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狮虎兽 > 第8章 第 8 章

狮虎兽 第8章 第 8 章

作者:殺死薛定諤的貓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08 15:17:25 来源:文学城

发现一直没有说明,本篇故事的进行时间,是狂飙20年扫黑前一年,2019年。张珍池24岁,张彪46岁。基本贴着原剧情故事线走,所有起到作用的转折、节点、人物都保留。因此有朋友问过本篇故事里还有没有孟钰,是没有的。

“我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找杨健的。”

“我为了跟张彪赌气,就去找杨健说话,放假拖着杨健去吃串、看电影、开车到野外兜风,我跟他做所有张彪没时间陪我做的事情。只是疯到再晚我还是得回家。”

我用力掐住虎口,憋着苦苦的笑意:“张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就是因为他。”

“那是我15岁生日。杨健带我在京海郊区玩了一天。晚上到家楼下的时候,我印象很深,他站在隧深的楼道里,就那么望着我。”

“我们谁都没说话,直到回到家,“啪”一声亮灯打在他背上,整个客厅的空气难以呼吸,他以前从来不在家里抽烟。我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我和他的生活的地方,一起度过的日子团成很多笑影儿在眼前晃。他转过来扇了我一巴掌。”

安欣停下摩拭桌角的动作,抬眼看我。

“没有回答,没有解释。之后三年里他对我所有问题的态度都是这样,回避、忽视。”

“你离开是2014年。如果从他的第一次晋升开始算,也就是在2012年接替——”

安欣嗤笑了一声:“当年赵立冬也真是噢,舍不得费一点脑子。他安排李响做的第一步,也是让他暂代支队长。”

“相比起来,刘书记提拔人的手段就精彩也有耐心多了。”安欣叮咛道,“杨健……其实在他离开京海前,我都没有怀疑过他。直到你们结婚的消息从上海传回来,搞得我们所有人……唉。我才猛然想起张彪曾经对他的各种排斥——”

“他们知道和彼此上的是同一条船。”我说,“所有彼时想不通的事情都是所以然,是吧?”

安欣的笑得像一声长长的咳嗽:“也说不好。问题是,谁能想到后面的事呢。”

??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父亲把你从这里接走的场景。”

“那天,整个京海刑侦大队,目送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所有人。”安欣的声音仿佛穿进回忆的狭长地带,带着长久的风,以衰老的速度变得年轻起来。

“师傅带我和李响的时候,他说他最擅长捕捉的心理迹象,就是一双恐惧的眼睛。记得你父亲和一群高官的车,乌泱泱地驶进我们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全部支队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我把头一回,看到张彪站在那,一节台阶都没走过来。我不敢喊他,我怕他向前走一步就摔死了。”

“不是聊我和杨健结婚吗?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我装作嫌弃地说。

“当然要提哦,”安欣说,“你不是刘禄女儿,杨健会娶你吗?”

他抱着手臂,我们相互审视了一会儿,然后一起低头笑起来。

“但是话从两面说,”安欣说,“张彪知道你是刘禄的女儿,又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意思?”

安欣目视我,声音因为犹疑而拖慢:“你离开京海以后,有一天张彪喝酒喝醉了,他突然跟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觉得不像是假话。他说:他没办法,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刘禄恨你,恨死了你。”

“张珍池,你觉得刘禄恨你吗?”

我有些发愣,原本并不认真的情绪,措不及防被这句话钉住了。

“与其说刘禄恨我,倒不如说杨健才应该恨我。我对刘禄来说,只是一个毫无威胁又可以随意摆布的工具,就像他把我丢垃圾一样丢给杨健。”我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难道没这么想过吗?”安欣话锋一转,字字句句道,“我认为他当初走上这条路的一部分原因,是赵或刘用你威胁他。”

“你最开始找到我的时候,我就想说这个。赵立冬为什么一定要用张彪?就凭他现在出乎所有人意料坐在隔壁审讯室,他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赵立冬是拿录音笔找到的李响,赵立冬或刘禄又是用什么绑了张彪这么多年?我那个时候不说,是我不想显得我给昔日朋友找借口。但是你也不说——”

“因为我觉得没有意义了。”

安欣窒住中气,深深地望向我。

“安欣,我不想在你面前显得我很,”我的手指敲击桌面,“卑微。”

“我明知道他对我和我对他的感情,有区别。也许他曾经是为了我,但我实在想不到什么是能让他放任我被刘禄带走的理由。然后我痛不欲生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与其他希望我过得更好,我宁愿待在他身边只待在他身边,但这不是他想要的,所以我不会说。你懂吗安欣?”

“你还是在回避张彪是被要挟的这种——”

“他没有!”我的声量突然破堤,?“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就算后悔得要死也都是因为他答应了赵立冬,而不是因为没选择我!这就是他想要的,只要没有我!只要离开我!”

