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
眼见着天色暗下来,谢吟秋朝门口的方向瞧了又瞧。
“二夫人不必担忧,娘子一会儿就回来了。”谢吟秋的贴身婢女采薇出声宽慰道。
谢吟秋只是秦尉远的一个妾,称她为夫人原是不合规矩的,只因李璇怀上秦怀安后身子虚,无力管家,秦尉远便将管家之权暂时给了谢吟秋,又在她吹了不少枕边风后,诸如府里仆从嫌她只是个姨娘,对她不恭敬,又诸如哪个管事的暗中嘲笑她,秦尉远心疼不已,特命府里人在谢吟秋管家这段时日里要称她为二夫人。
李璇得知这件事后气急,差点昏厥过去,干脆搬去了承元寺小住,直至生下秦怀安,秦尉远才亲自去将母子俩接回府。
回府后,秦尉远又听说谢吟秋为替李璇和不足月的小公子祈福,已在祠堂外不吃不喝跪了多日。
秦尉远瞧见谢吟秋那憔悴虚弱的模样后哪还顾得了什么管家之权亦或是什么称呼。
时至今日,管家之权虽又重新回到李璇手上,可谢吟秋这二夫人的称呼却始终没改。
采薇不知,她家姨娘哪是担心秦之瑶,分明是在忧心今晚上国公爷歇在哪处。
李璇近两年来的脾气不似从前那般执拗,也不再因为秦尉远对谢吟秋的宠爱而去找秦尉远疯闹,她大多的心思都是放在了秦怀安身上,见着秦尉远对秦怀安是真的疼爱,她便也学会了服软卖娇,与秦尉远的感情是一日胜似一日。
由此,谢吟秋近日忧虑重重。
“二夫人,娘子回来了。”有婢女来通传。
谢吟秋起身,没往外走两步,便看见秦之瑶气冲冲走来。
秦之瑶大步走进屋内,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而后说道:“真是气死我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谢吟秋见自家女儿如此气恼,赶紧问,“发生何事了?可是木兰轩那位训斥你了?”
“才不是。”秦之瑶缓了缓气,接着说,“是秦玉,她竟想攀附上宣宁侯府,更可气的是,她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回府的路上,秦之遥几次搭话,秦玉都没有理会。
谢吟秋一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凝重了几分,秦尉远一向不会瞒着她什么,可唯独秦玉这个养女,她旁敲侧击问了几回,秦尉远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与她说明。
在府上安分了一年,这会儿窜出来,是何用意?
“是她亲口说的?”谢吟秋皱着眉头问。
秦之瑶摇摇头:“她说是大娘子安排的。”
谢吟秋忽然就懂了,李璇没有嫡出的女儿,秦玉记在她名下,这是要拿这个养女来挡她女儿的路!
她走过去拉住秦之瑶的胳膊,又问:“那你今日可瞧见那傅二公子了?”
秦之瑶再次摇头,神情哀怨:“娘,我哪有机会呀,侯府偌大,也不是我能乱闯乱逛的。”
谢吟秋松了手,稍稍琢磨了一番,出声劝慰:“行了,你也别气,等过两日我问问你父亲的意思。”
秦之遥敷衍着点点头,一门心思想着要如何给秦玉点颜色瞧瞧。
晚上,秦尉远从宣宁侯府回来,吃多了酒,有些醉,但意识还算清醒的。
秦怀安已经睡下,李璇方才沐了欲,头发随意用一支云簪盘着,松松散散,慵懒妩媚,单薄的衣服贴着腰身,纤柔的身段若隐若现。
忽地,有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吓得她身子一颤,忙要挣扎!
