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崩坏进行时 第17章 熔炉公司

杰克的心情还算是愉快，游竺猜的，因为他的步履轻快并不沉重，她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哼出歌来，不过他倒是一直很安静，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同游竺说。

吃饭的地点很近，就在她们下面大厦的二楼，这一层都是员工休息用餐的地方。

游竺记得自己在外面看的时候，是整栋的玻璃外墙，但在里面看，却见不到一扇窗户，大厦通天都是明亮刺眼的，现在却显得有些昏暗，应该是晚上了。

公司食堂早已关门，但是里面的包厢倒是热闹，即使每一间都关上了门，但仍能从缝隙中听到细碎的欢笑声，越近，越听得清楚。

杰克走在前面推开了声音最大的包厢，包厢非常的亮，墙壁是反光的白，光线在小小的房间里面折返，非常的刺眼。游竺没有看到有明显的灯管，就像是谁强行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填充了亮度极高的光线。

进门是一个很大的圆桌，直径几乎有房间那么大，围了一圈的椅子只有约30厘米的宽度，坐在椅子上面的人都非常纤细瘦弱，即使这样一个个也是坐得笔直。

背景的歌唱声、推杯换盏的哄笑声还在继续，但桌上的这群人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嘴角带着一样弧度的笑容，眼睛动也不动地盯拉开门的她们。

桌上垒着不少的盘子，上面是各种菜肴，如果不是这些东西都是黑褐色的泥土做的，那么想必也是色香味俱全吧。

“还是这么不给面子啊。”坐在中间的人突然开口说话，他的嘴只是一张一合，没有任何的口型变化。

除了这个人之外，其余的人游竺都看不清面容。

杰克弯腰赔笑，这个笑容看上去不比哭好上几分。

可能是因为下班时间，除了游竺和杰克都没有戴着工牌，游竺不确定这些人是和杰克同级的同事还是上级领导。

不过这么说话不客气，杰克又一副卑微样，应该是高上几分。

“也是，大忙人啊，这次的优秀员工怕就是你了吧，也是，高升上去了就看不上我们了。”中间的人仍旧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这样阴阳怪气的话，杰克听后居然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弯着的腰抬起来了几分。

又好一会儿，中间的人开口道，“迟到的人，自罚三杯吧。”

她们面前空着的杯子，缓慢地上涨，充满浑浊的褐色液体，像是泥土水，就像是有人在给她们倒一样。

杰克率先拿起一杯，并没有一饮而尽而是讪笑着说了好多话，中间的人扯着笑容回了几句话，这些对话游竺都听不清楚，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感官好像被剥离异样，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杰克机械地喝着那浑浊的泥水，一杯接一杯，从他口中的溢出的部分沿着他的嘴角，滴落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晕染成一团。

“竹子是才来的，就由我这个师傅代喝吧。”

游竺终于能够听清他们的对话，就见杰克拿起她面前的杯子，这次倒是豪爽地一饮而尽。

背景传来应景的起哄声。

游竺终于收回了对自己的感官控制权。

在杰克灌下足足20杯的泥土水之后，中间的人才放过他，杰克和游竺得以坐下，坐在狭窄的小小位置上。

杰克消瘦的身子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里面全是刚刚灌下的泥土水，他微微弯着腰，想吐又不敢吐非常难受。

游竺抬手轻抚他的背脊，试图让他好受一点。

同时她在感受他身体里面的东西，泥土水也带有水嘛，或许她能做点什么。

但她顺了好几遍，都没有感受到一点水，好像没有喝进那一杯杯的泥土水，也没有沸腾的血液充盈的组织，她真切地感受他的煎熬，这具身躯里面，没有一点水。

晚饭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了，除了一开始的逼迫之外，后续桌上没有一个人再搭理她俩。

等到结束，杰克身边的人率先站起来，伸手推开了杰克身后的门，抬脚踢了踢杰克的凳子，他的脸在游竺眼里逐渐地清晰，仍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让开。”

“没点眼力见儿。”

“喝酒也是，还要领导催，说那么多最后还不是喝了。”

“装模作样的。”

他身上挂着的是和她们一样的白色工牌，正式员工，姓名那栏写着：欧恩。

这是游竺见到的第二个有具体名字的人，而不是李哥王姐小组长领导一诸如此类的代号。

游竺敛下神色，搀扶着杰克走出门外，他抬手撑着墙壁站直了身子，欧恩也带着一行人站在门口，等后续的人出来，他就亲切地迎上去，“领导慢走啊。”