“张珍——”

突然,一阵急促的扣门声传来。我和安欣条件反射地回过头。

而他似乎还有话没对我说完,紧凑地转而向我继续说:“张珍池你想想,你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时,刘禄平白无故为什么恨你?这些年又为什么多次刻意羞辱你?你的存在——”

门被打开,伴随一道光斜射进屋内。

“有什么重要的、重要到让刘禄恨不得你死的秘密,在你和张彪没有被拉上船前,从你是你的那一天就存在着——”

“安、安主任,我师傅说要见你,”

是一个年轻的男警察闯进来。他短而快地说着,钻进房间继而朝我:“张小姐,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医院?”被打断的安欣捕捉到关键词,马上追问,“杨健醒了?”

“还、还不知道——”

“你刚刚说什么?张彪他要见我?现在外面乌泱泱来了一大群市局的人,他现在要见我?”

“安主任、总之您快过去吧,”小警察急了,眼看安欣还要开口,他压低声音蹿上前,“师父跟人交代说,他是因为你才打的杨副局长。”

“因为——什么??”

安欣猛地挺直身体时,我正扶着桌子侧过他的身旁,走向门口。

我听到小警察的声音在身后:“师父说,你昨晚先是连打杨主任十几通电话,然后打给了他——”

“是,我打给了张彪但是他根本没接!他要干什么?这些全都有通话记录——”

“张珍驰你别走话还没讲完——”

桌椅碰撞的声音吵闹起来,我没有回头。

“师父说他是没接到你的电话,因为他接了……”空气安静了半秒钟,我似乎能感觉到投射在我背上的两道眼神,踌躇,和震惊。

“张小姐的。”

“师父说,张小姐收到你的质问消息,知道你要去找杨主任麻烦,所以让他来劝阻你。他先到了杨健家,交涉中,因为不满杨主任对你的态度才大打出手,之后……他下楼坐着您的车离开。您是知情的。”

“这些,都有监控记录。”

啪嗒。有东西砸在地上。我条件反射转过头,从左往右看着,最终看向他。

他盯着我一刻,眼睑轻轻垂耸,那种原先的神情破碎了。空间变焦成微距,有千百种变化在细小近乎静止的瞬间里扩张、迂曲。

我走出大楼时,给我打电话的女警从后面追了上来。“张小姐,张小姐!我陪您一起去。”

我看着她跑向我,热情地挽住我的手臂,打趣问她:“怎么啦,安主任还能差使你们吗?”

“不是安主任啦,是我们张队长,”女警说,“您协助我们调查二一八枪击案,我们务必要保证您的安全。”

“我去医院看我丈夫,有什么危险的。”我偏头看向她后方的车道,笑着开口,“你们外出执法,不是应该两个人吗?”

我抽回手,走上前钻进了出租车里。伴随着耳旁的鼓动,我泄气一样塌下了身体。

“张小姐,你不要误会,我们真的只是遵照指示保护你。”女警关切的声音,很快被雾蒙蒙的噪音埋了下来。

“我一直很想问,你认识我吗?”我开口。

“……啊?”

“保护我。那你可以保证不把一会儿医院发生的事情,回去一五一十和你们张队长汇报吗?”

我扳动着车窗按键,“你们张队长的妻子在医院是吧?”

“张小姐……”

“麻烦和你们张队长说,以后他要做什么事情,真正想维护谁,都不用打着为了我的旗号监视我。我一直,一直就最讨厌他这样。”

“祝你任务顺利。”随后我闭上眼,不再去理会。

不久后,车子里恢复一片寂静。我喃喃自语,“又是这家医院。”

京海地界不太大,周边紧挨其他城市,就算经济再怎么发展,城市中心区划也就只有这么大块地方。120急救车的调度,无论是八年前高启盛玉石俱焚的烂尾楼一跃,八年后我半夜急病高烧,亦或者现在的杨健,都会送到同一家市中心的医院。

纵使这家医院,很久以前就出过医疗事故,以至于最后促成著名的刑事案件:一名患者家属,将临床科的一名医生砍成重伤,被判死缓。

这件事上了社会新闻,不仅仅是基于恶劣医闹的本质,更因为该名患者是京海一次重大工地事故案的受害者。?

??

2014年,京海一处新楼盘搭建时起吊机出了事故,四位受害者当场死亡。除了这名受害者,因被沙坑掩埋陷入昏迷,送进医院抢救无效而宣布死亡。

医闹事件中,就是抢救这名患者的医生被砍伤。即便案件在网络上发酵,舆情中出现不少关于该医生的医疗作风的讨论贴,但和塌方事故一样,案件受理过程不予公开,关于医生的作风和私德问题,也属于案件不对外开放调查的一部分。

京海以外的人们无法了解两件案件的始末,网络的热度消散,也就不再有人关注。京海以内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怀疑押注着普通人生死命运的急救医院?就算有,那些声音也会很快被压下来。对于平头百姓而言,长久笼罩在天空中的阴云,从没有拨云见日的希望的话,只得诚心祈祷有一天阴云不会催生出暴雨,落回在自己身上。

因为京海不会下雪,所以从来没有什么雪崩时的雪花以类的言论。

它依旧是省内规模第二大的三级甲等医院,而这起骇人的事件,也终会被人们遗忘。

进到医院大厅,询问前台内科重症监护室在哪一层,便被急忙忙迎进电梯。

电梯门开了,白亮的走廊中间站着一些人。他们抬头不言,我从他们审视的目光中走过去,安静之中是一种不明觉厉的压抑。

我看到座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马涛走上前来,做出想要搀扶我的样子,目光却瞅向我身边的女警。

“嫂子,哥他已经没事了。”

马涛让出的空间,让那个坐在座椅上的女人几乎是同时,不轻不重地扫了我一眼。

“杨姐一直在这里守着。”

“张小姐,不知道怎么称呼才不显得见外。”

杨卉慧开口,语气和她的目光一样坨在地上。随即,她眼珠平平地转了一番,抿了抿唇,于是我知道她会把话改时间再说给我。

“这些都是杨哥的朋友,大家都一直等在这里。”马涛说。

“既然你来了,那我去接——”

??