“阿璇,是我。”秦尉远抱得更紧了些。
李璇听见是秦尉远的声音才轻呼了口气,娇嗔道:“老爷差点将我的魂儿都要吓跑了。”
浓烈的酒气充斥在两人之间,秦尉远的身子越发的烫,他微躬着腰,将头埋在李璇的肩颈间。
……
夜半。
谢吟秋在屋里等了又等,终于等来一小婢女回话婢女。
“二夫人,国公爷回来了。”小婢女战战兢兢抬头看了眼谢吟秋脸上的表情,才又说道,“国公爷去了夫人那边,现下……那边已经熄灯了。”
谢吟秋双手紧握成拳,一言未发。
采薇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婢女退下。
谢吟秋近来越发清醒,在这国公府里,只靠着秦尉远的宠爱度日,是走不远的,她终究是妾,若哪一日秦尉远真厌弃她了,这府里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翌日。
天还未亮,秦玉便醒了,饿醒的。
闭着眼翻了几回身都无法再入睡,索性唤人来打水梳洗。
小勺哈欠连连,眼睛还未睁全,手上已经在生火烧水了,动作十分熟稔。
“娘子今日未免醒得也太早了。”她轻声嘟囔着,手上的活却也没停。
秦玉裹着一层被子,站在炉灶旁。
“平日里这些活也是你在做?”
小勺迷糊着眼,点头应着,显然已经习惯。
“娘子,周婆子她们惯会躲懒,有去找她们的功夫我都能烧两壶水了,何况就算找着人了,也不一定使唤得动。”
秦玉重伤昏迷醒来后便有些贪睡,若不是她今日醒得早,她不知梅园里的婢女婆子们竟过得如此清闲?
既如此……
待秦玉梳洗完,天边已有些亮色。
主仆二人打了两桶井水朝后院周婆子她们住的房间走去。
到了。
此时,屋里的人还在酣睡,暖盆里燃着上好的银霜炭,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秦玉一脚踢开房门,径直走过去将那一整桶井水泼向几人睡的通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顺滑。
小勺在门口看傻了眼。
周婆子等人仿若梦见自己突然掉进了一个冰窟窿,猛地惊醒,被褥和身上都被浸湿了,门没关,外头的风呼呼往屋里头窜,森森寒意直入骨髓,还未等反应过来,又是一桶井水朝她们泼过去。
伴随着几声尖叫声,几人彻底醒了。
小勺在泼完水这一刻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爽!
几人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周婆子更是指着小勺骂骂咧咧。
“你个腌臜货!有娘生没娘养的!哪根筋搭错了大清早的犯起病来!”
当周婆子的目光在触及到这房里还有一人时,她瞬间闭上了嘴,很快,却又阴阳怪气道:“娘子大早上的不在屋里睡觉,来我们这些下人住的地方作甚?”
秦玉却也不恼,甚至面上还带着笑。
“我那屋里实在冷,早上又饿得紧,这不,只能来你们屋暖暖身子,顺便,讨口吃的。”
周婆子闻言,心虚,但没真怕了秦玉,不紧不慢从床上下来,还往暖盆旁挪了挪,才又说:“娘子冷了便叫小勺添炭,娘子饿了便使唤我们做些吃食即可,何苦这般耍威风。”
“你们听好。”秦玉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周婆子身上,她懒得再兜圈子,直接把话挑明,“从前你们什么做派我不管,但从今天起,把该干的活干了,该我的吃食用度一分不少送过来。”
周婆子一听,以后都不能躲清闲捞油水了?
这她哪能乐意,想着秦玉应是个纸老虎,吓唬吓唬再说点好话兴许就糊弄过去了,便转头对秦玉说:“娘子,我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家老小几代人都在府里做事,最是老实本分的,那些个腌臜罪名娘子可别往我们身上安。”
周婆子说着偷偷瞄了眼秦玉,见秦玉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才又继续说,“娘子,以后你屋里若是缺什么短什么知会一声,老婆子我费点心给你弄来就是了。”
秦玉冷笑一声:“如此,你倒是个好人。”
周婆子眼神躲闪,没有应声,她就站在暖盆旁倒还好,旁的两个婢子可就惨了,在一旁冻得直打哆嗦。
门外风声作响,屋里却静得可怕,秦玉的耐心似乎好得很,推开了屋里所有的门窗,拉上小勺坐在暖盆旁烤起手来。
不知过了多久。
“娘子,你看,我们身上都还湿着,这天儿实在冷,不如让我们先换身衣服?”周婆子终于有些受不住了。
“冷吗?我不觉得。”秦玉头都没抬一下,只敷衍应道。
周婆子这才明白,秦玉可没她想得那般好糊弄,她老脸一垮,索性不装了。
“娘子究竟要做什么,不如说明白些。”
秦玉手一伸,吐出四个字。
“月银,拿来。”
很凉,但还是求个收藏,万一有人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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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