杰克也张嘴想说什么，但游竺见他的肩颈哽咽了一下，像是要吐出来，她迅速抬手顶住了他的下巴，他咽回了他想说的话。

等人群散尽，杰克也像是支撑不住，一下子卸力跪在地上，呕出一坨一坨的干土，而他喝进去的水分，就像是在焚烧炉里蒸发，只留下这些消化不了的残渣。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轻轻地吹过，吹散这些土块，卷起带走不留痕迹。

包厢的门还开着，游竺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场景，那阵风也吹散了里面的物件，就连桌椅板凳都崩裂碎掉，然后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什么都没有的无比明亮的纯白房间。

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除了他们知晓，没留下任何痕迹。

杰克好像缓过来了，他自己撑着站起来，“我先带你去宿舍吧。”他没让游竺搀扶他，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我们公司的福利还是很好的，包吃包住，联邦要求的五险二金都有。”

游竺沉默没有回他的话。

电梯在缓慢地下降，气温也是。

工作的地方是灼热明亮的，住宿的地方却是寒冷黑暗的。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的便是长长的走廊，近一点的地方因为有电梯灯光的原因，还能依稀看清，远处的则是完全融入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像宾馆那样走廊铺了厚厚的地毯，这里的是光滑的瓷砖，走廊很安静，只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细微的拖拽声。

游竺微微低头，只能模糊地看见地上一团一团的黑色，她尝试着打开了系统，证明这里是有光的。

但是，并不知道光源在哪里。

杰克推开了一扇门，“到了。”

里面是并排放着的两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桌子柜子也没有卫生间，床上没有床垫，没有被子枕头，只有两块光秃秃的木板。

灯光是昏暗的，适合睡眠的，但其余的没有一点适合。

杰克走过去将公文包放在床尾的地上，和衣躺倒在床，迅速闭上了眼睛，看上去是累极了。

游竺走上前去，看着紧闭着双眼的杰克，除了消瘦之外，看上去与正常人并无差别。

游竺盘腿坐在另一张床上，毫无睡意。

没过多久，杰克放在床尾的公文包，突然响起叮铃铃的铃声，响亮且刺耳，杰克噌地一下坐起来，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的手机。

“诶，好，好，好，我马上来。”

他微微弯着腰，整个肩膀都耷拉下来，说话的声音却很沉稳有力。

看见游竺，还以为是自己将人吵醒了，他露出抱歉的神色，只是在这昏暗的光线之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清楚。

“师傅，几点了呀，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呀？”

“现在是凌晨3:47，你继续睡吧，我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去处理一下。”

游竺没再说什么，杰克也适应良好，他没有停顿地走进黑暗。

杰克离开之后，游竺当然没有接着睡，她起身开始翻看这个房间，房间六面都是一样的光滑材质，没有窗户，除了门之外也没有任何的缝隙。

床下也没有任何的东西，干净的甚至没有一丝灰尘，床架是实心的木头，里面也藏不了东西。

游竺折腾完这个床，转头去看杰克的床。

他的床和游竺的一样干净，只是多了些磨损的痕迹，是用了很久了。

游竺撑着墙壁打量着，她的指尖下移，摸到了一点凹凸不平。

她拿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燃，凑近了一点看，是一些没有规律的抓痕，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的，但因为翻起来的部分和外面是同样的白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完全分辨不出来。

看位置，刚好是杰克躺下时，手的地方。

走到门的位置，门的材质和墙壁是一体的，只是多了一个门把手，是黑色的，在通体雪白的房间，非常的显眼。

游竺还记得，这个门是往内打开的，尝试着扭动把手，纹丝不动，她又尝试着拉门，毫无变化，甚至一丝的晃动都没有。

游竺放弃了，回自己的床躺下，等她安静下来，她才能感受到那隐隐的刺骨的寒冷。

她转头看向杰克的床，手碰着墙壁，她尝试抠了一下，非常的坚硬，指甲与墙壁摩擦产生刺耳的声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游竺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今天一天的行程，报道、上班、聚餐，看似正常却没一处正常。

不过目前都没看到太大的危险，有问题的地方，甚至是杰克主动挡在前面。

但很明显，杰克并不讨喜，也不得领导的赏识。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游竺陷入了黑暗，再睁眼的时候，游竺站在了那无比刺眼的办公室。

她的工位也如她料想的那般，失去了桌子，堆满了金色方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