杨卉慧刚要站起身,马涛又马上接话:“杨姐,熙熙已经让人安排给接走了。”

**裸的要挟。我不忍地将视线撇开了,从因为她“唰”地直立带出微微颤动的椅背,望向透明玻璃窗内。

“他已经醒了,在等你的时候估计又睡过去了。”

我没有回答,陪伴着我的是另一段无声的愤怒。

开监护室的门,我几乎是用手撞开。

唯一一张床就在门的左侧,从我进房间开始,一阵嘀声便在背后啸叫起来。

我轻笑一声,回过头时,刚从白色床被里垂下来的一只手还在轻轻晃荡。

“我要不拔监护仪的片儿,你是不是也不打算看我一眼。”

他的额头上还贴着纱布,憔悴异常。配上豺狼一样发亮的眼睛,杨健用他那张喇着擦伤的脸,朝我挤了一个笑容。

“我来就是问你一句,张彪,谁的主意。”

“刘禄,还是赵立冬,”在玻璃窗外的视线汇聚中,我缓缓坐在床头的椅子上。

??

杨健耸动了一下眉头,不置可否。

“昨天晚上的局,刘禄也把他也叫过去了。”我没有理会他,拈起掉在地上的血氧夹,比划着,“要用我害他。”

“可你当然不会。所以一计不成再……”

“我是说,昨天晚上做局的对象是魏国戊。他的作用最开始只是让我答应把自己当祭品。谁能想到,局还没做起来,刘禄就先发现了你两边当狗的事。”我凑近床边,监护仪屏幕上倒我的脸,交织着两条跳动的绿红线。

“酒局上,我亲耳听到刘禄对魏国戊说,开发在下湾的商业区,这两年开始地基下沉。要求他在还没出事以前,把损失降到最小,并且把地基沉降的焦点原因转移到,下湾曾开设过地下赌场。”

“承建方的责任当然不能就这么推掉,但是刘禄一定要借机剜高启强一刀。这也很容易想,他回到了京海,不想再要一个多年以来狗仗人势到蹬鼻子上脸的看门狗很正常。而他出手帮助分摊责任的下湾区承建方,是他挑选出来接替高的新目标,”

“刚刚来的路上我问陪着我的女警,下湾商业区的承建方果然不是建工集团。是蒋天。”

“刘禄最不喜欢的是,手底下人伸出的手比他长,比他早。”

我略略昂首,“现在在走廊上的,不正是蒋天手下的马仔么。马涛说,他们一直陪着你呢。”

“你前天打电话的时候,好像说昨晚要见面的人就是蒋……”

杨健眯起眼睛:“你监听我?”?

??

“怎么会,我只是在卧室里装了摄像头。”我凑近在他耳边,“以防你哪天再喝多了酒。”

杨建盯着我,直到我起身拉远距离,他才重新笑起来:“看来我最近,真是安眠药被喂多了。居然没注意到我的小池,爪子痒了。”

“别这么喊我。”

“怎么,”杨健嗤出了声,“叫了两年,他一重新出现你就受不了了?”

“你和蒋天一直有往来,”我强忍恶心继续,“昨天魏国戊在饭局上并没有直接答应刘禄,刘禄才要我陪魏上床。而你,刘禄大概下了饭局就收到他眼线的消息,你昨天要和蒋天见面,然后他才派人把你打成这样。”

“你活该。”我说,“你本就该如此。”

“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么?”杨健轻哼地说,“早上从酒店才醒?”

“昨天……给张彪打电话的……,”杨健的声音突然有些吃紧,喘气声越来越大,“是不是……你……”

“叮铃叮铃——”

我冷眼看着三个护士冲进来,按停床头的红色叫铃,俯身用各种仪器在床上那个人的身上做检查。

“左肋下的创口撕裂了!快去拿止血夹!”

