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秘术师 第37章 浇花

现代，市中心。

这家火锅店生意很好，客流不断，胡兮卿和琨臣坐在窗边的位置，琨臣正把一片毛肚下到辣锅里。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琨臣说，“那孩子死了？”

“是。”胡兮卿说。

“你手里那把断剑叫什么名字？”琨臣忽然想起一件事。

“桑榆。”

“你终究没有帮聂无奚修好桑榆剑。”

“我当时说要把剑修好，是为了讨无奚开心，无奚都不在了，我还修它做什么？”

“一千年了，桑榆剑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

“你放不下？”

胡兮卿转过头，看向窗外，他没有正面回答琨臣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那时候的我太顺了，十三岁就得人形，隐居尘埃山，需要的时候偶尔出去封印一下魔石碎片，无忧无虑，最重要的是远离尘世，跟人没有情感牵绊，所以不知道心痛是怎么回事。无奚死的时候，我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

“第一次的体验都是记忆深刻的。”琨臣说。他把毛肚夹了出来，毛肚不能煮太久，久了就不好吃了。

胡兮卿想起琨臣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不自觉地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琨臣一眼。

“那次是你第一次违规使用秘术？”琨臣问。

“嗯。我不知道被天雷劈过之后神使会不会下界找我，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我差点都把这件事忘了。”

“后来你就这样一直使用秘术对付大妖？这怎么行？你光对付一个灰鏊就被天雷劈了那么多下，还剩八个大妖，你要真这么玩，还没等除掉八个大妖，你自己这副躯壳就先被天雷劈成灰了。”琨臣说。

胡兮卿笑眯眯地看向琨臣，金边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胡兮卿说：“我可是狐狸，怎么会这么笨呢？我会想办法。”

听到这，琨臣好奇地问：“后面发生了什么？快点继续往下说。”

胡兮卿脑袋一晃，故弄玄虚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别他妈下回分解了，现在就说。”

“琨臣大人，您别学温泯说话好不好？”胡兮卿无奈。

这时刚好一个男服务员过来上菜，听到胡兮卿叫琨臣“大人”，眼中露出古怪的眼神。

男服务员十分纳闷，心想：大人？大清早亡了，哪来的大人？玩角色扮演呢这是？

琨臣难得一见的有些不好意思，等男服务员走后，他对胡兮卿说：“以后你别叫我大人了，就叫琨臣吧，还有别说‘您’，说‘你’。”

“好的琨臣。”胡兮卿笑眯眯地应下，好像就等这个结果。

“对了。”胡兮卿道，“有件事情我忘了跟你说，我之前想帮你办个身份证来着，上个月我咨询了在公安系统的一个朋友，他也是个秘术师，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答应帮我走后门。我那朋友说事情能办，让我带你去拍照，还让我帮你想个姓氏。”

“我不能姓琨吗？”

“理论上说公民可以自选姓氏，但如果要自创姓氏的话还是比较麻烦的，目前没有琨这个姓氏，系统里面没这个选项，自创一个新姓氏相当麻烦，要有正当理由去申请，要交很多材料，一堆手续下来还未必能通过审核，我那朋友说，通过审核的概率很低，不如想一个常用姓氏来的方便。”

胡兮卿说着，推了推眼镜，笑眯眯道：“不如你就跟我姓胡吧，之前你还是小孩形态的时候，我老跟别人说你是我侄子，侄子不就应该姓胡吗？”

琨臣幽幽道：“你怎么不跟别人说我是你儿子呢？”

“那倒不敢。”

“你这个小狐狸什么不敢？”

这时正逢一个女服务员推着手推车路过，“小狐狸”三个字轻飘飘地飘进了女服务员的耳朵里，一瞬间女服务员的表情有些精彩，但礼貌使然，女服务员马上恢复正常表情，什么都没说，迅速推着车走过。

胡兮卿笑眯眯地说：“看吧琨臣，我就说你在外面这样叫我是要被人当变态的。”

琨臣一耸肩，低头吃东西，问道：“那我叫你什么？叔叔啊？”

“也行。”

“真会占便宜。”

“还要上户口，上我家户口方便一点，你不介意吧？”

“随便。”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顿火锅就吃完了。

吃完火锅，两人在商场里走了一会，路过一个游戏厅，见到一群小学生和初中生在里面叽叽喳喳地打游戏，十分热闹，琨臣非常自然地走过去。

“喂。”胡兮卿赶紧拉住琨臣，说：“打游戏的都是一群小孩，你好意思过去？”

琨臣不解，“你以前不也经常带我来这里打游戏？”

“那时你还是个小孩，我带你来就是大人带着小孩来，这很正常，但现在我们两个都是大人，两个大人进去玩，混在一堆小朋友里面，多奇怪啊。”

“我一直觉得那时你带我来游戏厅是你自己想玩，正好我是个小孩，你就借着带小孩的名义自己玩，对吧？”

