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别撒癔症了,快洗洗睡吧。我房间就在你隔壁,要是晚上有事就叫我啊。”
晚上,下起了大雨。屋外雷声滚滚,一条条电蛇炸现,犹如利剑划破长空,照亮了一方黑暗,使其犹如白昼般耀眼。阴云密布,不见一颗星星,好似星辰全部陨落,再不复光亮。
小南悯在床上缩成了一团,死死咬着下嘴唇,双手环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躯。嘴唇透着死寂的灰白色,小脸煞白,额头上满布密密匝匝的汗珠,显然是被吓坏了。
“咚咚咚”三声,常安在嘟囔道:“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门外没了声响。
常安在磨磨蹭蹭的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敢在这个时候来敲他的门的,除了他那表了不知道多远的杀千刀的妹儿,貌似也就只有他昨天捡回来的小家伙了。
常安在拉开门,看了看周围,摸摸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这也没人啊。”一阵寒风裹挟着湿气而来,常安在被吹的一哆嗦,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不能吧,我不至于这么倒霉吧,这撞鬼的事儿真让我给碰上了?”
突然,常安在的裤腿被轻轻的扯了一下,他吓的一蹦三尺高,脑袋“咚”的一下撞在了门框上,他疼的“嘶”的一声。一低头,他终于看见了。
小南悯小小一只蹲在地上,也不吭声也不动,就这么拽着他的裤腿。
常安在是又好气又好笑,蹲了下来:“小家伙干嘛呢?嗯?睡不着?”小家伙一抬头,常安在看见他那能把人给吓死的脸色,不禁一愣,这才发现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想来,小家伙大抵是害怕打雷吧。
二话不说,常安在把小南悯抱了进来,关上门,把卧室的灯给打开了。他把小南悯放到了自己床上,自己则去到窗户边,把窗户关紧,不让一丝风有机会泄露进来。
“你今天晚上就挨着我睡吧,没事,不用怕啊。”常安在把小南悯抱进己怀里,明显感觉到小家伙的背部线条依然紧绷。
“其实我小时候也挺怕打雷的,我娘就这样抱着我,哄啊哄啊,我慢慢睡着了,也就不怕了。”常安在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小南悯的背,缓缓安抚着受了惊的小家伙。
“我给你讲故事吧。从前,有个大将军,他战无不胜,勇往直前,是个可以打破一切黑暗的神人。有一天,大将军在街上逛着,突然看见了一群小孩在欺负一个小乞丐,他一想,这怎么行呢,于是,他……”
小南悯的背渐渐松弛下来,呼吸逐渐平稳,就这样枕在常安在的胳膊上进入了梦想。
常安在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但努力一会儿无果后,彻底放弃,沉沉睡去。
翌日,两人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管家布好早膳来叫两人起床洗漱。来到屋子门口,他敲了敲门:“小先生,您起了吗?早膳已经备好了。”屋内久久没有动静。
管家有些不放心:“小先生,小先生?恕我冒昧。”管家推开了小南悯的房门,屋内空无一人。
管家急急忙忙跑到自家少爷门前,敲门道:“小少爷?小少爷?您昨天带回来的那小孩儿不见了。”
屋内依旧没有声响,管家这下慌了神,连忙推门进去。
两人正在床上摊大饼似的呼呼大睡,对此毫无察觉。管家无奈苦笑:“两位祖宗哎,快起来了,这都快中午了。”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这两天书斋在整修,正好有几天休假,常安在准备带小家伙出去好好转转。
大街上到处是忙碌的人们,来来往往,走街串巷。白天的街上暖灯初起,喧嚣不止,各个商铺的大门轰然打开,不停响着的是算盘敲珠落玉的声音,门口的牌子上尽是写着“薄利多销生意好”。街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绵延了好几个街区,为其添上了一份独有的浪漫。
咖啡店门前,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旁边坐着的老者拿着报纸,上面赫然是最新的战争前线报道;薪氏药堂前排起了长龙,皆是前来寻医问诊求药的患者们,每个人的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好脸色;书店内外一切安宁,同里面的人一同沉寂在繁华的街道中,只为以笔作刀,使鲜血喷涌,追求世间真理;梨园的戏声袅袅传来,花衣白面的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撩人而不自知。
常安在牵着小南悯走在大街上,卖花童吆喝:“先生,先生,来一枝吧。玫瑰象征浪满至死不渝,送恋人,朋友都合适。”
“行,来一枝吧。”
小南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小少爷有喜欢的人了吗?”
