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神明 第7章 阴暗囚房

沈夫人有一妹妹，叫明雪，不幸的是她在沈苑出生当天，溺死湖中，自此，沈府日夜闹鬼，树上出现鬼娃娃、纸人头，所以关于此次闹鬼，有人说罪魁祸首是灾星沈苑，也有人说是明雪回来复仇。

言尘查探许久，才得知明雪的闺房，并不是普通的寝宅，而是地下道中的一座囚房，那是一座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的房间，言尘刚进去，就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的咳嗽几声，他看着囚房中的女人。

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五官端庄，眼眸和鼻子都小巧，穿着一袭竹青色长衫 ，三千发丝挽在一根发簪中，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温婉之气，只不过她被锁链锁在柱子上，双腿被打断，腹部的衣裳被撕裂，但露出的并不是酥肉，而是血肉模糊的肌肤。

“沈夫人家大业大，一颗明珠都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她作为沈夫人妹妹，为何被囚禁在此?”闻澈没听见回应便扭头看言尘，但那人根本没留意这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桌子上摆着一堆扎好的纸人，做工精巧，活灵活现，顿悟：“原来真是她在作祟！”

言尘收回目光看向女子，感慨了一声，说道：“姑娘，你很美，即便死去多年化为厉鬼，但依旧能看出你原本是一位很美的女子，你不仅美，你还很聪明，能想到在大晚上装神弄鬼，甚至将沈朝推入湖水，只为引我们前来。”

从进门后，空中冷的似乎凝了一层冰，闻澈双手拢在袖子中，朝女子微微一笑，有些疑惑道：“目的呢？”

“她是沈苑母亲？”言尘看着没有说话的女子。

“啊？”闻澈大惊，嘴巴张的能塞下一颗鸡蛋，目光微微转移到言尘身上，片刻后缓了缓神，“你是不是搞错了，沈苑明明是沈夫人女儿，整个沈府的人都知晓。”

言尘又道：“那为何沈苑被虐待至此？”

“听说沈夫人……重男轻女?”闻澈犹豫了。

言尘悠悠道：“权势可以蒙蔽人的双眼，你想啊，沈夫人世代经商，又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这种人一般很在乎名声信誉，尤其是沈夫人，她虽然算不上好人，但早年曾在不夜城开仓放粮，救济沿途百姓，这样一位在乎名声的女人，纵使她心再狠，也不至于虐待亲生女儿，甚至把她当狗豢养，可她依旧这么做了，那只能说明沈苑不是她亲生的，沈夫人打断她亲生妹妹的腿，不惜将她溺死湖中，甚至把她的尸体扔在囚房中，说明这个女人心不是一般狠，那她为何偏偏留下沈苑一命？因为沈老爷身中嫡亲蛊，沈夫人必须用沈苑的血解毒，但沈夫人每次看到沈苑，就会想起她和自己丈夫有染，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容忍此事发生，所以她恨沈苑，也正因如此，她才会百般折辱沈苑尊严，借此消除心中的恨。”

“可是这位姑娘看着不像和沈老爷……”闻澈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因为那女子缓缓抬起了头，她死去多年，抬头时脖子和眼珠子格外不协调，看人时眼神僵硬无比。

女子微微叹口气，颔首道：“公子猜的没错，我是阿苑母亲，作乱的是我，挂纸人装神弄鬼的也是我，阿苑是无辜的，算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言尘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她是挺可怜的，但她有一个好母亲。”

女子一怔，灰色的眼眸闪现一抹泪花，素来平淡的声音变得颤抖：“我……是好母亲？”

“当然是，”言尘点了点头，“一个被折断双腿剖了肚子活活溺死的女子，靠着对女儿的爱，化身厉鬼，甚至被关押数年，迟迟不肯离去，只为保护自己女儿，这种赤诚的决心，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你很聪明，也很勇敢。”

女子扯了下唇，勉强一笑道：“相比于阁下的无所不知，我的聪明只能算愚昧。”

“称不上无所不知，”言尘忽然摇了摇头，“因为我来此地，除了见你，还有一事好奇。”

“嗯？”女子疑惑地应了一声。

言尘皱了皱眉，问女子：“这么多年，来沈府的仙人不计其数，你为何偏偏在今夜现身？”

女子转头看向闻澈，轻轻笑了笑，“因为我信他。”

此刻，闻澈正靠在桌子前，那桌子上有一个花瓶，里面斜插几株含羞草，他闲着无聊，指尖在草叶子上碰了碰，含羞草立刻收缩起叶子，他觉得好玩，又碰了几下，直至全部的叶子合上才满足，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我这位朋友，从小脑子缺筋，确实长了一张值得信任的脸。”言尘回头望了一眼闻澈，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脑子才缺筋。”闻澈眉眼一横，朝他怒目而视，大声斥道。

言尘问他：“那她为何信你？”

“因为我救过她女儿。”闻澈得意地说道。

“哦？”言尘看了一眼女子。

女子点了点头：“小公子说的没错，三年前的酒楼，我女儿被扔在地上任人欺负，公子曾出手相救，一直以来，我也不曾答谢过公子。”

