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哥还是丈夫 第6章 第六章

他一见钟情，昭告天下，明媒正娶的姑娘，终于接受了他的爱意。

次年深秋，姜菱九死一生诞下了一个女儿，傅惊屿取名为傅云姜。

第二年春，襄王册封太子。

两个月后，乾皇驾崩，太子姜溯继位，册封追封生母令贵妃为文清皇后，定王姜珩为定亲王。

而病榻垂死的皇后三尺白绫追随先帝而去。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夫妻恩爱，儿女康健，天下太平，这正是姜菱多年来最期盼的日子。

直至第六年的秋，大昱的朝堂上，大臣忽然上奏，宁昱两国边境的一处不毛之地上几十具士兵的尸体被人乱箭射死。

被发现时，尸首早已**的不成样子，唯有直直插在胸口的一只只血淋淋的箭。

普天之下，只有大乾的士兵会使用这种螺旋箭，箭头的制作十分复杂，只有大乾人熟于制作。

此消息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不少朝臣的矛头顿时指向了沉默寡言的太子傅惊屿。

良久，傅惊屿才双手作辑，迎上昱皇苍老的眼眸，郑重的开口。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定是有人挑拨离间，请父皇明察。”

昱皇眸子里的野心藏也藏不住。

傅惊屿只能希望自己可以劝的动这个糊涂的父亲，不要妄图以卵击石，否则，大昱的江山将毁于一旦。

姜溯是个贤明的帝王，又有忠义之士辅佐左右，定亲王姜珩更是能征善战，智谋远虑。

这些年，大乾周边的小国家基本都被大乾归为版图。

傅惊屿明白，昱皇怕了，既想先下手为强，又想留一个好名声。

昱皇终是年岁大了，被朝中的奸臣一怂恿便看不清楚局势，如今的大乾哪里是大昱可以随意招惹的。

只要大昱自己不生事，至少在昱皇的有生之年，大昱必会安然无恙。

回到朝露宫时，姜菱正在教着四岁大的傅云姜习字。

多年过去，当初窈窕灵动的豆蔻少女越来越有一国太子妃端庄持重的样子了。

一身紫色月裙披在身上，更显得丰腴有韵味。

傅惊屿站在殿门口，里面传来的阵阵欢笑声让他忽然觉得无比刺耳。

他曾最奢求的一切都在眼前，好不容易姜菱放下了过去，愿意去接受他。

自此，他也有了除这万里江山以外最牵挂的一切。

血肉相连，傅云姜似乎是感知到了父亲的存在，两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弯成月牙状，从座位上跳下来，提着裙摆朝着殿门口跑去。

“父王。”小女孩甜甜的声音传来。

傅惊屿收起满脸的疲惫，抱起女儿。姜菱抬眸，正巧瞥见了傅惊屿眸色中闪过的一丝无助。

心脏不由自主的一揪，姜菱的心里顿时没了底，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出现了这种危机的感觉。

乾都，姜溯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色龙袍尽显帝王之气，手中紧紧攥着姜菱飞哥传书回来的信，眉头紧皱。

脚步声响起，姜珩冷若冰霜，踏着一双鹿纹青靴从店外走进来。

“皇兄，”姜珩作礼，“可是有何要事？”

姜溯冷着脸将信递过去，殿内并无其他人，姜珩接过信，熟悉娟秀的字体再次浮现眼前，姜珩的心一颤。

十二月底，夜幕下暴雪遮掩了大乾士兵行军的踪迹。

次日一早，大昱士兵意图偷袭大乾重城的消息传遍了天下，如山的铁证被摆在了大昱众人面前。

消息传回朝廷，朝堂上顿时慌作一片，纷纷指责太子被大乾来的妖女迷惑了头，竟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告知姜菱。

傅惊屿被囚禁了起来，东宫也被重兵把守。

姜菱抱着傅云姜喂饭，看都没看前来宣旨的公公。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姜菱也没必要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尊敬，就算是为了在最后关头拿自己换一个活命的机会，昱皇也不会杀了她。

“母妃。”傅云姜靠在母亲的身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天真的问，“父王为何还没回来，阿姜新学了一首诗，想要背给父王听。”

提到傅惊屿，姜菱的心忽然如破碎一般，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她作为大乾的公主，不会任由危害大乾的事情发生。

她对不起的，是那个对自己一片真心却被自己利用的傅惊屿，她爱傅惊屿，无人能够质疑。

只是，那千里之外的地方也是她的故土，有她血浓于水的家人，有供养了她的子民。

她相信她的皇兄，相信他不会残害大昱的百姓，可她不信昱皇，无法想象的血流成河的大乾国土。

回忆戛然而止，姜菱想到这里，烛火下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她起身缓缓朝着殿外而去。