常安在听到他的称呼一愣:“为什么叫我小少爷?”
小南悯不解:“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这么称呼你啊。”
常安在把小南悯抱起来,开怀一笑:“那是他们,你不用,以后就叫我安在吧。”
小南悯懵懂的点了点头,常安在接过卖花童的花:“这是买来送给你的,喏,好看吧。”他把玫瑰花别在小南悯耳后。小南悯感受到耳后花瓣湿润的触感,耳廓微微泛红。
“真好看,走,我们去西宴晨听曲儿去。”
西宴晨,杉关最大的茶园,许多达官富绅都来这儿听戏,其打底的京剧班子也是全城一顶一数得上名号的。
上了二楼雅间,常安在眼神一撇,看见一人,随即转身就想跑。那是一名女子,身着鸦青色旗袍,旗袍上精致的白色刺绣,衬得人愈发矜贵,神圣而不可侵犯。
那人也看见了常安在,扭头一笑,一双眸子烟波浩渺:“哎,表哥,这么巧,你也来听戏啊。”这正是常安在所说的他那杀千刀的表妹。
“小叶子,你怎么又来西宴晨了,不怕你家老爷子发现啊。”
“你不也来了吗,还说我呢。”叶行缀一抚头上的簪子。她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常安在怀里的孩子身上,惊诧道:“这才多久不见啊,你都有孩子了?!还这么大?”
“祖宗哎,你带脑子想想,这可能吗?”
“切,那这孩子谁啊,你弟?”
常安在将南悯放到旁边的座位上:“不是,是我前两天从街上捡来的,看他怪可怜的,就把他带回常府了,去我爹面前过了个明路。”
“来,小南悯,这是你叶姐姐,叫姐姐好。”
小南悯脆生生道:“姐姐好~”
叶行缀被萌的心都化了:“哎呀呀,这谁家团子啊,也太可爱了。安在,你这小家伙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常安在一脸警惕:“这可不行,这是我家宝贝。”说着,用手护住小家伙。
叶行缀撇撇嘴:“开个玩笑而已嘛,这么当真干嘛。”
寒暄完,常安在正色道:“所以你来这儿到底干嘛来了。”
叶行缀依旧不以为意:“说了啊,听曲儿来了。”
“得了吧,你一味不喜欢听曲儿,今天倒是有兴致?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叶行缀终于不再随意:“西宴晨的老板找我商量点事。”
常安在一蹙眉:“西宴晨的老板?落红?她找你能有什么事儿?”
叶行缀摊开手:“且等着吧。”
好戏马上开场,此时雅间又迎来一人。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哟,几位客官来这么早,倒是我来晚了,给几位赔罪了。”
女子一挥手,下人端着果盘进来了:“这是我西宴晨新出的果子茶点,各位尝尝吧。”
来人正是落红,她身穿一身正红色旗袍,一头波浪卷发,其间点缀珍珠发夹。面上神色明艳动人,一颦一笑见,皆是风情。
叶行缀尝一口果子,赞赏道:“不错,红姐,你这店里的果子是愈发的好吃了。”
常安在挑了个好看的果子拿给小南悯:“尝尝看,他们家的果子还是很好吃的。”小南悯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嗯,好吃。”
常安在又拿了几个果子,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落红如一阵烟般飘到了叶行缀身旁:“叶妹妹,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叶行缀一颔首:“嗯。红姐所为何事?”
落红也逐渐正色起来:“我园中新来几名客人,他们有意在我这儿谋生。但却身受重伤,我此番前来,请叶神医为其救治。”
叶行缀一挑眉:“什么客人让你红姐如此大动干戈啊,怕不是普通客人吧。”
落红笑了笑:“猜的不错,其中一人曾于我有恩。”
“既然是红姐的恩人那便是我的恩人,这个忙我帮了。”叶行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落红站了起来:“那便谢谢叶妹妹了。我还有事要忙,便不打扰二位听戏了。”说着,款款走了出去。
台上,好戏已开腔。
今天演的是一出《穆桂英挂帅》,台上青衣着女褶子,脚下袅袅生风,眉眼间皆是动容。其嗓音是云遮月,亮而不噪,柔而不绵,韵味醇厚,悠长。
“猛听得金鼓响角声震天,唤起我破天门凌云壮志。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出自京剧《穆桂英挂帅》
小南悯:在讲什么,听不懂,我库库吃,安在给的就是好吃。
常安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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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时光回溯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