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客厅一夜的老人,眉宇间有深深的倦意,随意披散的头发,有些皱的睡衣。毫无聚焦的目光游移在客厅的装饰上,略微一划过摆在客厅的行李箱。
原本要出去的计划暂时被她搁置。
一宿没睡的她深深的叹息,外孙女的惊叫、愤怒,仿佛还在眼前。
可她却没什么办法。
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能怎样呢?
取舍间必有得失,总有一方会不满意,无法两全其美。
过了很久很久,她摸索着站起来,坐久了的脚有些麻,她踉跄一下,几乎是要跌倒。
一直没有出声的外公,像幽灵似的出现在她身后。
“囡囡和蕊蕊……”
有些沙哑的尾调,像瓶威士忌,冒着泡。
僵直住的外婆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难过的笑。
“我去和她说,还是别把孩子送过来了。我们照顾不了。”
颤抖着声线,无比失落,但又很坚定的说。
“只能这样了。蕊蕊啊,她性子好,少有这样的时候。唉,这叫什么事啊!”
外公背着手,有些忧虑,很深的顾虑凝结在他眼底,逐渐勾勒出往事的冰山一角。
外婆沉默着拨通了囡囡的电话,在接通的那一瞬,她怕泄气,很快开了口。
“昨天那个提议还是不要了吧。我们这儿照顾不过来。”
“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非要我说出来。”
一声爆呵,夹杂了火气,撕碎了维持的平和以及往日教养。
优雅的外婆气得浑身发抖,她有些难以置信的质问自己的女儿。
“你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囡囡,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
那股难言的心痛积压在心口,堵得慌。她悉心教导数十年的女儿,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忙,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你不能让你的孩子去承担这些吧?你当初把她丢在我这里时,说:‘只是让您照顾几天,过会儿就接走。’这么久了,我们可以体恤你,因为我们是的父母。”
“那那个孩子呢?她又为什么要去承担这些?我希望你自己想明白,也问心无愧。”
气势汹汹的外婆颓然的挂断电话,苦笑一声,一时间竟然苍老了好几十岁。
“她……”
干涩的话只开了个调,她就闭了嘴,她不愿意用那些粗俗、难堪的词用在那个曾经如珠如宝的女儿上。
许久后,外公轻叹,“罢了,消消气。孩子大了,我们也管不着了。蕊蕊去她那儿,也不会开心的。没有感情基础的家人,那种疏离、冷漠,蕊蕊去了也不习惯。”
是啊,她不会习惯的。那儿也没人包容她发小脾气,包容她各种各样的习惯。爱哭爱笑的女孩子,到了那,也会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当初便同她说了,可她不听啊!不听啊!还是这么倔,还是那么觉得自己能处理好。”
外婆的眼里有了泪光,手指在虚空描摹那个瘦弱、爱笑的小姑娘。那个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的,她的女儿。
***
“蕊蕊”
开朗外向的姑娘趴在桌上,手指转着圈,兴致勃勃的看着元蕊写作业。
“你怎么这么勤奋了?被刺激了?”
元蕊一声不吭的继续写,力道大到差点把纸戳破。她闷闷不乐的扔下笔,烦躁的开了口,“你有没有特别讨厌的人啊?”
“啊?”苏溪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就是就是……”元蕊超级小声说,“讨厌家里的某个人。”
“这——”苏溪杳对上元蕊亮晶晶的眼眸,使劲挠挠头,“父母?你知道的,他们忙,经常不回来。不过,我有外婆,虽然她很严厉、很严厉。但她还是我最爱的人。而且她超级厉害的,我妈妈这么厉害,也多亏了她。”
元蕊若有所思的一点头,心中有了盘算。
“我也讨厌他们,”元蕊趴在苏溪杳耳边说,“真的,他们本来还要跟我们一起去。幸好外婆跟他们说了,外婆果然对我最好啦!”
欢欣雀跃的元蕊,说着消奶音,嘻嘻哈哈的、手舞足蹈的描绘了一番昨夜的景象。
“我也觉得他们讨厌”苏溪杳附和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就连言怀谦的妈妈和爸爸,我好歹也看见过。”
她一想起某些事,不高兴的瘪起嘴来。
“他们那些男生一样讨厌。尤其是……尤其是……”
她一副便秘样,最终还是艰难吐出几个字,小声到元蕊都没听见。
“……你这声音也太小了吧?”元蕊无语了,“不过,我知道是谁啊!可惜,你这次也摆脱不了他了,啧啧啧——”
“惨”元蕊评价道。
“靠,有你这样的朋友吗?”苏溪杳坐起身,义正言辞的控诉元蕊,“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我伤心了。”
“少聊些他的八卦就好了”元蕊这样宽慰她,“谁让你讲八卦被当事人抓到了?而且”
她说到一半,捂着嘴嘻嘻笑起来。
“诶呀,我那不是和叶忆柳打赌来着,结果没想到嘛”
“活该”
元蕊送了她两个字,东张西望很久,才问:“叶忆柳她人又跑哪去了?这都几点了?有没有时间观念啊?”
