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家舒舒服服地躺着沙发,吃着薯片,看着电视剧,梅雨悠闲得不得了。偏偏这天是周末,梅老师和叶老师不用去学校,全都在家。只要不是寒暑假,除却晚饭,叶老师总喜欢把家务都留到周末,洗完衣服,又要拖地板。
“脚!让开”
梅雨闻声把脚从茶几上抬起来,所幸全都搁在沙发上,“这么辛苦,干嘛不请个钟点工?”
“上回请来的,衣服洗得不干净,打扫也不精心。”
“那是你要求高。”
叶老师支起腰杆子,手里撑着拖把,戴了塑胶手套的手指往女儿额头点去,“你要是给我干点活,就算给我请来一个十全十美的钟点工,我也不稀罕。”
梅雨头一撇,避开叶老师的袭击,嘴里完全是撒娇的语气,“妈,我难得回家一趟,你也不让我休息休息?我在外面都是一个人煮饭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打扫的。”
叶老师哼哼:“我还不知道你?在杭州的时候,天天不是吃方便面就是吃外卖,脏衣服积到发臭了、没衣服穿了才肯洗,房间里的地板一个月也不知道拖一次!”
梅雨卖可怜道:“所以,您还是再让我舒服两天吧!等回到杭州,我又要过那种苦日子了,成没妈照顾的孩子了!”
叶老师的微怒被这话冲去了大半儿,哼哧笑道:“你啊,就你这个样子,有哪个男的会看上?”
梅雨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都不着急,“这种事靠缘分,老妈你就别担心了。”
“25岁以前讲你的缘分,25岁以后就靠人为了。你今年都25了,再过几个月就26了!你的缘分要是再没到,我可就要人为干预了!”
梅雨把薯片嚼得咔呲咔呲不断,耳朵里直接过滤掉叶老师的话,见到老爸从书房里出来,“小雨啊,你妈说得没错,上个星期吴主任还问我闺女是不是回家了。”
“吴主任啊!”叶老师立马应声附和,“前段时间我们办公室里的老师聊天,正好吴主任也在,说他那个侄子,现在在地税局工作,工作稳定工资不低,可是都快30岁的人了,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家里人天天催着去相亲。”
咯噔,咬到舌头了!嘶——生疼。
“我说小雨啊!你妈刚才说的话一点都没错。”叶老师刚说完,梅老师接上。
“什么话一点都没错?吴主任的侄子天天被家里逼着去相亲?”梅雨抢话,想要把话题引导开。
“不是,我说的是你都快到26了……”梅老师解释,30秒的时间足以让他在肚子里打好长篇的稿子,准备对女儿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前几天,你不是说你一个朋友结婚了吗?你看看,同学朋友,一个一个结了婚,有的甚至还有了娃,你还单身一个人,连个影儿都没有。”
“他们是奉子成婚。”
梅老师惊讶,却仍说:“要是两个人能有结果,过程无所谓。”
苗头这么不对!梅雨微微皱起眉头,一手摸在薯片袋里,只摸到一些碎屑,一片完整的都没有,干脆就撂下包装袋,趿起拖鞋回自己房间去。“我还没说完呢!”关门之际听到叶老师的嚷声,接着又是叽叽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
幸好逃得快,否则就是引火烧身。门外的那两位,一个语文老师,一个英语老师,俱是能说会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会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不然怎么管得住底下的学生。一嘴难敌两口灿舌。梅雨打心里对他们举白旗,所以急忙避开。
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叹气。明天就要离开A市回杭州了。说来也奇怪,在杭州工作几年,她都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的家了。从A市到杭州,她说“回”,从杭州到A市,她也称此为“回”。两边都是自己的家乡。
从杭州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家里有几件她平日里穿的衣物,以往长住杭州,当然更不用担心,那个租住的小公寓里什么都有。打开衣柜,草草把几件衣服挑出来,扔到床上,然后再从床下把旅行袋拖出来,把要带走的衣服全都塞进去,合上拉链,旅行袋尚有空间。
房间外好像没有了动静,梅雨稍稍打开一条门缝,见到客厅里没有人,才出来,客厅里连电视机都关了。卫生间里传出刷刷的声音,应该是叶老师在搞卫生活动。梅雨了解自己的父亲,在家的时候白天里从来不看泡沫连续剧,到了晚上一定要看半个小时的新闻,其余时间全都在书房里研究他的二十四史和诗词歌赋。
从小区里出来,在公交站牌下等候,最后的一天时光,她决定出去逛逛,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没有叫出租车。7路是环线,途经很多梅雨想去的地方,在江南大厦、A大东门、星巴克都有停站,可是今天的公交有点反常,过了十五分钟都没有来一辆。这里离市中心有些远,小区门口的站牌下没有电子屏幕,否则也好看看确切的时间和路程。
这是邪了门了。梅雨站了许久,眼见一辆公交车转了一个十字路口朝这边开过来,等近了才发现不是7路,是33路。反正没有目的地,梅雨就跟着两人上了车,车上前面有人站着,还以为坐满了,往里走点,没想到后面竟有座位。
自从回家,梅雨就没有乘过33路公交车,不知道它在数月之前已经改变线路,驶过一段路,从窗外看去,感觉越来越不对,不是印象中的路线,从包里取出眼镜戴上,看上面贴着的路线图,这才知道33路不从中环东路经过了,而是直接到布里路,当中还多经过了市法院、检察院等地。
车子在法院门口的站牌停下,梅雨又往窗外看去,这会儿戴着眼镜,对远处的人和事物都看得更加仔细。法院好像刚审理完一件案子,一群人从里面鱼贯而出。隔着两百多米的距离,在十几人当中,梅雨仍能看得清其中一个人是陆远。他是律师,出现在法院,一点都不稀奇,不过远远地看过去,他好像跟谁卯上了。
该下车的人都下车了,梅雨一时兴起,匆忙从座位上下来,跑到后车门,看到快要阖上的门,叫道:“还有人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