她要去送她的爱人，最后一程。

傅惊屿是在昱皇弃城南逃后才被守城的将领放了出来，他没有离开，而是回了东宫，确认妻女安然无恙后才去了城门口。

怀阳如今守卫薄弱蝉翼，守是守不了了，如今之计，唯有献降。

而如今城里的士兵，手上皆沾满了大乾士兵的鲜血，他们是为国为民的战士，他们不该成为这个衰败皇室的派葬品。

傅惊屿擦着剑，身影孤寂。

姜菱推门进来，面对这个消瘦了不少的男人有些心疼。

他不愿抛弃守城的士兵，而她也无法保证皇兄真的会让这些沾满了族人鲜血的士兵活下去。

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菱儿。”傅惊屿抬眸，挤出一丝笑意，“阿姜睡了?”

姜菱没回答他，而是走到了她他的身边坐下，手指微颤，抚上了他的脸颊。

姜菱承认，这一刻，她生出了片刻的后悔。

倘若没有自己当初那封信，傅惊屿是否便不会被逼到如今的地步。

剑反射出的寒光照在了傅惊屿虚弱的脸上，姜菱的声音生出了哀求，“我，我再去求求皇兄，皇兄他一定不会如此绝情的。”

“菱儿。”傅惊屿依然笑着摇头，“我不想你为难，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本就是这世间最艰难的选择题。”

“这是我应该去承受的，”傅惊屿揽过妻子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抚，“菱儿，在这个世上，你和阿姜是我最割舍不下的人，无论日后如何，你们都要安稳的活下去。”

苏蓉，在姜菱嫁过来的第一年便病逝了。

姜菱靠在傅惊屿的胸膛，泪水打湿了傅惊屿陈旧地华服。

感受到了怀中妻子无声的哭泣，傅惊屿忽然生出勇气，问了一个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问题。

“菱儿，你在大乾曾最牵挂的，是那位定亲王殿下吧。”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姜菱身体一僵。

傅惊屿继续谈笑道，“你知道我是如何知晓的吗？那年万寿节，我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你，而你藏情的目光，却是一刻也不离的流连在他的身上。”

“菱儿，那时我是真的嫉妒他。后来你向我示好时，我明知你居心如何，可还是不忍拒绝。你知道吗菱儿，每每看到你眺望大乾的方向时，我便会心痛，反复劝说自己你只是想家了，而非是在思念大乾皇宫里的某个人。”

姜菱抬眸，已是泪眼婆娑，刚想要开口，却被傅惊屿抵住了唇，“菱儿，下辈子，我祝你得偿所愿，真真正正的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公主。”

姜菱猝不及防的直起身子，毫无征兆的敷上那冰冷的唇，泪水滑过脸颊，打湿了二人的衣襟。

傅惊屿一愣，他们曾接吻过无数次，唯有这一次，是酸涩与甜蜜交织的。

傅惊屿抬手，轻扣姜菱的后颈，既然无法逃避，那就溺死在这荒唐的深渊中吧。

良久，二人才藕断丝连的分离，姜菱含泪，唇角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少女时期最赤诚的笑意。

姜菱的声音在寒风呼啸的夜里掷地有声，“下辈子，我不想做公主了，如果可以，就让我再早一点遇见你吧，我想再做一次你的妻子，我爱你，傅惊屿。”

“我爱你，傅惊屿。”

我的告白，傅惊屿，你听清楚了吗？

次日，怀阳全城缟素。

傅云姜被人换掉了花的绿的襦裙，一身素服的雪白团子照旧读着父亲的诗，时不时瞟向门口。

只可惜，她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姜菱一贯冷淡的神情，跪在傅惊屿的棺材前，没有丝毫情绪色彩。

她瞥了一眼身侧放着的古铜色的盒子，眼眸中终于有了片刻的动容。

她轻轻抚上冰凉刺骨的盒子，一滴泪顺眼角滑落。

姜菱撇去眼泪，站起身来。

轻儿守在一边，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抱起。

姜菱转身，伸手准备接过。

轻儿不明所以，猛地抬头，“您，您要自己去？”

姜菱没说话，默认了。

“可…”

“不必说了。”姜菱直接接过盒子，她的语气平淡如水，“这件事，只有我去才最合适。”

城下将士们排成阵势，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扬起滚滚尘土，军中罗号震天响，只待正前方那匹毛色鲜艳的主将发号施令。

男子俊脸轮廓凌厉，一身盔甲勒然英姿。

冷漠淡然的眼睛死死盯着即将打开的城门，那里会走来一个人，他思之念之的人。

鹅毛大雪下了一整夜，此刻也不见停，说来也是奇怪，怀阳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