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集 第35章 人间苦难

1、火车站

在多省交界的地方，有个略显繁华的S市。这里有很多工厂和机遇，是邻近各省的农村务工人士聚集之处。

每天晚上，S站都有很多人。众人或靠在墙上养神、或躺在报纸上酣睡、或蜷缩于廊下的柱子旁。

最后一班公交，在11点之前开走。要等下一班，只能等到早上6点。

每天早上6点，从火车站发出的第一趟公交，始发站都只有三三两两的旅客，他们大包小包，面露疲色。

2、S市

S市郊区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喷着六神花露水的大姑娘一边嗑瓜子，一边将瓜子壳吐在地上。同行的小姑娘有些不悦，“你做什么素质这么低，难道不知，这里是我爸负责打扫的？” “知道啊，可你爸这周夜班，白天又不是你爸打扫。放心，我晚上绝对不会在这条路上嗑瓜子。”

“就算是别人扫，你也不该这样。”

“凭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要是别人也不嗑，那我也不嗑。”

3、步行街

S市的街景煞是好看，红红绿绿的河灯从夜幕降临，亮到破晓。

华灯初上，一群农村务工的大婶小妹来到步行街购物。她们流连于这里的一家大型自选商店，清一色的19元、29元一套的服装。

当众人挎着大包小包来到公交车站时，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从垃圾桶里翻出一个塑料瓶，熟练地踩扁，扔进编织袋里。大婶就说，“你们看，这么小的男孩就在捡垃圾呢！”

小妹回道：“是我们那里的人，他看我们了。”

4、工厂

S市有几家工厂。在临省的农村学校，有一条鄙视链，父母在S市务工的，看不起父母在老家种田的，即便是在S市扫大街。

工厂里免费开水的水龙头，几乎从来没有全部关紧过，有好事者问打完开水的阿姨，“为什么不关水龙头呢？”

阿姨说：“别人不关我也不关！”

另一个阿姨说道：“反正老板多的是钱！”

5、出租房

郊区的房子，户型极为逼仄。一楼往往有一整排水龙头，好些水龙头上了锁，还有好些水龙头正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有好事者上前将水龙头拧紧，立即有租客跑出来拧开。

“阿姨，这是为何？”

“这样水表不会转。”

6、同款

以工厂为中心，方圆几里之内的出租屋，总是会撞床单、撞睡衣、撞手提袋、撞包装袋。 而且，几乎每隔一两年，大家会再次不约而同地撞桌布，甚至他们乡下的子女、公婆、姑嫂有时候也能用上同款头花。

7、摩托车

电视报道，每逢年关，S市都会自发组成回乡的摩托车大军，一辆摩托车上坐2-4个人，加上被褥、包裹餐具，大有小天竺之景。政府担心民众安危，甚至派出交警大队保驾护航。

8、工厂

S市的工厂大门，每逢春节刚过，便人满为患。其次便是每年的寒暑假。

负责招聘的管事看了看眼前不到1米4的女孩，“陈春梅，你几岁了？”

“22岁。”女孩怯生生地道。

管事翻了个白眼，接着问道：“属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

女孩身后的大婶掐指算了算，拍了下女孩的脑袋，“属牛的，你怎么这么笨！”

管事想了一想，把身份证扔出窗口。大婶赶紧从小卖店买了一瓶饮料，递给管事，“给个机会？”

管事皱了皱眉，“不是我不给机会啊，最近实在查得严。”

大婶道：“怎么会呢？去年还可以。”

管事道：“那你去找去年的管事。”

小女孩急得快哭了，“叔叔，给我们个机会吧。”

大婶骂道：“叫哥哥，叫什么叔叔！”

管事皱了皱眉头，反复挣扎了半分钟之久，“进去吧进去吧，别说是我让你们进去的。”说完把饮料扔了出来。

进了大门，负责审核表格的Hr接过表格问道：“叫什么名字？”

“陈春梅。”

“陈春梅？”Hr皱眉，“你去年不是叫王秋菊么？”

大神赔把饮料递过去，笑道：“美女，你真会开玩笑。”

Hr看着饮料，又看了看这对母女，“先说好，如果出了事，你俩一起滚蛋。”

大婶赔笑道：“是是是！美女，多谢你了！”

拿着表格去体检的路上，1米5的大婶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多吃点饭，也好长长个子。”9、贫穷 怎样算得上是贫穷呢？

A说，我上大学之前没穿过睡衣，文胸都是5元一件，穿到烂。

B说，我们家就一张床，高中住校之前都是跟爸妈一起住。

C说，我一个月就用一张卫生巾。

D说，不可能，哪有5元的文胸，奥丽侬最便宜的也得30元。

A说，不可能，一张床才几百块？大学学费几千块你交得起，几百块你掏不出？我家也是农村的，你少骗人了。

B说，不可能，就算你月经来三天，三天用一张，恕我直言，你那里一定烂掉了。

E不说话了，按理说父亲应该已经到家了，可是却迟迟不去镇上打电话，怎么回事呢？这时，E的电话响了。

大学开学季，有一个农民沿着铁轨徒步，巡路人员一问才知，火车票要200多元。

10、赶时间

小兰从小就总是慢条斯理地走路，哪怕是赶火车，跑起路来也是斯斯文文，倘若跑到拐角处，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小兰大概率不会跟别人撞上。

小兰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

直到有一天在饭店里吃火锅，小兰发现，表哥每次起身去拿免费小吃，要么撞到服务员的小推车，要么撞到行人，后来还撞到柱子，撞得额角都鼓了起来。

“怎么总是这样毛毛躁躁呢？刚才下车时，你也险些撞到人，都不看路的吗？”

表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可能我总是在赶路吧！”

“就算我撞到墙，也一定不会受伤，因为我天生就有一股往回收的力量，就好像随时做好了刹车的准备。”

“你们读书人嘛，从来不赶时间。”

一个务工者听说妻子生病，骑着摩托车往回赶，不慎追尾了一辆装满竹子的大货车，一根根竹子都长得非常长，长得超出了车身。

11、无处容身

半夜，小姑娘为了节省一块钱的公交费用，走在郊区的人行道上。

一家三口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他们看见了小姑娘。男人心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定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小姑娘，打扰你了，我们夫妻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能否给我们一块钱买个面包？我们饿着不要紧，可我女儿才四岁。”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钱。我家就在附近，你等我两分钟，我回家取一些吃的来。”

“谢谢你了！”

“谢谢小姑娘！”

“谢谢姐姐！”

女孩一边往小巷子里飞奔，一边朝后面喊道：“等我，我马上来。”

当女孩拿着面包、水果和一些零钱出来时，哪里还有三人的踪影。她沿着附近几条路找了十几分钟，也没找到那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