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欢 第47章 雨夜

夜深。

京中暗流涌动。

十数个蒙面的黑衣人悄声围住了一座宅院，有人拿着火折子，有人沿着墙边倒油。

隔壁院的一处屋顶上，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

底下这伙人在干什么？

纵火？

“头儿，现在怎么办？”

被唤作头儿的那个黑衣人一时也做不出决断。

太后的命令是找到秦玉，暗中监视两天，却没说要保护她……

正犹豫着。

只见底下有人翻进了院墙，夜色太黑，离远了就看不见了。

过了会。

院子西南角燃起了火光，方才翻墙进去那人又翻了出来，朝身旁的同伙下达了命令之后，这些人纷纷把燃着的火折子丢在了墙边，借着四下乱刮的风，瞬间这一面墙都燃了起来！

火势越来越大，如若继续蔓延，整座宅子都会被烧得干干净净。

可是宅院里的人似乎还没有发现，除了火光闪烁，再没有别的动静。

而守在院墙外的黑衣人们也没有离开，他们等到这火真正烧起来以后，绕到前院，一个个手握短刀，从前院翻了进去。

这是要趁乱杀人啊！

“撤。”

一声令下，屋顶上的黑衣人齐刷刷撤退。

没有太后的命令，他们不敢搅合进这件事，等这边火势大了，肯定会引来住在四周的百姓，为免暴露，他们还是提前离开较好。

至于那秦玉，多半是要葬身于此了。

……

空气中隐隐有了股呛鼻的烟味。

黑衣人进了内院后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也不怕弄出动静了。

主家特地交代过，这回要杀的人会武，所以刚才去内院放火那人往每间屋子里都吹入了迷香，为保万无一失，还特意加了份量。

这些人两两一组，举着刀便冲开房门，直奔床榻，拉开床帘后对着床上的被褥就是一顿乱刺！

连刺了几刀后才发现床上根本没人！

众人汇合到一处，竟无一人得手。

“糟了！有诈！”

话音刚落。

只见一身量高挑的女子从避暑的花廊下缓缓走出来，一身月白衣裙在夜幕里格外显眼，借着周遭的火光，隐约能看清女子的面容，竟是个姿容绝色的！

可惜了，主家下的是死令，不留活口。

火势还在蔓延，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外头已有人大喊着“走水了”。

再过不久，官府的防火兵就会赶到。

时间不多了。

为首的那人确认了只有秦玉一人后，出声号令：“上！”

众人一齐朝秦玉冲了过去，刀刀刺向要害！

这会儿，码头客栈内。

青山向谢允禀报：“主子，如你所料，那李县尉果然派人对秦娘子动手了。”

所幸主子早早让他递去消息，现下秦娘子等人都不在府上，这些人只会扑一场空，而后再由他们皇城司将其收押审问，如此，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审这个县尉了。

已经接连两三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谢允有些乏。

“去把人带回皇城司。”

“是。”青山退下。

……

附近的防火兵发现火情后就急匆匆赶来，为免这火烧到别家去，只能先灭院墙上的火。

前院和酒楼都不见有火星，后院西南角的火最为旺盛。

青山赶到时，防火兵正在外围救火，四面都有官兵拦守，不让百姓靠近。

青山拿出皇城司的令牌，自是无人再敢阻拦，他率人一路畅通无阻，从前院正门而入，近后院的拱门时却听到里头有打斗声。

院子里。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

数十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口，鲜血直涌！

秦玉屈膝坐在一旁空地上，白色的衣裙上染上大片鲜红，她背靠着花圃的围栏，双手交叠着搭在膝盖上，手掌向下自然垂着，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她抬头看向来人，眼中一片死寂。

身后的火光伴随着鬼魅般的风声，诡异非常！

青山面上一惊，直觉头皮发麻，那是在死人堆里挣扎过活下来才有的眼神！

身后的皇城司也是怔在原地。

谁也没料到会看见这样的场面，他们只是奉命来捉拿贼人的……

“秦娘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青山看着秦玉身上那些骇人的红，一颗心上下窜个不停，他只愿那些血都不是秦玉的，否则，他那主子又该忧心了。

还不等秦玉回答，空中突然电光闪烁，只听几声雷响后，有雨点打在人的身上，顷刻间，大雨如注！

青山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命手下将地上这些人抬走，又派了两人去前院拦下防火兵，今日的事绝对不可以传出去！

秦玉径自起身，走到廊下避雨。

火灭了，院中的屋子已被烧的只剩个架子，若里头有人，恐也成了具焦尸。

“秦娘子可有受伤？”

青山走上回廊，离近了，他才看见秦玉身上的衣裳破了几处，应是被短刀划的。

“给我找个大夫吧。”秦玉倚着回廊上的柱子，声音有些轻，几乎要被雨声盖过。

方才与那些黑衣人交手颇费气力，她动用内力，竟导致旧伤复发，现在她勉强站着，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听出秦玉的声音不对劲，青山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秦娘子，冒犯了。”

说完，他伸手扶住秦玉，将她带往前院，随意进了间屋子，扶着秦玉坐下后，他点燃屋内的烛台，随后退出屋子虚掩上门，道：“秦娘子有吩咐，唤一声即可。”

青山不敢离开，只能差使旁人去给谢允递信。

外头。

这场雨逼退了被火光引来的百姓，有皇城司的人在，防火兵也不敢硬闯，索性草草编了个走水的由头就撤了。

趁夜，皇城司的人将这些黑衣人全部带回了皇城司地牢。

这样的夜，大夫着实不好找。

青山等了许久，终见雨中有人影走来。

可这人不是大夫，而是得了消息后匆匆赶来的谢允，他一身被雨淋了个透。

又是两声震天的雷响，电光闪烁间，谢允的脸色白得吓人。

还未等青山开口，他已推门而入。

屋内。

借着微弱的烛火，可以看见秦玉背靠着墙，半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身上的衣裙沾了雨水，片片鲜红晕染成墨。

她看向谢允，扯起唇角，用苍白的声音说道：“谢小六，你护不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