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雪果然打起精神来,主动邀请庄楚生欣赏山间小路的美景,顺便畅谈了人生理想。
庄楚生倒是没表现得那么高的兴致,都是顺着柳倾雪的话往下说,并没有主动提起过话题。
“你怎么不讲你以前在京城的事了?”柳倾雪忍不住发问。
庄楚生莞尔一笑:“刚才讲的都是别人能听的,剩下的不能告诉人的,也不能再讲了。”
不能告诉人的?那是什么事?柳倾雪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
她想起了两人最初在这大山里相遇,庄楚生的那包带错的险些致命的驱蛇粉。
如果不问出来,柳倾雪有些担心庄楚生的安危,于是便揶揄道:“跟我还有什么见外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至于庄楚生为什么把这么大的事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柳倾雪不太清楚,但如果问了出来,她最起码能帮着书生参谋参谋。
柳倾雪觉得庄楚生忌讳的无非就是怕婶婆等家里人担心,但她不是他家人,是朋友,这种事儿告诉她,她不会像婶婆等那样哭天抹泪,惊慌失措,把庄楚生搞得更加不知所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说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赵家那边一大推人想谋害她,就是柳倾雪在自己的时代,也是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活着。
不管庄楚生说什么,她都能有心理承受能力接受,只要听者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庄楚生也不会面临崩溃。
“你就说吧,怎么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柳倾雪带着点循循善诱的语气,想知道庄楚生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
没想到她的心思又被庄楚生猜中了。
庄楚生看着她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就山里遇见酒蛇那次的事儿?”
“呃……对啊。”
柳倾雪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庄楚生的“冰雪聪明”,他怎么就那么能一眼就看透人心呢?
庄楚生摇头道:“那都是小事,没什么的,我现在安全得很,你放心吧。”
“怎么会!那可是想害你,并且是害死你的做法,你真觉得自己安全了?”柳倾雪一脸正色。
庄楚生想了想,缓缓说道:“还真是……”
柳倾雪道:“看吧,我就说你得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说什么也不能让谋害人命的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庄楚生道:“不,我是在想,要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已经不知道烂在哪里了,都说救命之恩……”
“咳咳!”柳倾雪没想到他忽然拐到这里,连连摆手:“不必这么客气,你给我做了这么多事,陪我把柳家撑起来,已经足够报恩了,你不用想太多。”
庄楚生淡淡一笑:“我没想太多,我就是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的,难道也不能让你敞开心扉吗?”
他说“全心全意”的时候,低沉的语气是那么亲切,那么动听,那么让人产生依赖感,柳倾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缓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明明一直都有心事,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我也想帮你想想办法,要是不说出来,也不用假装高兴,多累啊,在我面前,你永远不必这么伪装。”
庄楚生轻轻地说着话,仿佛怕把话说重了,惹柳倾雪不高兴似的。
可柳倾雪却心中一震,有多久没有听见这种亲切的话了?自从没了父母在身边之后?他说“不必在他面前伪装”,呵,这么说,刚才她故意做出振奋的样子,庄楚生早就看出来了?
车厢里洋溢着暖暖的气氛,可柳倾雪还是有些不自在,谁要他把关系弄得这么近啊?真是……真是麻烦!
柳倾雪板起脸,对他说道:“那好吧,我确实有心事,但没法跟你说,行了吧?”
庄楚生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干嘛不告诉我,咱们可以互相说说,作为交换,怎么样?”
柳倾雪嗤笑:“谁跟你交换?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出于人道的关心你,我的心事你可解决不了!”
庄楚生道:“那可未必,你先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想办法?书生能把“穿越来穿越去”这种办法想出来吗?说出来都能吓死他!
柳倾雪撇撇嘴,不置可否。
庄楚生又道:“其实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虽然不确定是谁对我那么做,但我已经远离那个危险了,所以现在是安全的。”
“哦,那很好。”柳倾雪诚心诚意地答应,看庄楚生看向她,她无辜地眨眨眼,庄楚生的表情很明显是在询问她,可柳倾雪就是不顺着他往下说。
庄楚生又要开口再讲一些,柳倾雪摆手道:“算了,既然你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毕竟我的帮工,整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可怎么得了?”
庄楚生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车里于是又沉默下来。
柳倾雪将手臂在车窗边上支撑起来望着窗外,清风拂过她的脸颊,一路上鸟儿叽叽喳喳,很快就看到了象蚁村的路标。
因两人也算把话说开了,回到村里之后,哪儿都没去,直接就奔着山路里来了。
到了地方,远远就能看见忙碌的帮工们的身影,柳倾雪和庄楚生来到近前,帮工们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早有人告诉了大力和方子,他们两个人迎出来,带着柳倾雪和庄楚生往山路现场看过去。
“庄公子,姑娘,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县城不是忙得很吗?”