推开门,躁动的马涛几人正要钻进去,眼神扫过我时像要把我活撕了。

我没有理会,轻笑一声,缓缓坐在铁椅上,任由身后乱作一团,将手撑在额头上蜷坐着。

“你要一直待在这里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那个我走出监护室却没有在走廊上寻找到的人,现在重新站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张小姐。”

杨卉慧看我的眼神冷漠排斥,但同时她有很多疑问,不得不显示出几分耐心。看着她的脸,我却莫名感到一些心安。

“不用称呼,叫我名字就好。”

“那好,张珍池,我想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卉慧说,“马涛告诉我,原本昨天晚上刘禄打定主意,杨建和张彪只能活一个。”

“当然。”

时间拨回昨天夜里凌晨,酒店。

从进门处环视整间房间,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再往里看,白色床榻上除了褶痕空无一物。一处微弱的光源似乎盖在床单下面。掀开被子,按开手机,未读消息霎时铺满整个锁屏界面。

而手机主人,一小时前刚被扔在这张床上,但随着门被砸上后惊醒,现在也不知所踪。

滑动屏幕,除了几个未储存姓名的号码,再往下的消息都是全都来自两个字——安欣。

“定位错了,张珍池没带手机,快,直接去她家里。”为首的人抬手道。

??

京海市中心的一处高层住宅。

杨健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侧腰,一手摸索着扶上玄关,几乎是半摔进房子里。

再这样等下去血流干后他就会死。他强忍着挪动身体,伸手去掏身上的口袋,弯曲的手肘上刀口撕裂开,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出现幻觉——

张彪在他家里。

不,这不是幻觉。张彪真的在他眼前,侧坐在茶几上,手中交替扯拽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脸色在昏暗的灯下看不清。

“你,你……”

张彪站起来,缓缓走向他。杨健模糊的视线之中,似乎看到他将手中的那个东西一下子扯开,他猛地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意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在身上。杨健感到他的胳膊被抬起来,随机有什么东西紧紧压覆在伤口上。

“嘶……”“不想死就闭嘴。”

张彪把杨健的脸用力扳过来,天知道此刻他有多想碾碎这张恶心的脸。

“为…为什么……”

“你死了就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你死了,珍池所受的痛苦和委屈,和她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都没有用了。

“好了,我一会儿会给你叫救护车,”张彪将黏满血的纱布团扔在杨健脚边,边整理外套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安欣快到楼下的时候,我得下去拦住他。”

“他已经知道你对珍池做了什么。”张彪转过身,“但是,他不知道、或说目前不知道赵立冬和你的勾当,以及今晚刘禄要杀你的事。”

杨健盯着张彪,抑制不住咳血的声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刘禄要杀的是我们两个二选一。”张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了一声,“前段时间二八枪击案重启调查,就在前天,14年工地塌方事故又重启调查。这两件事必须要有结果,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死则死无对证,而我是这两件案件的唯一亲历人和负责人。”

“刘禄从来就不信任我,他本来应该更想杀我。”张彪徐缓地叙述的样子,在杨健看来是一个平和得可以杀人放火的魔鬼。

“但很不巧,你以前帮助蒋天和赵立冬牵线搭桥的事情,在今天彻底暴露了。刘禄最讨厌的就是手下人比他手伸得长。”

“可是,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吗。”张彪踩上杨健颤抖的膝盖,前倾身子,杨健疼得眼神虚焦,大口抽气,他看在眼里可是他无法感到畅快,“这样的羞辱,你又对珍池做过多少次。”

叮铃铃……电话铃声从杨健上衣口袋中响起。

张彪在杨健不可置信的注目下掏出他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喂。快下来,安欣来了。”

张珍池特意压低了声线,但是杨健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她。

“好。”

张彪到楼底的时候,路灯下的人影已经离开,僻静昏暗的走巷里,只剩他一人怅然凝望。路边的垃圾桶里丢弃着他的外套。

也是,他的温暖重新来到的太晚了。?

??

小区外,已经独自离开的张珍池,坐在出租车上将要重新回到刘禄为她和魏国戊开的酒店。

一小时前。

电梯叮的一声合上时,房间内瘫倒在床上的张珍池,从酒精的摧困中猛地睁开双眼。

她顺着脖颈大喘粗气,挣扎地支撑起上身。明明周围没有声响,可她就是觉得要迅速把控回身体,空气中有一些说不清的杂感,驱使她体内不安的预警。

大约三秒之后,她站起来,一撇镜子里装束凌乱但完好的自己,果断抽掉房卡走出房间,正好电梯已经运送了一轮又回到七楼。

下到一楼大厅,她没有半分犹豫直奔着前台。眼光不经意间却透过落地玻璃,瞥到那个刚刚从停车场行驶出来的,熟悉的黑色车辆。

张彪一脚油门还没踩实,突然出现在车头前的绿色绰影,在看清的瞬间就让他无法自制的怒火清醒大半。他跌跌冲冲地打开车门。

他看见张珍池的第一反应只有,把外套脱下来裹住她,她一定很冷。

“为什么穿成这样就跑下来!”张彪慌乱用外套把面前这个冷得发抖的损瘦身影包起来,语气是快崩溃的呵斥。

拢紧衣领时,手背骨节刮过张珍池裸露的锁骨。张彪顾不上这些,他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

谁知,在他即将转身牵她回室内时,张珍池反手甩开了他,骡马绒外套顺势从肩膀剥落,掉在地上。

夜里的寒风将张珍池的头发吹贴到脸颊边,泪水顺着发丝干涸在脸上。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贱是吗?”??

??

