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轴1：琳琅血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魟鱼归尘浮鲛沉

秦晓茵道：“你真的舍得杀茵茵吗？”

周航反问道：“茵茵不是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在她错愕之际，周航一刀斩下，鲜血登时在舱内蔓延开来。

周航长刀入鞘，简单包扎好伤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扛起毛利素濑的遗体，又从秦晓茵身上拔出了断刀“银鬼丸”，向舱外蹒跚走去。

……

一个宽体黝肤、叶唇箭鼻、身穿熔墨禁军服的男子，正借着月光的照耀，穿行在广无人烟的密林之中。

这在外人眼中的乱林，却是天蛾卫的传信密道。

男子身形如电，即便是奔得满面大汗，脚步也未曾减缓。

他在内心中无数次对自己说道：刘志信啊刘志信，你可千万不能停下，万万不能误了陛下的大事！

此人正是天蛾卫指挥佥事刘志信。

由于之前派往浮鲛王府的天蛾卫久久未归，天蛾卫总指挥使霍见飞料想一号密道已然暴露，于是启动了二号密道，由皇帝亲自指派刘志信前往浮鲛王府接头，在王府与皇营间传递情报。

刘志信之前口无遮拦、不通人事，因为一时之兴，与前蚺鳞王妃周匀儿言语轻薄，不仅淡了朋友情谊，还险些将自己未来的主子给得罪个透。

他本以为自己被冷藏多年，早已断送前途，可如今硝烟又起，再次受君主信任，被安排要事在身，一时间重拾信心，丝毫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朝浮州赶去。

可没想到，这绝密的二号通道也不太平。

刘志信才到浮州境内不久，便闻附近有兵刃拼杀声，他本想充耳不闻、只管赶路，可又怕错过了路上的要紧消息，便悄然接近查看。

只见一手持铁扇的黑衣秀士，与三名天蛾卫相似打扮的武官战在一处。

黑衣秀士显然身上有伤，招数有些延滞，他边战边逃，甚是狼狈。

刘志信见到那秀士装束，又看了看铁扇，心中暗道：莫非是浮鲛王府的长史——“魟夫子”孔垂航？

可又不敢妄自笃定，便心生一计，当即朝四人吼道：“天蛾卫指挥佥事刘志信在此，谁敢造次！”

那黑衣秀士像是来了帮手，直接回头与三人拼杀，越战越勇。

而那三人则突然间有些束手束脚，一边与黑衣秀士拆招，不敢恋战，一边向四周警戒。

通过几人的反应，刘志信当即就辨清了谁是敌谁是友，随即发动轻功绕到有利位置，才一出手偷袭，便阴死了一名追兵。

另一名追兵分身的刹那，便被黑衣秀士割了喉咙。

剩余的一名追兵也很快被二人一前一后合力杀死。

见黑衣秀士就要虚脱倒地，刘志信赶忙上前扶住，这一扶才发现对方浑身是血，已然快不行了。

刘志信赶忙为其点穴止血，问道：“你可是孔长史？”

黑衣秀士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正是孔垂航。

原来，那日胡万年送浮鲛王府众人上船流放，孔垂航按周航的指示率先上船，趁众人不注意，施展轻功溜到了梯架背后。

趁胡万年的士兵不注意，一溜烟便跑出了军港，钻进树林直奔皇营方向而去。

可这林间除了天蛾卫的“密道”外，还有赵家的密探来往。孔垂航负伤日夜狂奔，好不容易接近浮州边界，便遭遇了其中一个三人小队。

那三人认出他是浮鲛王府的长史，当即出手，想要将他活捉。

孔垂航本就有伤在身，被三人缠住后更是难以逃脱，幸而那三人未起杀心，才得以纠缠至刘志信赶到。

孔垂航死死抓着刘志信的肩膀道：“赵家突然兴兵来犯，浮鲛王府已经没了，刘佥事不必再往前走！大王让我告诉陛下，他击溃了倭寇，没有辜负陛下！”

刘志信深感不妙，将孔垂航摇醒后问道：“浮鲛王府没了？那浮鲛王人呢？”

“近海东北方向几十里处，有一座小岛，以毛利元清为首的倭人残余都聚集在岛上。大王已带王府残余乘船登岛，伺机与倭人决一死战。”

“可如今陛下离此地还有四百余里，这该如何是好？”

“告诉陛下！浮鲛王府上下，对陛下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无论浮鲛王府是死是活，还请陛下不要乱了方寸！”

“孔长史，你坚持住！我一定会带你去见陛下，陛下一定会派人去救你们大王！”

