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三十的人了,啊忘了有的人已经三十了,大家一段饭也就吃的很平静,没搞什么年轻人才玩的真心话大冒险、饭后也再没有夜场活动。席间聊天的内容也从曾经的诗和远方到了现在的五险一金。现实的也踏实,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从自命不凡到接受自己平凡,宋真曾经梦想着做金融大鳄,现在却在大学教书。储心以前总说自己要搞科研,做女博士,现在在制药公司上班。易尘毕了业嚷嚷创业做大老板,现在还不错,开了好几家店。至于陈时,他小时候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做和人打交道的工作,他很喜欢和人交流,现在却缩在电脑后面,这也是他唯一的工作伙伴。
只有韩光,这十年里,只有韩光是不变的,始终如一,考上了想考的大学,读了向往的专业,去了心系的医院,做了一直想做的职业。陈时想,这个人的一辈子,应该会永远发光发热吧,而这也是陈时喜欢韩光的原因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的很酷。
想着,陈时就偏过头去,盯着韩光,韩光似是也发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向着陈时的方向看去,四目相接。
陈时觉得,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好像总是这样四目相接,一开始是一眼万年,之后便愈加欢喜。
相聚不易,散场难舍。
“老宋,你替我们顺路送储心回去哈。”
陈时拍了拍宋真肩膀,朝他挤眉弄眼,压低嗓门道:“兄、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你丫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不能喝就别喝,醉成什么样了真给你爸爸我丢脸。走了啊,小黑你照顾好他。”
“得嘞。”易尘站在陈时身边点了点头。
看着储心和宋真一前一后地走远,陈时觉得自己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应该快要落地了。很好,自己磕了那么多年的cp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he了,实在不行,自己可以来踹这一脚,他很不介意。
呼出一口气,他转过身不再看向那两人,狗情侣有什么好看的!韩光在餐馆门口就和大家道别了,第二天他还要上班,得早点休息,陈时不舍得再耽误他的时间。他和易尘同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今晚吃饭的时候喝的不少,但也不过三分醉意,七分清醒,他只是装作醉了的样子,趁着韩光扶他的时候,这边挽一挽胳膊,那边不小心碰碰手心,干一些在清醒的时候不敢干的事情,韩光没有推开他或者不耐烦,但是对他的亲密接触也没再有过多的举动,扶着的手丝毫不带暧昧,陈时脑中只有四个字“正人君子”。
乘醉劫色这事陈时老早就想做,那是在大二的一天,韩光正好来了陈时的学校,陈时作为东道主,晚上拉他去吃烧烤,想着酒壮怂人胆,想借着酒劲发疯,对韩光上下其手,甚至表个白什么的,结果喝过了,直接狗带、人事不知了。第二天醒了才知道,那天晚上是韩光付了饭钱,又联系了他室友让人把他接走的,走之前他还吐了韩光一身,至于当时自己做了什么、讲了什么,一概不知。
一阵风吹过,陈时冷不防一激灵,。这一吹那三分醉意反倒也清醒了,他拢了拢自己的领口,不让风再灌进去。“二月天的冬夜真的很冷啊。”陈时正这么想着,一条温暖的围巾围了上来,想都不用想,是易尘。
“我不用,你自己围好就行。”陈时侧身躲过。
“真不要?”
“不要,喝了酒的人不怕冷。”陈时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去看路灯下的影子,“啧,一条影子看着还真是孤孤零零的啊。”这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回过身来看着易尘,“你怎么不走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别站那,你太黑了我他妈看不见一那张绝世大帅逼的脸了!”
“靠……”易尘骂了一句,然后一阵沉默。沉默到陈时忽然有点不安。高考后,陈时读了财大、易尘去了电大,他俩大学离得很近,也就隔了几条马路,所以易尘算是陈时在大学时为数不多还经常保持联系、经常见面的朋友。这么多年来他没见过这样的易尘,看着心事重重又像是深受打击,他有点不太确定地开口道:“你?是情场失意了?还是官场失利了?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陈时不太会安慰人,所以如果旁人心情不好,他就会很焦虑,生怕自己安慰的时候说错什么话反倒是帮了倒忙。
“你先前跟我说你会放下的。”
“什么?”陈时忽然间没有反应过来。
“韩光……”易尘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说,“十年了,有意思吗?”
“你喝醉了。”陈时的脸色也不太好,说到底他喜欢谁,喜欢多久,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也轮不到别人来教他做事,不管那是出于恶意还是好心。
“我他妈没醉,是你醉了,一醉就他妈十年。你没看到他今天晚上的样子吗,你上赶着又搂又抱,人家根本不买账,人压根没那心思,你再等个十年二十年的都没用。”
“所以呢?”陈时反问,尾音却有点颤抖,带着点哭腔,“所以呢?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他不喜欢我又不是他的错,况且我喜欢他,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我死皮赖脸,我乐意,就算是十年、二十年,我也要追在他屁股后面跑,我乐意。”
“然后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吗?陈时,咱们撞了南墙就回头,好不好?”
“回头?哪还能回头啊?都追他跑了那么久了。”而且就算回过头,能有什么?陈时苦笑。
“难道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话,陈时当场惊在了原地。
双双沉默,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终究还是陈时打破了沉默,他不是一个喜欢尴尬的人,“什么时候?”
“高复那会儿,那次你来找我问题,当时我就觉得,我他妈应该是完了。”易尘苦笑,“我果真牛批,跳了波预言家。”
“陈时,我知道你喜欢韩光,我告诉自己没事,我可以等,我可以只是这样陪在你身边,我想着只要哪天你回头了,就能看到我了。我报了电大,因为离你学校很近。我新店开在你家楼下,这样好歹三天两头能见面。我本来也觉得,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但是韩光,消失了那么多年,又忽然间出现了,陈时我是真的慌了。明明是我每年和你过年过节过生日、你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是我陪在你身边,熬夜陪你打游戏的是我,你通宵改稿给你送宵夜的是我,为什么他一出现,你全部的目光还是落在他身上了?你喜欢了韩光多少年,我就喜欢了你多少年。你追着他跑了多远,我就追着你跑了多远。所以……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陈时觉得很难过,又抱歉,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开始固步自封,除了韩光,其实其他人或事他都很少在意,也不感兴趣。这么多年,他都当易尘是自己的挚友,却没注意到原来他心里藏着这么深沉的心思,这个人看着轻佻,却把自己的心意小心翼翼包裹好,收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不让陈时为难,这么多年来,站在他身边,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关心他、照顾他,从不逾矩,都怪自己太迟钝了,都怪自己除了韩光谁都看不到,自己好像,耽误了他好些年。可是,有些感情终究是要辜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