时至今日,张彪才知道,曾经对张珍池恶语相向的滋味。

京海刑侦支队史上最年轻的支队长,拥有犯人胆寒的审视和诘问手段,却在面对张珍池时如鲠在喉,不发一言。他没有办法说,更不知道从哪里说,紧紧对视中那双绞痛的眼神,让他无法呼吸。他们之间有近五年的分离、近十年无法融合的难言。

最剜心的莫过于她对着他,用自己那些不得不骂的话,反问: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贱?是不是真觉得我脏?

艰难的停顿半刻后,张彪的神态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紧紧拉向张珍池。

两人几乎是撞在一起。

“你现在打我,你骂我,我都不会放手。”

张珍池的手被禁锢在中间,激烈的挣扎倏忽一滞,像被抽离了所有强撑的力气。

那个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瓷实的,温暖地抱住了她。仿佛又回到了某个废旧的童年场景,无数个夜晚梦中呼喊未果的声音,近到变成埋在她头发中的凝噎。

只此一刻,在京海如帘幕垂盖的黑暗中,两个绝望的人,泥沙俱下的拥抱。

但是张珍池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脱离温存的张彪,视线如有实质地对牢张珍池。

“演戏。”

15岁,在张珍池没有向张彪表白之前,她一直认为除了爱,他们身上也有小叔和侄女的默契。但是这种默契,在15岁生日当天,张珍池向彼时唯一的亲人张彪表白之后,往后的张彪用直到她离开京海,整整三年的疏远彻底粉碎。

?

无数次针锋相对后又和无言以对,都让张珍池都感到恍惚,仿佛他们从来没有亲密过,从来没有懂过彼此。

但现在,两双明晰坚定的眼睛,她又重新找到了这种血融于水的连接。

这天晚上的两个变故,从此引燃了埋藏在京海这片土地上长达数十年的暗雷。

蒋天从很早开始就与赵立冬有利益输送,却碍于高启强有刘禄的帮助,情人大街一案的重创后,蒋天拖着瘸腿夹着尾巴做事,在京海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头。

赵高二人自二八枪击案后就维持着表面的属从关系,实质上相互胶着与忌惮。

但,这样的平衡很快随着刘禄的回归被打破。刘禄作为新上任的□□,力压赵立冬、孟德海。他已经不再需要借高启强的手,间接在京海土地上完成交易与排布。并且,最重要的是,刘禄上头的风声告诉他,京海即将在20年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扫黑除恶行动。

就像13年的专项整治,最后打掉了泰叔的建工集团,重新一次的20年,刘禄选择将高启强作为废棋推到台前。

这次他的橄榄枝直递给蒋天。但他却在排摸蒋天在京海的底细时,意外发现杨健,这个本来应该完全听用于他的女婿,帮着赵立冬早早与蒋天牵线搭桥。

而作为扫黑的先行曲,省里下达重启二八枪击案和14年工地塌方事故的调查。这两件案件一件以调查警员陆寒失踪草草结案,一件以强盛集团赔款和公益募捐结束舆论。两件案件的幕后真相就是,陆寒被高启强派人杀害,强盛集团在建材上偷工减料。

这天晚上的第一个变故就是,杨健和张彪必须死一个。第二个变故就是,刘禄最后决定杀杨健,张彪也决定杀了杨健,安欣要实名检举杨健。

但这两个变故,由于张珍池的惊醒,最后都拐向让当事人始料未及的发展。

刘禄派的人把杨健打得半死时,刘禄接到了魏国戊的电话。得知张珍池并没有被送到酒店,而张彪也不知所踪。

??

杨健被殴打过程中,他手机里安欣的来电一直在响。这天晚上,本来应该被支开的张彪和相安无事的安欣,突然都要找杨健。

刘禄没有办法,只能放过半死不活的杨健,转去杀张彪。

他派去的手下在全京海寻找张彪的身影。他们根据张珍池的手机定位去到那个酒店,却发现没有人。而此时的张珍池和张彪,出现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和受伤的杨建一起,在她的家中。

安欣今天晚上疯狂的给三个人打电话,无人接听。在最后的时刻他终于收到张彪的短信,同时,安欣带着公安部的纪检部门出现在杨健楼下,把刚刚“殴打”过杨健的张彪抓走。

张珍池则回到最开始魏国戊的酒店,她要在这里,第二天醒来,配合张彪演完最后的戏。

在警局里,一个演缄口不言,一个演一无所知,适时编谎话暂时拖安欣下水拖延时间,逼迫刘禄做出抉择。如果刘禄不管,张彪被革职并判刑,将永远脱离支队长这个被要挟的位置;如果刘禄出手,会留下把柄给安欣,并且让其一时半会杀不掉张彪。

他们赌赢了。

黄昏,张珍池从医院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微风翩翩抚过她的额发。??

??