“诶呀,不等她了”苏溪杳开始撺掇元蕊抛下叶忆柳,“我们俩一起去,不带她。”
元蕊翻了个白眼,“她到时跟你打起来了,我可不帮你。”
“欸,你——”苏溪杳一跺脚,傲娇的抱起臂,“不帮,就不帮。”
“对了,她最近是不是要参加什么活动?”
“好像是计算机比赛吧?不过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俩人聊得兴趣高涨,忽然,有人拍了一下苏溪杳,把她吓得跳起来。
“哇哦,谁啊!”她扭头一看,看到了……
“你你你——”
“嗨,美女们”
高昂的语调,像花孔雀一般打扮的男孩,正是苏溪杳不愿提起的那个人——崔凌皓
此人容颜如玉,温润而泽,昳丽之姿,宛若天成。
此人小小年纪长得像个妖孽,跟他同框的压力极大。
他嘻嘻哈哈一搂苏溪杳的肩膀,招呼元蕊,“嗨,元蕊小美人,今天言怀谦没来?”
元蕊眼神定定望着后方,素手一指,“不就在后面?”
苏溪沓趁崔凌皓扭头时,赶忙把他的手扳直,用手掸了掸,嫌弃的说:“崔凌皓,下次别揽我肩,搞得好像我们关系不错。”
“你这样,我可伤心了”崔凌皓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苏溪沓旁边,“我今天来找你玩,结果你不在。唉,果然啊,蕊美人才是你的心头好”
“哼,你知道就好”苏溪沓毫不客气的点点崔凌皓眉心,“招蜂引蝶,招摇过市,但凡对美丽没点自信的,都不敢走你旁边。”
“呵,爷,魅力足”崔凌皓拽拽的说。
“是是是”苏溪沓敷衍的回答。
元蕊在对面捂着嘴笑,笑着看他们斗嘴。
***
大巴车上,几个人齐聚一堂,开始了斗地主。元蕊拆开一包薯片,看着他们四个玩,风景依次远去,她悄悄开了窗,风顿时灌了进来,将人抱了满怀,吹散了一地燥热。
“蕊~,咋不来打啊!”叶忆柳招呼元蕊,“诶呀,不要弄你那书了。”
“你们先玩”元蕊却是笑着说,“希望你们在言怀谦手下存活。”
“少来——”崔凌皓大大咧咧道,“看爷不把他杀个片甲不留。”
然后在接触到言怀谦淡淡的一瞥后,怂了。
“嘿,男子汉大丈夫,有你那么怂的吗?”苏溪沓使劲嘲笑崔凌皓,“不过就你那三角猫的功夫,有可能,哈哈哈哈——”
“少来,那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崔凌皓反击道,“我看你才是三脚猫功夫。数学不好的,菜鸡。”
“你说什么?在说一遍——”苏溪沓出离的愤怒,试要给他一个好看。
然后他们俩开始了争霸赛,把整个斗地主弄得乌烟罩气的,基本上都奔着要把人搞垮的心态去,如果搞不垮,就极力让另一个无法赢。
言怀谦的额头开始突突的跳,太阳穴已经鼓出来了。这时的他,还未修炼出那么完美冰山脸,尚且能显露出几分孩子气。
“你们俩,可真是猪队友”叶忆柳真心实意的夸他俩,已经被气得不轻了,“索性现实认识,要是网上,绝对被骂的很惨。”
苏溪沓看着手里的牌,恼火的扔下,“不玩了,不玩了”
“是接受不了自己能力弱?终于认清现实了。”崔凌皓在那嘲笑苏溪沓,谁知她没接话,反而斜睨他一眼,哼了一声,去找元蕊了。
言怀谦看着他那犯贱样,默不作声的收拾好牌,对着叶忆柳道:“不玩了,凑不齐人。”
“是啊,这俩人……”叶忆柳叶欲言又止,然后一甩头,把那些烦恼通通甩开,跑去和元蕊她们聊八卦去了。
最后只剩下言怀谦和崔凌皓。
言怀谦拿出了作业,沉下心来写,全然不顾那边的崔凌皓。
“不是,你这么水灵灵的开始写作业了?”崔凌皓不可思议的说,“你……她,你俩可真像。一个写作业,一个看书。坐那半天,雷打不动。佩服佩服,在下佩服。”
“少说废话”言怀谦算着数学题,接了话口,“要我说啊,你也早些写,去那玩疯了,早不知天南地北,最后才狂补作业。”
“切,在好玩,也就那样。”崔凌皓一脸不屑,但还是把作业拿了出来。
“哦,是吗?要是这样,又何必每年都去呢?”言怀谦反问。
“我那是……算了,说不过你”崔凌皓放弃了与其争辩。
随后,整个车厢变得极为安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
只有甜文能治愈我受伤的心灵。
每天在破防与即将破防中横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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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梅(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