闻澈仰起头，拍拍胸膛道：“修行之人，讲究义字当头，举手之劳，大恩不言谢，姑娘不必客气。”

言尘想了想，却问：“姑娘真是为了答谢我们才引我们前来？”

“公子机智，”女子为难道，“不瞒公子，其实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女儿被当成药人，倘若……”

“放心，我哥可以帮她解毒。”闻澈声音高亢，满脸少年的义气。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可以？”言尘督他一眼。

闻澈指了指他的心脏，一本正经道：“心里说的，我听见了。”

言尘一时没有回答。

相传嫡亲蛊无药可救，即便天上的神仙下凡，也束手难测，但闻澈的声音过于洪亮，表情过于自信，再加上这个少年，本身就长的一脸狭气，竟让女子看见了希望，她睁大眼睛，追问道：“真的有办法？”

言尘犹豫片刻，看见那女子眸中泛着泪光，最终点了点头：“有。”

“想不到公子还懂医术。”女子赞叹一句。

言尘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医，但有一个朋友是医界圣手，想必他一定有办法。”

“谁？我怎么不知道？”闻澈狐疑道。

言尘说：“为了不给你添没必要的麻烦，有些事，还是不知情的为好。”

“油口滑舌，其实就是瞧不起我。”闻澈不满道。

言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笑，目光悠然地转移到女子身上，却发现那女子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你打算消失？”言尘有些意外，他以为女子让他来是为了重回世间，哪怕以鬼的形态，但他远远没有想到女子竟会主动魂飞魄散，提醒道：“人死如灯灭，魂散不可聚。”

“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我心中的最后一抹执念已经了解，我已经无憾了。”女子声音满是释怀，对她来说，她早就不想活了，被沈老爷酒后欺侮她就想去死，若非放不下女儿，她连鬼都不愿当。

言尘又问：“你是沈苑母亲，你不打算见她一面？”

女子摇摇头：“以前想过，我曾想过陪她长大，看着她能够独当一面，但现在不想了。”

“嗯？”言尘迷茫地说道。

女子看了看自己肮脏的面容，勉强一笑道：“于她而言，我这样不堪的母亲，见了又如何呢？更何况她是一名私生女，无论原因如何，她依旧是不被看好的私生女，倘若大家不以理性的角度去看她，那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令她遭受诟病的负担。”

言尘看着她：“我并不赞同你的看法。”

“为何？”女子问道。

言尘道：“生离死别，爱恨嗔痴，是人必须经历的情感，很多人在面对离别，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逃避，但有些事总归是要面临的，母亲曾告诉我，人死后会化为天上的一颗星星，会在你看不见的角落保护你，为你照亮迷茫的前途，成为你前行的力量，可是这种虚无的幻想真的存在吗？触碰不到的温暖真的叫温暖吗?坦白说，我曾经也相信异想天开的虚幻，在迷茫时，我也希望那些天方夜谭的神话是真的，可惜人总会明白一切，离别是成长的一环，对于孩子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虚无的幻想，也不是无上的荣光，而是真诚的陪伴，在离别到来的那天，他们希望在迷茫时，为他们指引方向的是一句话，而不是抬头看见的一颗星，有时候，一只鬼的陪伴要比一个人强。”

女子愣了一瞬，没有说话，言尘没有多言，而是是揽着闻澈的肩膀，走出了囚房，只不过他在离开时，留下一张聚魂伞符，可保鬼魂在世间生存。

天色更晚了，月亮的光也更加黯淡，言尘心不在焉地走着，他想不明白那只女鬼的来历，她为何有闻澈记忆？那只石头模样的眼睛又是何物？关于女鬼身份，想必只有沈苑知晓，他需要见一次沈苑，但又不知如何摆脱闻澈。

“你不舒服？”闻澈停下脚步，探了探言尘的额头，皱眉道：“没发烧，怎么脸色那么差？”

言尘回神，淡淡道：“无碍。”

闻澈又道：“少骗人，你在我面前根本不必伪装，因为我太了解你，就算你如何狡辩，我都能看穿你，你可以把我当成另一个自己，有心事，或者不开心，你都可以告诉我。”

言尘想了想，道：“沈苑在井底受到惊吓，她伤的很严重，刚被送回房间。”

“这个好办，来之前，楚叔叔送我很多疗伤的灵丹妙药，单是融神丹，整个天下都不曾有几颗，对付这点小伤，不成问题。”闻澈从兜里摸出药，递给言尘。

言尘没接，思忖片刻后勉强一笑：“恐怕只能你去帮她疗伤。”

闻澈一愣：“为何？”

言尘说：“来沈府的仙人很多，但消失的也很多，不夜城归天灵山管辖，倘若出了茬子，自然要归咎于天灵山。”

“你想自己去查看？”闻澈很是惊讶。

言尘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

闻澈虽然不信，但他早已不是喜形于色的小孩，相反，他最擅长伪装，既然言尘刻意甩开他，那他只好笑笑，说道：“哥，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