大力脸庞红润,比先前看着更结实了,方子表哥也是一样,两人看样子是从工地现场过来的,虽然脸颊都是汗水,但身上的衣裳干净清爽,显然是按照柳倾雪的要求,每天都洗澡,换洗工装。
柳倾雪笑道:“你们派来的人足够了,我们现在不那么忙了,就想着来村里看看。”庄楚生也道:“真是辛苦你们了,整日在山里操劳。”
大力笑道:“没有没有,我们也跟帮工一起,每天就忙半天,中午太阳大了,就歇着了,现在人多,活儿干得比预期快,我们不着急赶工的!”
柳倾雪对方子笑道:“你们都晒黑了,我不是给每人配了草帽吗,为什么不戴着?”
方子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不常戴,所以总是忘,但那草帽很好,听说是姑娘你特意从县城给我们订做的,帽沿耷拉下来,能把脸都遮住,我们用着都挺好……”
正说着,几人已经走到了山路入口,工棚就建造在这通往山路的必经之路上,刚才他们几个经过的工地是开采石头的地方。
“……”
几人看见的工棚,还是那个工棚,不过就是满地都是帽子,这一堆三四个,那边被风吹着滚着一个,还有各个住处门外,七零八落挂着的草帽子。
才说过帮工们用帽子用着都挺好的方子顿时有些脸红,大力也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帮工们都是汉子,实在是戴不惯帽子,再说大伙儿也不怕脸黑。”
庄楚生道:“也是,等天气冷下来,没了那么大太阳,一冬天就养回来了。”柳倾雪问道:“是不是戴着不太方便,所以他们不喜欢戴啊?”她觉得太阳晒着会把脸上的皮肤晒得长斑的,再说阳光有时候也晃眼,之所以配这个帽子,就是前一阵子有一次她看见有个年轻的小帮工眯着眼睛抬石块,柳倾雪很担心他们被阳光晃得看不清再把石块砸到身上。
“不会,很方便的。”庄楚生捡起地上滚落的帽子,对柳倾雪说道:“你看,你特意让商铺里给做的绑绳,系在下巴上很牢固,帽沿也是不大不小,遮住阳光的同时又不能遮挡视线。”
柳倾雪点点头,方子赶紧说道:“我明天开始让他们互相检查着戴上。”柳倾雪忙道:“不必那样要求,要是不喜欢戴就不戴,你只在晨会上告诉咱们帮工,这个是为了防止晃眼的,要是不怕太阳光,不戴也没关系,拿回家给亲戚戴也行。”
“哎,那好,姑娘。”方子答应着,想起也有帮工问过能不能带回家给家里人用,方子因想着这是姑娘发的工装配件之一,就没敢擅自做主,一会儿告诉所有帮工一声。
几人来到帮工住处,正有两个小帮工坐在住处门塌上闲聊,看见柳倾雪等过来,顿时愣了一下,他们两个是才来不久的新帮工,不认识柳倾雪,只认得方子和大力。
两人正纳闷这姑娘是谁,看见方子和大力跟在后面,两个小帮工站起身来,大力道:“小九、东子,这是咱们东家姑娘!”
听见东家两个字,两个小帮工面露畏惧之色,有些战战兢兢地问好,柳倾雪忙道:“今天是轮到你们休班吧,快休息你们的,倒是我们忽然来,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不打扰,不打扰!”东子年纪大一些,赶紧对着柳倾雪解释:“我才来七天,今天的确是休班,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东家姑娘,刚才失礼了。”小九也在旁答道:“东家姑娘好!我才来第六天。”
柳倾雪笑道:“嗯,我知道,咱们上五休二,你们忙你们的,我过来看看,也不是为别的,就是想问问大伙儿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我,我不在,跟你们大力哥和方子哥说就行。”
随后,大力等又带着柳倾雪去看了一回洗漱间和帮工住处的暖炕,柳倾雪对洗漱间改造表示满意,叮嘱大力和方子一定严格督促帮工们每天检查好用火用水,保证安全。
等柳倾雪等走开,东子和小九暗暗稀奇,小九道:“没想到东家姑娘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家业,咱们的工钱还给得这么高,比这个村子里的那间赵家大商铺工钱还高。”
东子道:“你知道什么呀,咱们东家何止比赵家强一星半点,简直是比他们好多了!别说工钱高,还能休息,就是以后你生娃娃,也可以在东家姑娘的学堂里让你家娃娃读书!咱们买东西报上去第二天就能给送来,都是县城来的货,比赵家商铺里卖得好……别的不多说,你来了就是你的福气,以后你就跟着好好干就是了!”
小九点点头,暗暗庆幸没去了赵家,他有个同村的伙伴,听说去了赵家后,好久才适应下来,不用比别的,就说大半年了,也没听说过休息一天,看见赵家管事来了,都像耗子见了猫,不干什么也得被呵斥几句,哪里像这个柳家的东家姑娘,温温柔柔的,还问他们需要什么……小九想着,可不能丢了这份帮工,得在这里好好干,长长久久地干下去。
柳倾雪和庄楚生等穿过工棚,来到山路这边。
只一打眼,柳倾雪就被震撼了。
只见一条洁白干净,被一块块石板码得整整齐齐的山路,展现在众人眼前。
在周围绿林的映衬下,仿佛嵌入绿玛瑙的白玉石镯子一般,莹白崭新得让人心生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