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狮虎兽 > 第10章 第 10 章

狮虎兽 第10章 第 10 章

作者:殺死薛定諤的貓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08 15:17:25 来源:文学城

安欣轻车熟路地刷完卡,来到座位上坐下。随着司机推动拉杆,他和车排气筒齐齐吐了一口气。

车行驶前的某个不经意间,他发现贴在车头的路线图“京海市动物园”一站的名字被拿白胶涂上了。

“诶师傅,动物园那一站怎么好像没有了?”

“动物园都快拆了,当然没有了。”

“那还停不停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满头灰发的安欣:“就停今天最后一次了。”

车发动了,开往晨间雾气最深处的地方。

动物园的大门,距离上次和张珍池在这见面时,变得更加破败。两个月了,京海经历了台风、暴雨、又放晴,然后天气彻底冷到现在。动物园的萧索和冷僻从门口已经能完全感受到了——碑体牌倒了,横在门口,钢筋砖块乱七八糟的一地。

又一阵冷风,吹得安欣忽然心中升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张珍池和张彪和他三个人,还在这里面,这个废弃的动物园里面。

想到这里,眼前的大门变得更加恐怖,大门就是那头朝着他们亮出獠牙和血盆大口的兽。它望不尽去的阴影里,隐秘着时间长长久久撕扯他们的嘴脸。

孟钰去北京前,给安欣最后一句话是: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如果深渊就是指眼前这坨湿漉漉的废墟。

那么——

“安欣!”

一道声音隐约从身后传过来,他回过神。

扭头看,雾色中的两个身影,像是张彪和张珍池。不对,声音没有那么尖嫩,再看清一点,明明步子跨得越来越大,走得比他都要快……是老了十年,还是长大了十年。

“都这么冷了你还穿风衣啊安欣——”

“看着点儿。”张珍池说话时,张彪为她踢去前面一块石子。

“怎么好像更破了?” 张珍池走到安欣身旁,仰头环视。

“所以我刚刚站在这里看。坐公交车过来的时候司机和我讲,下周这里就要拆掉——不要再进去了。”

张珍池被张彪拦下来,和他拌了几句嘴。

“我说话你们有没有在听?”安欣无奈,“能不能马上说到正事?”

“你那边怎么样?”

“答应见面,明天下午。”张珍池说。

安欣点点头,还没继续说话张彪却接茬:

“医生那儿差不多了,协助查案的保密和保护工作正在协商,还算顺利……说到这个安欣,在局里的时候你能不能少来我队办公室附近晃?弄得我组员出不去又进不来。”

“你现在不去食堂吃饭了我怎么跟你讲话?”安欣白了一眼张彪,落在张珍池身上,“每次找时间去你办公室十次有九次你都不在,一点默契都没有,”

“你以为没一点儿默契怪谁——”“你们组员不敢进门,确定不是怕你找茬?”

“你觉得我们俩哪个长得像找茬找多的脸——”

“好了,够了你们!”张珍池吼了出来。

“你声音小一点。回头在杨健面前再露馅,你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孕妇……”安欣这下说话不留气口了,“马涛那边呢?没再想着逃跑之类的?”

“没有,他本来也不想逃跑。虽然他是蒋天给杨健安插的人,但是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杨健,如果出事,蒋天根本不管他,他只能杨健做什么他做什么。”

“好。”安欣说,“他还有多久出院?”

“医生跟刘禄说的是最起码三个星期,但他自己想早点出来。”

“所以塌方案必须在他出院前重新立案。”安欣的视线落到张珍池的肚子上,“假装怀孕本来就是下下策,不过当时他想跑,为了稳住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真没想过她会这么愿意帮忙。”

她是指高启兰。张珍池眨眨眼,还是没有开口。旁边的张彪默不作声地注视她的侧脸。

“不多说了,”

过了一会儿安欣重新抬起来头,“我们,拍张照吧。”

回去时,张珍池快了几步走在前面。快到车前,她将脚步刹了刹,下一秒张彪按了车钥匙,既看见她流畅地钻入副驾驶。

也并排坐进去,忍不住去瞟她的神情,好像兀自出神,张彪调整车座的动作变慢。有点念头想开口问,但不知道、不确定。

车窗上起得都是雾,路开不了,得先开暖气把水汽融化掉。

“安欣回去坐几路车?”“十四路。”

