀了它都挺方便的。
竺浔笙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后摊了摊手:“没有办法,影子好像完全把自己当成赵锡了,他不会想出来的。”
随后他抬眸认真地看着蒋思於:“不过我有个办法,就看你们敢不敢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