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伤好了来看望秦岭,没暴露是秦岭助理的身份,自称是秦岭的朋友。
秦岭每天干完农活,就抱着花花在门廊吹风。阿姨做饭很合他口味,烤制的小酥尤其棒,只是唐粒在上班,他却每天悠哉悠哉,有点心虚,跟阿成说:“我想上班了。”
以前他哪天不是睡得迷瞪瞪地去超市,阿成哄道:“再养养。什么都不记得上什么班,是你保护唐总,还是唐总保护你?”
秦岭没吭声。从疗养院出来那天,在火锅店聚餐时,他吃到各种菌菇和蔬菜,每往锅里下一盘,唐粒就问他认不认识,他装模作样地认了半天,说:“吃的。”
一桌人都笑得肚子疼。秦岭喝汤吃菜,心说我连戒指的材质都认得出。不过,不说。他喜欢被唐粒逗,因为喜欢看她笑。
失去的是记忆,常识刻在脑子里,并不是蒙昧婴孩,否则连言语都不会。大脑里掌管语言和记忆是不同区域。秦岭最困惑的是3个银戒指,想破脑袋仍无解。
为什么要脚踏三只船?是感觉追不上唐粒,想给自己多留点后路吗?秦岭捏着最小的那只银戒指看,原先的自己是个混账东西,别说唐粒有男朋友,没有可能也不考虑秦某人。
失忆后一看到唐粒就又哭又笑,还想亲她,喜欢唐粒毋庸置疑。但自己一个司机兼保镖,还离过婚,还寄人篱下,除了一张还不错的脸,一点优势都没有,愁人。
秦岭收回银戒指,抬手看婚戒,前妻是什么样的人?离婚原因是什么?唐粒的男朋友又是什么样的?
唐粒和她男朋友讲电话时,声音是爱娇的调子,很软很甜,像短短的吴歌,对方何德何能能得到她的芳心,伤好了要去会一会。
老王和管家都不让秦岭出门,秦岭很无聊,跟姚姨学烧菜,土豆丝切成手指粗,热个牛奶把奶锅烧糊,姚姨哭笑不得,让他去跟花花玩。
秦岭产生怀疑:我父母双亡,我却连饭都不会做,怎么活下来的?虽然受了伤,但家里的人都对我很客气,提供的吃住都精致,连贴身衣物都不让我洗,这不是司机兼保镖的待遇。
联想到衣柜里满当当的衣物,秦岭更觉疑点重重。司机兼保镖工资有那么高吗?
唐粒下班回来,秦岭摆出疑虑,唐粒暗笑,小子的小心思还挺多。她正色:“保镖工资高,很稀奇吗?”
秦岭跟阿成比过拳脚功夫,几下就输了,他愁,恢复记忆还能记得招数吗?不记得了得从零学起,会不会被降工资?
唐粒说不会做饭更不稀奇,她中学有个男同学,爸妈在街边支个摊子卖炸串,起早贪黑,不知多辛苦,这个男生连米都懒得淘,袜子内裤都是他妈洗,他还引以为豪。
贫家娇儿多着呢,在家当大爷的男人也多着呢,陈海米她爸就是,她从小就说长大了绝不找不干家务的懒汉当伴侣。
老王说:“你以前天天吃外卖,随便扒拉几口。”
秦岭撩起T恤,胃部有伤口,唐粒说过是胃穿孔手术留下的,看来是吃外卖吃坏了,他得把身体养好些。
唐粒说起陈海米她爸一脸嫌色,她上班时,秦岭在家学干家务。地不会拖,被子也不会套,但后院的除草机一摸就使得很利索,试着开了车,立刻上了手,他仰天长啸,开车还记得,可功夫为什么忘得一干二净?!
晚上,唐粒上完网课,开始学画。白描入门不太难,她已经能把石榴、栀子花和牡丹画得很像了,近期目标是画出4月时在深山里所见的那一树树梨花。
画完茶花图,唐粒拉开拉伸带做操,累得坐在地毯上睡着了。秦岭走进房间,悄咪咪拿出最小尺寸的银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吻合!他咧开嘴笑,把另外两个银戒指藏进抽屉。恢复记忆就拿去卖了,给唐粒买礼物。
最重要是要省钱。以前身手好,总裁开的工资高,都拿去买衣服鞋子了,买了几柜子,以后得节省点,至少买戒指能买个带钻的。秦岭睡醒了去找做饭的姚姨打商量,后院的菜蔬吃不掉,能不能让他去街区摆个摊,换钱买水果。
陈海米从沈曼琳公司辞职后,去老张和老陈的修理厂当助理,她懂财务,还擅长社交,老陈很倚重她。
陈海米适应了修理厂新环境,来秦家找唐粒玩。秦岭拿着吸尘器东捣捣,西弄弄,把沙发上的猫毛弄干净,她大开眼界:“啊哈?”