“哦。他死活不买车,你,”张珍池笑, “车这么久也不说换换。”

“不换。嫌又旧又小,就能让我少去接送谁。”张彪回答,握紧了方向盘,“这些年讨厌开车了。”

“是吗。杨健就不一样,他也总被叫去接这个送那个,自己换车跟换衣服一样,报复心太重——”

“所以也到报复你身上。”

张珍池透过后视镜狭促地看了一眼张彪。

“张彪。”过了一会儿,她小小地唤了一声。

“我在。”

“我还能暂时忘掉这些事情三个星期。”她的声音纤细。

“就这三个星期珍池。我想让你像对安欣一样,对我多说些事,对我多问些话。”张彪哑着嗓子,“不要忘记我的回答,不要,好吗。”

张珍池沉默,张彪陪着她沉默。

暖气呼上呼下,车前景在他们眼前渐渐透明。他们停在上坡处,整条大街顺直下去,连贯着起落的楼房,天边开始慢慢有了朝霞的轮廓。

张珍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渐渐薄没的雾气让她想到了那晚上的饺子。出锅盛在碗里冒着白雾,直到蒸气散去也没有再吃一口。

“你真的想知道?”

你真的想知道吗。

张珍池咬着筷子定住了, “我不——”

“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你,分手也是因为你。”

我知道你是出言讽刺,但是我必须说。

“张珍池,因为你。”

九岁的张珍池,入学体检时显示她只有不到一米二,体重不到二十公斤。

张彪鼻翼的第一条皱纹,可能就是从教务处领完体检单出来的时候长的。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八岁以前都经历了什么,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张燕芸的遗书里甚至说“无数次夜里看到她的脸,都想要掐死她,死掉也比这样活着要好。” 她指的是她女儿。

自己也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大学领补助金,毕业了租毛坯房,但就是这样,把小张珍池第一次领到支队食堂时,她指着保温桶里的浮在表面的绿葱碎,问他那是什么?

“葱啊,汤里的葱。”

“葱不是白色的吗?”

他才搞清张珍池只吃过葱头。

难怪自己给她买芭比娃娃她不喜欢,害怕关灯睡觉,难怪她以为罐头是新鲜水果,巧克力是酱油块,鲜艳的塑料袋是书包。

这些时刻都让张彪觉得胸腔里窝着一团血。

他把小张珍池抱起来,用背和肩膀驮着她,为了让她的周围桌角木棱都硌不到,想让她的快乐轻得像羽毛,想要她快点儿、再快点儿够到这个世界。

而一年过去,张珍池都没有长高。

张彪租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卧室放下一张书桌就再挤不下另一张床,客厅多添一把椅子就拉不开卫生间的门。有厨房,就是个一人宽的面台,抽油烟机都没有。他一个人生活从来不开火做饭,甚至想过把厨房拆了拓宽面积,

没有张珍池的时候,他跟安欣跟李响一样吃食堂,张珍池来了之后,她跟他一起吃食堂。

结果就是小孩肠胃娇弱,食堂的饭菜都是成人口味,更不爱吃饭,导致营养不良,九岁还像六岁孩子一样。张彪急得就差没有薅着食堂大厨的领子让他做菜少放点盐。

愁得不知道怎么办。直到有一天,办公室其他人里讨论起对面那家饭店。

“老板是个实诚人,突然去世了就剩下他一对妻女,日子都不知道怎么维持下去了。”

那家饭店他知道,以前爱起哄让谁谁谁请客吃饭,支队都是年轻小伙子没什么钱就会去那儿。菜品多,价格合理,主要是后厨透明,老板都是用自己吃的油炒菜。

“那咱们想帮忙,以后可以多去他们那吃饭不是?”

“哎,我觉得响哥说得对。”张彪大声附和,“偶尔去次吃饭哪够,要我说平时不忙的时候就点个外卖,几个菜送过马路也不费劲,大伙说是吧?”