对岸的门铺点上了几盏暖黄的灯,未至下班潮的纾缓的车水马龙,不再来往匆匆的医院门诊楼外,还有老人在卖气球。她扬起头,从五彩缤纷的气球幻影看向远方。城市穹尽处的橙红色云霞。

她的手兜在口袋里,这是杨卉慧给她的外套。

对于这个女人,因为和她丈夫的过去,张珍池对她从来只有避讳,和一点点羞愧。

她一共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她和杨健在上海的婚宴,她没穿婚纱,杨健也没穿西服,杨健和刘禄的客人塞满了一间包间,只有杨卉慧给角落的她递上了红包。

酒宴结束后,喝醉的杨健掐着全程木讷寡言的新娘子的脸蛋,酒气喷洒在她耳边,告诉她,那就是张彪的未婚妻,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还有一次,是他们的孩子,那个叫熙熙的幸福小孩满月时,传给她的电子贺函。

从那一刻起,她才从自我慰藉的梦里醒来,这个将杨家、张家交织捆绑的利益链条里,原来不只有身不由己,照片上的张彪和杨卉慧,笑得像陌生人一样幸福。

杨卉慧知道她和他的过去,杨健更知道,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留在原地。

今天再见到的她,虽然嫌恶自己,却给自己披上了她丈夫的外套。不论她知情与否,

张珍池掏出摩挲的那张纸条,在夕阳下,纸张透出火红的色彩。

上面歪歪斜斜的字,一看就是写字人的手被禁箍住,偷偷写下的:动物园。

京海市动物园的拆除,是刘禄上位获批的第一个大型改建工程。在此以前,这片位于市中心的土地已经荒废了半年有余,和城东旧场街一栋未拆的旧楼,一起成为繁华京海中的两处迥异风景。

其实动物园没拆不出于什么特殊原因,没有黑社头领要来这里追忆发家史。只是半年多前的动物袭击案件,使这块土地成为政府贪腐的象征,像是这座从来聋哑的城市一块烙疤,永远矗立在这里。

而如今它终于要被拆除了。

小时候的那头狮虎兽,后来怎么样了呢。?

??

张珍池的眼前是残破生锈的动物园大门。她缓步走到那列乌铜碑体字下,掀开摞在角落的破瓦碎砖,一个小小的墙洞躲在那里。

她将手指伸进去,吞进去了一截。

从前小叔和侄女最喜欢玩的游戏。张珍池第一次来这个动物园时,就在大门旁发现了这个破洞。她将手指探进去,张彪悄悄走到门里,抓住了她的手指。

“抓、到、你啦。”张珍池喃喃。

张珍池蹲下时,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几尺开外另一个身影,也停下驻足。

动物园的石径上长出一层薄薄的苔藓。台风吹倒的指示牌,已经被长出草地的深绿覆盖。小心翼翼地一路走下去,路过褪色的展牌,那些展示玻璃昏花不堪,瓷砌观光台上堆满翻翘的泥土,似乎还能看到当时的动物破笼而出,袭击人类的骇人场景。

一阵风把森冷的树林吹响,霎时间,整个世界都被环抱在沙沙声中。张珍池抖了抖身体,将下巴敛在围巾里,向路径深处走去。

就是那了。

一个绣黑的铁笼子,仿佛是从蔓草中长出来的门。笼子倚住一角的那棵大树,是动物园里最大的一颗百年老树,枯藤盘绕着粗大的树身,遮天的一捧又一捧密叶,往笼顶砸落数不清的断枝。

那个唯一用铜牌写出的名字,成为这座动物园现在唯一没有腐蚀不清的东西。

笼子里当然已经没有那个巨大无匹的生长怪了。

“安欣。”张珍池的嘴巴翕动。

那个浅浅的脚步声随着这声呼唤,这才来到她身边。

“你知道这里原来关着什么动物吗。”

“狮虎兽。”

“嗯。”张珍池点点头,“小时候,张彪每次带我来动物园,我都要看这只兽。后来,十五岁以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在你离开京海后才开始频繁来到这里。我每次都会去的,是进园左拐的豹子莞。”安欣平缓的声音说道。

“他告诉你来这里的吧。”

“当然,”安欣轻笑一声,“合谋出这一台戏,昨晚的每一环,都把我也算计进里面。在误以为你们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不敢相信吗。我也是活了个该。明知道——”??

??

“什么话都挑破就没得玩啦,”我说,“给我留点面子嘛,我们现在可是绝命双煞。”

“你们两个才是一窝坏卵。”

张珍池听到安欣的说辞,噗嗤一笑,笑声在萧瑟的风中显得凄凉。

“他怎么样了?”

“是不会被抓进去了。”安欣说,“刘禄最后还是放了他的人来认罪。加上杨健的口供,已经能证明他是无辜的。最多就会因为扰乱判案关几天行政拘留。”

安欣看我一眼:“不过局里对他为什么撒谎,尤其是顺便污蔑我的行为动机,还要对他审问。”

“因为你叔叔孟德海吧。”

“是。”安欣坦然承认,“孟叔不会放过挖掘赵立冬和刘禄的机会。”

“不过,我也不敢十分肯定,他的动机。”

我望向他,我们相顾无言。

“来的路上,我大概想清楚了昨晚的整件事。”安欣说,“只是,我想问你,你们去赌刘禄最后会不会出手捞他,你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通过解职坐牢,他们就能放过他吗。以刘禄的手段,就算他真的被关进去,他也有办法让他在牢里死掉。”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安欣。”我轻声回答。“现在的我怎么可能还会懂他。”