“勉强可以这么理解……”

琨臣白了胡兮卿一眼，把胡兮卿拉进了游戏厅。两个高高大大的成人混在一群小孩里面非常突兀。

琨臣打游戏打到激动的时候喜欢喊出来，以前他还是小孩形态时，小孩大喊大叫，别人最多觉得这孩子没礼貌或者家长没管教好，但并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小孩不懂事，大喊大叫是常见的事，但现在琨臣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大喊大叫可就不是什么常见的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琨臣，觉得这人非常古怪。

一旁的胡兮卿双手捂脸，心想：神啊，太丢人了！

晚上回到家，胡兮卿一反常态地没在阳台打理他的花花草草，而是把桑榆剑拿了出来。胡兮卿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看着桑榆剑发呆。

桑榆剑断了一截，尽管胡兮卿会铸剑，但他一直没修补。

琨臣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衣，一身水汽。琨臣这副人身身材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加上看起来很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体育大学的体育生。

琨臣看了胡兮卿一眼，见胡兮卿失魂落魄地盯着桑榆剑，便朝胡兮卿走了过来。

胡兮卿缓缓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他说请我吃桂花糕的时候，我马上跟他说：‘好啊，别等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去你家吃桂花糕吧，不去杀燕山了。’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胡兮卿眼眸一垂，面露忧郁，“他当时只是见我渴了，想去帮我打壶水而已啊……”

“听你白天的描述，那时候不是桂花开的季节吧？”琨臣道。

“不是，但可以等，我们坐在福阳河畔的桂花树下聊天，或者一起帮他母亲干活，从春天等到秋天，等到桂花开的时候，不就能吃到桂花糕了吗？”

“一千年了，你还没放下？”

“时间固然是一味良药，但有些事情一旦印入血脉，就是伴随一生。”

胡兮卿的灵魂没有终结，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一生就是永远。

琨臣见不得胡兮卿这个样子，他拉了胡兮卿一把，说：“别伤春悲秋了，去睡觉吧。”

“我记得你可以不睡觉的啊。”胡兮卿奇道。

“陪你睡。天界不是让我跟你搞好关系嘛。”

“我没有睡觉要人陪的癖好。”胡兮卿随口一说。

琨臣看上去有些生气，作为一只凶兽，他的脾气着实不算太好，琨臣怒道：“你到底睡不睡？我一个正神，都自降身价来给你陪睡了，你还不睡？”

胡兮卿：“……”

胡兮卿欲言又止。

胡兮卿心想这是我家啊，我才是一家之主，我在自己家还要被人号令，为什么？

胡兮卿想当初自己就不该把这只穷奇捡回家。一开始的时候虽然琨臣被鲁生锁约束，但凶兽的派头是一点没减，自己回个家总是担心被咬，提心吊胆；现在呢，虽然天界下了一道命令让琨臣跟自己搞好关系，但大神就是大神，气场和压迫力一直都在，他在这里，这家哪还是自己家？这家都快成了他的家。

但胡兮卿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就算时间倒退，他也还是会把这只穷奇捡回家。

为什么？因为是同类啊。这个时代上古异兽已经灭绝了，就跟恐龙一样，胡兮卿一只异兽孤零零地躲在人群里，突然有一天遇到了另一只异兽，很难不高兴，老乡见老乡都两眼泪汪汪，同类遇同类那不是更加泪汪汪？

所有人都在寻找同类。

胡兮卿看了一眼自顾自走进卧室的琨臣，忽然笑了一下，心想其实琨臣也一样吧，他都恢复自由了，为什么还要赖在自己家？除了天界的那道命令外，或许他也想跟同类挤在一块取暖。

又过了一段日子，琨臣的户口和身份证都办好了。

琨臣拿着身份证看了又看。琨臣不上相，身份证上的照片没有他十分之一好看。身份证上姓名一栏，赫然写着琨臣姓“胡”。琨臣自言自语道：“还真姓胡啊？”

这话被正在阳台浇花的胡兮卿稀里糊涂地听到，胡兮卿没太听清，把“胡”听成了“福”，好奇地从阳台探个头进来问：“什么？真幸福？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琨臣白了一眼胡兮卿，“浇你的花去吧。”

胡兮卿把头收了回去，背对着客厅继续浇花，一张嘴不消停：“天界让你跟我搞好关系，那你就不要再以大神的语气跟我说话，更不要坐在沙发上发号施令，偶尔也应该帮我干干活，比如浇花……”

胡兮卿只是随口乱说，没想到琨臣还真来了，冷不丁出现在胡兮卿身后。琨臣比胡兮卿高，压迫力又强，胡兮卿只觉得有面墙堵在了自己身后。

琨臣的手臂环过胡兮卿的身体，从胡兮卿手里拿过水壶，冷着脸问：“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