在他的号召之下,其他人并不知道自己为张珍池的健康饮食贡献了一份力量。

自己负责点餐,不就可以决定吃什么东西、用什么佐料了吗?只要和老板女儿打好关系——

那个饭店的姑娘,心底很好。张彪第一次跟她说的时候她就答应保守秘密。

“我方便问一下,这个小姑娘是你的——”

“不是我女儿,别听他们瞎说,”张彪深吸一口气,“亲戚家的小孩,托孤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疏忽,第一次向陌生人介绍他们的关系,下意识就绕过了血缘。

但现实的意思就是,顽固得不容模糊。

几次下来,姑娘从他人口中得知了张珍池的来历。又一段时间,小张珍池也从旁边的八卦闲谈中,渐渐对一些事情懵懂——也许她悟得的比她叔叔张彪都要早。她永远都比她叔叔更早明了。

“我平时怎么总见不到她?”

“她个儿矮,坐下去桌子挡住就看不见头。”

张彪说话算不上幽默,但姑娘每次都会被他逗得咯咯笑。

“你真操心。”

虽然在谈笑,张彪的心却不定。眼神驱赶那些好事的眼睛时,他看到女孩的头恹恹垂在桌子上。

他知道,她最近不太开心。就像他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有哪点不痛快。

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操心呢?姑娘的笑语敲他的走神。

窗户里的张珍池正好把头搁正,眼睛看向他。转而却被挡住了。

“什么时候她能有窗户高,我就可以放心了。”

只要你健康快乐我就放心了。

又过了半年,张珍池度过了她在京海小学的第一个学期,与次同时,姑娘也在某一天送餐的时候,向张彪表白了。

表白那一天,张珍池刚好体育测验。不知怎么,传真机把成绩单打出来比那天张珍池回来的更早。张彪很高兴,安欣说让他照照镜子看自己那张不值钱的脸。

别笑了,门外有人找你。张彪抻头一望,赶忙拉回椅子站起来。

今天不用点餐,明天放假,下了班儿我回去做饭——

“下了班就是回去做饭?”姑娘的麻花辫轻轻一歪,捏紧电影票的手背在身后,“我能不能尝尝?”

张彪对这句话反应了好一会儿,面对着姑娘的脸却怔怔地想,她怎么今天放学晚了。

“喂!”

被姑娘恼怒的声音喊回神,他才注意到姑娘今天穿了一条裙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彪去摸腰间的钥匙,“我现在估计要先去学校接——”

“张彪!”姑娘气急起来,“你能不能不要总围着你那个小侄女转!”

“你看现在几点了她都还没回来——”

“她四年级了,会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社交,放学在一起玩所以回来晚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前天才在马路对面看到,她的什么同学和她并排走,你呢?你有没有自己的生活?”姑娘的脸涨红起来,“对不起、我说多了——”

你想说什么意思?张彪打断她。

我想说我喜欢你。

张珍池回来的时候,办公室就只剩下张彪一个。

路过空心的走廊,推开最后一间虚掩的门,全都沒有人,都去食堂吃饭了。

绕过门口的绿植,最靠里的办公桌上点着一盏灯。灯光是冷的,桌的左侧还有一摞蓝色的文件夹。幽蓝的光映在他的夹克上,掩去他的脸色,

样子格外消沉。

叔叔。

回来啦。

他的眼神停驻在她面前的一片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张珍池看他青色的胡渣,觉得她的叔叔表情像个苦杏子。

过来,我抱抱你。

张彪双腿双手微微开合,张珍池挤了进去,把手抚在他的腰带上。这个距离,张珍池能闻到他身上冷冷的味道,他抽烟了,所以吹了风。

张彪以为她像小时候一样跨坐在他腿上,伸手拢住她的腰抬起,嗯,真的沉了,把她往自己怀里窝。但张珍池不愿意。

“放开我吧,叔叔。”

——“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看着她的眼睛,张彪脑中忽然响起那个姑娘的声音。

那天后,饭店外卖停了半个月,连安欣都觉出不对劲。去问张彪,张彪直直走了过去。

张珍池,你叔怎么了?珍池?