唐粒喝着梨汁很得意:“金毛最近在学做人,还挺乖巧。”
秦岭多掌握一些生活技能是好事,陈海米觉得他恢复不了记忆也没事,起码不会被感情所扰。唐粒一开始就说有男朋友了,只要把小子放出门,那还不是桃花朵朵开?肯定能有跟他互相看对眼的。
老王要去医院化疗,秦岭嚷着要去,老待在家里闷得慌。老王喊上阿成和两个新近雇来的保镖,一同去医院。
在医院,秦岭被几个女孩子搭讪,他摸着口袋里的银戒指说:“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
老王心里连叹几声气,小子失忆了,好像又喜欢唐粒了。化疗完了,回家路上,秦岭想去公司看看,那是他和唐粒战斗的地方,老王拒绝了。
秦岭失忆后,所有人都没透露公司是华夏集团,怕他上网搜索。一去,就瞒不住了,但秦岭说:“给我开那么高工资,总裁人真好,我想看看他的公司。”
老王想起秦远山,心里难受:“就在车里看一眼。”
车绕行到华夏集团,老王没让秦岭下车,免得他抬头望见顶层的“华夏中心”几个大字。
秦岭坐在车里看外面,大楼门口人进人出,大多戴了工牌,他也曾经是其中一员,跟唐粒日常相伴。他想上班了,记忆虽没恢复,但一摸车就有感觉,他能胜任司机。
老王说:“你找回身手再说。”
秦岭央求阿成教他,阿成应了。两人正交谈,一辆商务车开来,在大楼门前停下,车里下来一个男人,他没进公司,靠着车身跟人发信息,似乎在等人。
那男人倚在暮光里,有空明之姿,像针叶林,也像雪原,是盛大的荒辽,秦岭看了他许久。
当你踏足无人之境,他还是他,你只是你。秦岭移开目光,问:“你们认识他吗?”
老王本能想说不认识,但秦岭失忆这段时间,能让他放下唐粒是最好的,答道:“是粒子的男朋友。”
天上云起云灭,落在大楼的日影像在啃噬众生,秦岭一颗心彻底沉落。看到周忆南第一眼,他就在想,那个很帅的男人会是唐粒男朋友吗?当真是。
唐粒的男朋友一副坚冷寡情的模样,他对唐粒好吗,他们是如何相处的?唐粒和他在一起,会感到无聊吗?
秦岭闷闷地让司机开车回去。一路无话,到家后,老王和他聊天:“他俩认识四五年了,感情特别好。”
秦岭被老王窥破心事,不瞒了:“我一点希望都没有吧?离过婚,还花心,还什么活都不会干。”
老王语重心长:“离婚没什么,我也离过。你也不花心,就是跟粒子没缘分。没缘分就去找跟你有缘分的,别再惦记她了。”
老王这次化疗反应特别大,又吐又泻,秦岭很难过,转开话题:“好奇怪,我那天一见到你,就想喊爸。”
老王心疼:“喊呗,你以前就没少喊。”
秦岭张口就喊:“爸。”
老王说:“哎,儿子。老张和老陈你也喊过。”
秦岭挠挠头,怪不得自己狗胆包天,明知唐粒有男朋友,也想追她,原来是跟她爸很熟,想走老丈人路线。
唐粒回来吃饭,发觉金毛不爱吃东西,很温顺,有心事。她悄悄问老王,老王说秦岭见到周忆南,立刻就猜出来了,但多开导开导,他会过去的。
唐粒找秦岭玩游戏,玩了两局,秦岭问:“我为什么会和我前妻离婚?爸说一言难尽,我恢复记忆就知道了,但我现在就想知道。”
唐粒怀疑他恢复记忆了,试探道:“你猜呢?”
秦岭垂睫:“我以为是自己太花心了,背叛了她,但爸说我不花心。我想了,有两个原因,我不体贴,在家当大爷,让她家里家外忙,还有,我变心了。”
不算很花心,但变心了,对前妻抱有愧疚,所以买了三个银戒指。一个想给唐粒,一个归前妻,最大的那个是自己想戴在小指上的,独身的意思。
秦岭低头等唐粒宣判,唐粒斟酌措辞:“猜对一半。你花钱大手大脚,生活自理能力也不行,是有点让人操心。跟你前妻离婚不是你变心了,是她有喜欢的人,离开你了。”
唐粒不知道自己喜欢她,才说没变心。但原先的自己又懒又爱乱花钱,还都花在自己身上,一无是处,前妻当然要离婚了。秦岭问:“你说她有男朋友了,她是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唐粒说:“是的。他们很相爱,她很幸福。”
前妻有喜欢的人,可自己也有,所以是和平分手吧。秦岭又问:“我和她离婚后还有联系吗?”
唐粒想说有,但无从解释前妻为何在秦岭受伤后不露面,狠狠心:“她有她的生活,希望你也有你的生活吧。”
往事已矣,人都得朝前走。秦岭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前妻是怎样的?我想看照片。”
唐粒落荒而逃:“等你想起来了,自己去看。”
前妻有男朋友了,不愿再和前夫联系,以后悄悄去看看吧。可是恢复记忆了,就能想起她的样子,会伴随伤感的往事吗,两人同床异梦,各有喜欢的人,那段婚姻真的好奇怪。
秦岭辗转反侧,前妻不喜欢他了,唐粒也不喜欢他,秦某人很失败啊。所以得改掉乱花钱的习惯,把家务活干好,对了还得把工作搞好,开车会被人取代,以后年纪大了也打不动了,现在就得去学点硬本事。
全方位武装自己,哪天唐粒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就跳到她跟前。老王说他俩相识多年,很恩爱,但凡事都有个万一,某个人虎视眈眈,等候那个万一。
秦岭让老王和阿成陪他去修理厂,他对车有手感,学习修理应该不难。老陈觉得修车弄得身上脏,不想让他学,不如学管理,秦岭却说想多掌握技能,靠本事吃饭。
三个养父都感叹唐粒有急智,用司机兼保镖的身份框住这小子,连恐带吓,激发出他居安思危的意识了。
失忆使秦岭加速成长,虽然从父亲的角度,更想让儿子过得轻松适意,不来人世摸爬滚打,但商海无情,谁又能保证一生优越,不再经受风吹雨打?不忍心让他吃苦,可唐粒也在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