刘志信又是止血、又是喂药、又是扣人中、又是摇晃，可孔垂航的气息犹如风中残烛，越来越弱。

周围的林中出现了细微的响动，显然是赵家的探子已被惊动，循那三人沿路所留记号而来。

“别管我！快走！”孔垂航说完，身体登时没了动静，刘志信去探他鼻息，已然断气。

刘志信一咬牙，轻轻放下魟夫子的遗体，取了他的铁扇，施展轻功便沿原路返回，再也没有回头。

……

温暖的朝阳从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照亮了岛屿的自然风光，也照亮了亡者。

小岛东北边的沙滩已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岛上的无数巨蜥迈着方步，循着死人的气味聚集过来，开始大快朵颐。

沙滩背后的密林遭受了炮火的洗礼，已几乎被轰成了平地，那里布满折断的、燃烧的树木，以及天照国武士的残肢断臂。

周航背对大海，浑身是血地站在鲸鲨门弹尽粮绝的战船前，独自面对着毛利元清和他最后十三名武士的包围，脸上却没有一丝怯意。

日出前，周航趁着夜色，带人航到了岛的东北面，利用两舷的炮弹和火弩消灭了聚集在这里的大部分武士。

但潜伏在礁石背后的忍者部队也伺机出动，配合水鬼登上了船，摇桨舱中的王府海兵损失惨重，亏得周航等人动作迅速，才杀光了忍者和水鬼，拼死夺回了船舱。

可经这么一折腾，毛利元清手下的武士已将一排长梯搭上了摇桨舱，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如几列长龙直钻船舱！

王府众人相互掩护，一边与弓箭手对射，一边与武士搏杀，好不容易推倒长梯，一众武士便又搭好长梯杀来。

这样一来，鲸鲨门的战船便迟迟无法摇桨驶离，周航见势不对，便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带头沿长梯往下搏杀，一路杀到岸上。

周航扛着伤势运气疾行，直至将敌方箭手全部杀光，才回头替部下解围。

浮鲛王府在船舱中弓箭手的掩护下，将沙滩上目所能见的武士全部歼灭。

正当周航等人喘息之际，几枚从被轰平的密林中发出的炮弹，顷刻间将沙滩上的众人击飞出去！

原来，毛利元清登岛扎营时，还在高处埋伏有四门小炮，以防止敌人抢滩。

方才双方战做一处，战场又离船过近，有夺船执念的毛利元清不敢贸然下令开炮，此时周航率部向岛内推进了好几丈，他才决定冒险开炮。

周航仰面倒在地上，听觉和视觉已然模糊，耳鸣声充斥着整个脑袋。

他见岸上的部下全部阵亡，不禁心中一痛，想要起身复仇，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毛利元清在战船炮火中侥幸存活，却也受了不小的伤。他成功以牙还牙，心中大喜，命残余的武士持盾上前，势要了结周航的性命。

船舱内的十余名弓箭手见周航危险，拼命射出最后几发箭矢，可倭寇有盾牌保护，只被射杀了五人、射伤一人。

弓箭手们弃弓拔刀，顺着长梯跳入沙滩，护在周航身前，与武士们战做一团！

毛利元清见时机已到，便派剩下的所有武士围攻这十余人，待周航四肢恢复知觉，杵着刀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那十余名死士均已阵亡。

武士们死伤惨重，剩余的十三名武士深知周航勇武，均不敢贸然上前，直到毛利将军出现在他们身边，那种胆怯才兀自少了几分。

毛利元清沐浴着温暖的朝阳，冷冷地看着周航：“海盗就是海盗，就是喜欢干趁夜偷袭这种不光彩的事！投降吧，周君！你今日是生是死，都改变不了我们夺船的结果！”

周航没有应降，只是自顾自地问道：“你的忍者部队里有一个女人，能否告诉我她的名字？”

“周君说的可是服部美织子——忍者部队的首领、周君昔日的恋人？”

“服部美织子？”

“服部家是来自吴州的‘渡来人’秦家的后裔，是培养出众多贵族忍者的豪族。美织子是宗家的小女，在忍者中最为优秀，也成为了实质性的首领。但她一介女流，首领的身份回到国内是没人承认的。她一生都在为家族的荣耀而活，说起来也算是个巾帼英雄。”

周航嘴角一翘，苦笑道：“她还真是姓秦啊。”

毛利元清捂住胸口，咳了一口鲜血，称赞道：“周君，你是击败了片仓、毛利和服部的男人，一个真正的武士，真正的英雄！加入我们吧，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今日再相互残杀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

他“义”字还未出口，便已和手下的十三名武士一起，被瞬间割开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