张珍池趴在桌子上,又恢复了那副厌厌害害的表情。张彪在她背后凝盯她的发旋。

那天他下班后去了饭店,找到了那个姑娘。所有人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从第二天起,每个中午姑娘又出现在办公室窗前。

张珍池又吃上了特制的营养餐。只是这一次,半个月、一个月过去,她的体重没有再涨,甚至下降。又开始吃不下饭,也不再那么爱笑,表情总是心事重重。张彪又急,比以往更着急——

哪里没有照顾好?哪里让她不开心?不知道怎么做,搜肠刮肚的心思在女孩这里完全没辙,不敢问也不敢逼,生怕她更疏远自己。但他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枯燥的彪哥十根手指被撕得血忽淋剌,只好一遍又一遍向她“许诺”:

“珍池,我答应你,小叔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听,说什么我都照做,好不好?”

张珍池没说话,但在心里喊,那你分手呀,那你分手吧。

张彪忍得嘴里发苦,日复一日的,终于崩溃了,打算第二天就去学校找她老师。

可那天张珍池又上完体育课放学回来,隔着走廊老远看见他,又躲去找安欣。他不再惯着了,大步走到她跟前,

“把袖子挽起来。”

张珍池抬起眼睛对视,小小的抵抗对于张彪来说更恼火。

“我再说一次,挽起来。”

张珍池努了一下嘴,突然间用头撞开他,还被他腰间的钥匙打红了额头,一头扎窜进办公室,

结果被在里面伏击的安欣抓住了。

无处可躲,张彪亲自来。他一只手蜷握在膝盖上,一只手颤抖地掀开她的衣袖。

被跳绳抽过的地方,高高肿起长条形的红色痕迹,周围泛着青紫色的淤血。

为什么张珍池不吃饭了,为什么她不爱笑了,为什么她总是躲着自己,一切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被校园欺凌?

不问其实都明白,他也经历过。无非就是外乡来的、家里穷,没上过辅导班,不合群不开朗、不逆来顺受。张珍池比他小时候还多了一样,长得漂亮。

后来这事因为张彪的警察身份,在学校闹得很大。诚然那几个欺负张珍池的男生,有的家庭也有钱有势,但是外加一层:安欣两个便宜叔叔的威慑作用,赔款、亲自上门道歉,又给张珍池掉了班,这件事才算完。

事情处理阶段,办公室没有人敢去惹张彪。但还要上班,出警、审讯,遇上难缠的犯人,张彪的眼神像要扑上去把人撕了。

张彪情绪恐怖,连带他身边的人也跟着受到压抑。终于,是饭店的姑娘先忍不住了。

张彪,你到底想怎么样?把自己逼疯才算完?你侄女的事不都有结果了吗?

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姑娘疲倦地咽了咽喉咙,不是你的责任张彪,你能听懂吗?

我们分手吧。

能听懂吗?我们分手吧。

“在想什么?”

后视镜里,张珍池眼神板滞了很久,张彪忍不住出声问。

“我在想,什么样是恋爱,什么样是结婚。”

张彪侧头,张珍池看着他,口腔里的酸味一直发酵。

“只要离开了我们的人,应该都能知道,正常的恋爱、正常的结婚应该什么样的。”张珍池说,“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张彪凝神片刻,反应过来她还在想那件事情。

“你没有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他的语气干燥,“别再想了,好吗?我慢慢赎罪。”

“是我们慢慢赎罪。”

张彪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紧挤着从她的嘴唇划过。确认他听到那两个字的痕迹。

“我说,我们一起欠下的债,重新来过。”

第二天中午,咖啡馆。

张珍池早半小时到。透过落地窗,眯眼看对面强盛集团的建筑。玻璃幕墙的大楼,与天相摩,阳光普照之下像块剔透的冰。壮观,却映不出云的颜色。

不如面前广场上低头啄食的白鸽。张珍池低头抿了一口牛奶,笑了笑。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那个八音盒的包装盒。知道黄瑶乳糖不耐,给她点的是果茶。

叮灵灵——门口的风铃响了,张珍池抬起头,一双小鹿眼睛在看到她时弯成了波澜。

“珍池!”

“瑶瑶,这里!”