包括昨晚的那个拥抱,和他看向她时复杂的情绪。张珍池没有说出口。有些东西,半沉沦时和清醒过后,是两种不懂的感念。

他应该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心疼他的侄女了。

“这个问题我也会去问他。”安欣迟疑地缓慢开口,“可现在,以后,你要怎么办。”

“昨天的事情结束了。我和他,没有以后,”张珍池转过身,正对安欣,“只有我跟你。就算只有一个人没有倒台,我也绝不会停手。”

安欣苍白的发丝,被风吹得隆隆。

“没错,我是爱他。爱得要死的那种爱。”

“但同时我也有恨得要死的恨。”我看着安欣,“它们无法抵消。”

张彪骂我婊子——张珍池没告诉安欣。昨晚之后,她也不能确定这句话是否是他的真心话。不过,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

安欣不知道为什么张珍池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我知道自己是谁。”张珍池说。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要让伤害我、玩弄我的人全都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还京海一片光明的天。”

通过听筒,安欣向电话那头的张彪复述了张珍池在动物园那天,最后说的话。

当然,隐去了她说她爱他。

毕竟没有必要反复提醒一个痛苦的人,他痛苦的根源。

玻璃那头的张彪,眼皮微微搐动,连带着干枯的嘴唇也抖瑟。他很艰难地合上了眼睛,抓住电话的手在颤抖。

是,我的珍池啊。

安欣等他重新睁开眼。果然,那双原本苍郁的眼睛,重新焕发出浓热的光亮。

但还没等他开口,安欣就先截断:“张彪。”

“我要问你,你昨天为什么做那个决定。如果刘禄不捞你。”安欣说,“你真的不要活命了?”

张彪的眼睛空神了一瞬。

“说实话,安欣,我一直都想死。”张彪开口。

“但自从知道,珍池是怎么被杨健,被他们折磨,昨天晚上,我没有那样一刻这么想活。”

张彪曾想过无数次,他双手被拷上的场景。但直到昨夜由安欣亲手为他扣上扳扣,他才知道他有多不甘心。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设身处地感受到被孤身入局的李响的心情。大仇即在眼前,到头来,浑身的筹码却还只是一条命。?

??

如果,他只是张彪,他的死能换来张珍池一辈子的幸福,他能毫不犹豫的去做。可现实是,他是警察,他有他的坚守和职责,如果他死了,窝藏在京海的那段黑暗将再无人起底,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张珍池又会怎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昨天,将命交付出去前,他已经想好。如果即刻被抛弃,他一定要见安欣一面,把一切和盘托出,让他代替自己保护好珍池。如果他没死,也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安欣。通过安欣向珍池发的质问信息,他知道,京海必然要迎来的一场大火,他们已经率先站进了火圈中心。

这是他,安欣,张珍池,三个人身而为他们自己,一定会做出的选择。

可是被泥泞裹挟太久的张彪,已经没有资格再喊出一声战友,昂然地站在阳光下。他能做的,只有以身为饵,付之一炬。

张彪接下来的话,回答了安欣在警局问张珍驰的那个问题——你觉得刘禄为什么恨你?

“安欣,你还记得珍池的母亲,张燕芸吗?”

“2015年,陈舒婷的车祸,和张燕芸的案子有关。”

张彪的低语,直到安欣在档案库里,翻出了那份陈年已旧的卷宗前,一直如同鬼魅般盘绕在他的耳边。

那是13年陈泰落网后的审理卷宗。

将泛黄的书页一页一页翻过去,细读那些罪行累累的文字,让人心绞乱如麻。

终于,在书页快要见底的时候,安欣颤抖地书缝擀平,从那一页的标题开始,一行一行地抚读。

2003年,张珍驰来到张彪身边。而彼时她的母亲张燕芸,因长期从事婬秽交易,身染无法治愈的性病不治身亡。

据张珍池模糊的回忆,和她妈妈一起,在栋破楼里面从事“生意”的还有好多女人,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些。那天她和她妈妈被丢出行李赶到大街上时,她妈妈对她说,终于轮到我了。

那些女人和张燕芸一样,都死了。

后来警局不是没有调查过。张燕芸的死因为张彪的缘故而受到了尸检,结果是她的身上全是经年累月的伤痕。毫无疑问,她生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但是除了她之外,那些不知所踪的女人没有一个报警,包括张燕芸本人到死前也没有报。

直到多年后,陈泰落网,一份由前卖婬女口述的供词,这才掀开他“白手起家”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安欣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刘禄一个上海人,他的女儿会是张珍池,和与京海显示出千丝万缕的联系。??

??

十数年前,刘禄曾经来到京海买淫嘌昌。张燕芸没有把孩子打掉,从此开始八岁前张珍池风雨飘渺、躲躲藏藏的生活。

这是刘禄恨张珍驰的原因。

??