张珍池望着黄瑶的脸,笑容之中,她想到了安欣。是的,她在京海的故人不少,能让她发自内心的把眼睛笑皱,上一次还是在医院醒过来看到的安欣。

安欣……

张珍池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和他多说——关于高启兰。张珍池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她,她真正想找的高家人也不是高启兰。

但她不想说破还有一方面原因是,她想尽力将黄瑶藏住,藏到没有办法藏的那一天。

对于黄瑶。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她和张珍池是小学、初中同学,张珍池遭遇校园霸凌后转入的新班级,就是和黄瑶坐同桌。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张珍池最后离开京海的时候,也和黄瑶见了一面。

从黄瑶被陈金默领到高启强家里,摸了一下高晓晨的八音盒而被羞辱时,两个女孩就开始分享秘密。

从少女心事,到青春困惑,包含对一切过往的解剖。她们惊奇发现,与彼此的,就连自己最幽深、最逃避的自我厌弃都悄悄暗合。

张珍池最大的秘密,是她爱谁,而黄瑶最大的秘密,是她恨谁。

“我现在在财务部工作。”黄瑶甜甜的声音飘进张珍池的耳朵,“就在对面。”

张珍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再次看去,一只广场上的白鸽,正好扑闪翅膀飞走。飞到马路对面,在玻璃光巨大的反射之中消失不见。

多么壮观漂亮的高楼,矗立在晴天白云之下,肃杀一般的岁月静好——让自由的鸟遇上后都撞死,

京海没有和平鸽。

一串陌生号码的电话打来时,张珍池正望着屏保出神——那天她和张彪、安欣在动物园前的合照。

手指上移,在犹豫接不接,电话那头先自己挂了。

来电弹屏消失的刹那,一股恶心感突然从她的喉咙上顶,凶猛得不可抵挡。张珍池佝着腰,狠狠掐住脸腮,冲进洗手间。

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吐到鼻腔酸麻,还嫌不够的样子,要把内脏全都呕出来。剧烈的咳嗽后,她脱力地靠坐在马桶边,胃酸回退,视线恢复清明。

她重新摸到手机,想了想,还是给那个陌生来电打了回去。

单调的忙音声中,张珍池的手还卡在脖颈处。她呆愣愣地消耗着刚刚翻江倒海的瞬间,心里涌上的那股同样强烈的自毁感。

叮咚——查看短信:

“没什么,想问你好不好。”

他们三个,因为害怕手机被监听,所以约定平时不打电话不发消息。上一次见面,就是三周前,拍这张合照的动物园门前。

张彪三天前离开京海,到省里参加会议,针对马上要到来的20年专项行动进行的一些先行曲。

一般流程和做派,分不出虚实。但不论真假,事情照常进行,等他回来的时候医闹案就能立案了。然后是塌方案、二二八枪击案。

看见一点希望了,张珍池应该高兴的。她真的该高兴的——

妊娠期十周,雌激素持续攀升的阶段,情绪大起大落怎么开心的起来。

是的,高启兰根本没帮忙隐瞒。她真的怀孕了。

谁也没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生间的顶灯打在手机屏上,形成一块反光,把他们三个苦兮兮干巴巴的笑容遮住了。

三周前。

“我们最后拍照吧。”安欣说。“张珍池你站中间。”

结果张珍池和张彪并站好了等安欣调试自拍杆,调了五分钟。

“安欣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来。”

“你给我躲开……”

“我真受不了你,这么……一按,我说按这儿!然后再抻展……用你好的那只手抻。”

“你撒手。乱动什么我自己可以。”

“凭什么你掌镜啊?诶诶——”

“你脸大你站后边去!”

“你脸长你站最前头。”

“……安欣你笑得跟苦瓜一样。”

“你控制点表情眼睛都笑没有了——”

“你眼睛大你——”

“好了够了你们!爱拍拍不爱拍走——”

“咔嚓。”

——————————————————————

动物园拆了,狮虎兽的故事进入新篇章。

最后的合照,是之前看到《白夜破晓》四人合照的“刑侦剧里的合照梗”想到的hh。

张珍池和她生命之中最重要两个人合照。叔叔和安爹。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