“有什么秘密,从你是你那一天就存在着。”

张珍驰活着一天,就是他这段鲜为人知的肮脏历史,永远的证明。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干掉高启强的原因。15年的车祸,不过是他要将所有知情人灭口的其中一步。

陈舒婷为什么会是陈泰的干女儿。在高启强做大之前,在京海背面的罪恶世界里,是人人皆知又讳莫如深的一个秘密——陈淑婷是老鸨。是牵线刘禄这些官员,迫害张燕芸等妇女的中间人。

刘禄杀了陈舒婷。这是一个他和高启强之间,永远、永远不能被揭露的暗雷。

而这一切的一切,除了刘禄本人和死去的人,只有张彪知道。

2011年李响死的同年,张母将张燕芸最后的遗物交给了他,他得知了张珍池的身世。也知道总有一天,刘禄会再回到京海杀了她。

李响的死是因为赵立冬和高启强。彼时的张彪,也一刻不停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数年下来,对张氏二人杀不了又灭不掉的刘禄,对张彪和张珍池各极尽羞辱。甚至让张彪娶了杨建的姐姐杨卉慧,张珍驰嫁给了杨健。

京海和上海相距数千里,5年的分离,他们从没有再看到过彼此的脸,听到过彼此的声音。张彪不敢想,张珍池过得的日子,不如在他身边时安心和快乐。张珍池不敢想,他当初走向这条不归路,原因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自己一点都不幸福。

我害怕你为我付出了,我远远不值得的东西。

……

汽车无法经过狭窄的甬道,张真驰将车留在了公园里,顺着记忆中的方位,在绿藤盘绕的高塔背后探头,再次看到了那个破败的空调外箱。

这是一条靠着公园外围墙的排水渠,从这里能直通向公园背后的一栋旧楼。小时候,地下的管道水声涓流,张珍池踩着咯吱作响的石板,拐过那个空调外箱,就可以看到她和张彪的家。

小路还在这里,只是石板下不再有水声了。张珍池路过一扇扇碎裂、剥落的玻璃窗框,最终来到了那栋楼下。

”怎么又从那里钻过来!”

张珍池闻声猛地一抬头,四五楼之间有一个卷发的女人,正拿着鸡毛掸子向她身后的方向叫喊。

一个毛茸茸的头从她的身边擦过。

楼梯的震荡声中,张珍池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恍惚。

杨健做了肋骨复位手术之后,还需要在医院住院大概两个月。为了照顾他方便,张珍池暂时从新房子里搬了出来,当她问安欣,可不可以帮她找一个离医院近的公寓时,安欣递给了她一把钥匙。

“你可以回这里。”他说。

那是张彪在京海租的第一个房子。也是最开始张珍池和张彪的家。仅仅住了4年之后,他们就搬离了那里,直到14年她去上海前才知道,那间房子已经被张彪买了下来。

“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过去打扫一下。”安欣说,“你回来前半年,他把这里卖掉了。因为熙熙要升学前班,房子限购,他们打算买学区房。新户主是外地人,到明年才会搬来这里。”

钥匙捅进锁扣里,张珍池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吱呀一声——门向内打开了。??

??

仓皇地呆愣片刻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张珍池捞起手去掰门框,并后缩一步——

张彪一下子就接住了张珍池脱力的手臂。身体前倾的空隙中,门摇晃着拍向他的后肩。

鼻腔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让张珍池的脖颈如有千斤坠,无法仰头面对眼前的人。

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仍然拖着她身体的支点。

低垂的视线,岔过两人的缝隙,她看到了屋内让安欣帮忙搬来的自己的行李。

“先进来吧,楼道冷。”

声音唤回了张珍池神游的思绪,她缩回手,跟着张彪进到屋内。

进到屋内她才发现,这小小的房间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变。瘸腿的小木椅,画有蜡笔印的沙发。空气中一点尘瘴都没有,甚至连墙壁也没有粉化,薄薄的新白漆刷得像回忆似有若无的纱帘。

她屏息踌躇了一会儿,先开口问在她身后默默不语的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走后每一年,我都会……”

“我问的是,现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苦笑一声,“你不爱着家,可熙熙呢。”

张珍池忽然想到,自己迟迟犹豫不接过钥匙时安心说的话。他说:“杨卉慧,她不讨厌你。”

“她只爱熙熙。”

从安欣意味深长的声音中回过神,她解嘲一般的视线扫向眼前的张彪。他的脸庞随着岁月变得更加深刻,两颧消瘦。

“熙熙放寒假了,和他妈妈一起回了勃北。我……这段时间要调查两个要案,这里离警局近。”

张珍池听到这样的说辞,冷笑一声:“这里离哪儿都近。”

一闪神,张彪慌乱地拦住了张珍池的去路。

“你,你去哪……”

“难不成我要和你在这儿同居吗?”

“对。”

意料之外的答案,石破天惊地从他的嘴里说出。

又过了良久,张珍池没有等到张彪的下文。起伏剧烈的胸口让她无法再站立。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弄不懂你在想什么?”张珍池颤抖道,“很好玩吗?”

说着,她急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在看到屏幕消息的那一刻愕然。

“珍池,张彪这段时间也会住在那个屋子里。你不要多想,因为按现在的情势,只有你们两个人能互相照看彼此的安全了。”??

??

————————————————————

让我们恭喜小叔和侄女开始后同居时代

(陈泰的发家史和陈舒婷曾做过老鸨的设定取自狂飙剧本,我们主打一个严谨)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