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到近十一点,要不是方书南和郁琛拦着,祁明轩和几个人还要嚷嚷着去唱歌,郁琛手底下的员工都喝了点酒,晕头转向,跟着祁明轩一块儿嚷嚷,一点没有在工作室的那个矜持劲儿。
他们在云芝阁门口分别,没喝酒的自己开车,喝了酒的找代驾,要不然就是几个人搭伙送一送。
宋祈言已经开始犯困,直打哈欠,窝在车后座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范柯也困,想着要开车送郁琛和宋祈言回家,连酒都没敢沾。
郁琛小心揽着宋祈言的肩膀,怕他磕在玻璃上,用手护着他的脑袋,想给他调整一个舒适自在的姿势。
宋祈言困得睁不开眼,哪儿舒服往哪儿躺,像没了骨头,还时不时哼哼两声,郁琛没法子,只好把人搂着哄,轻轻拍着宋祈言的肩背。
窗外霓虹繁华,成排的高杆路灯快速后撤,透过后车窗玻璃,掠过一个个光影。
郁琛身上的薄荷味被酒味冲的更加浅淡,宋祈言无意识的去寻,歪着头靠近了郁琛的侧颈,像在摸索一种安全感。
宋祈言轻轻的呼吸声从左侧传过来,温热的气息洒在郁琛的侧颈,还带着些许似有若无的奶糖味儿——兴许是喝了旺仔的缘故。
郁琛紧了紧搂着宋祈言腰的那只手,一会儿想着太瘦了,一会儿又想着手感挺软。
车内顶灯没开,范柯看不清楚后座的情况,只借着车外光影匆匆扫了一眼,却没由来的生出一种窥视感。
宋祈言趴在郁琛怀里磨蹭,还嘟囔着说一两句梦话,但郁琛现在没心思去琢磨他说了什么,宋祈言在他颈侧呵着气,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乱了节奏。
像个愣头小子在黑暗里迷了路,找不到出口。
范柯把车稳稳的停下,郁琛内心挣扎了两秒,还是决定直接把宋祈言抱进去。
郁琛对范柯说:“开车走,太晚了,明天早上来接我们。”
范柯克制的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宋祈言,说:“好的老板。”
郁琛把宋祈言放在客厅沙发上,蹲下来看着他,温声说:“言言,洗了澡再睡。”
“……”宋祈言没动静。
“你喝的是牛奶,不是酒。”
宋祈言动了动手指,眼睛一睁一闭,真的是困到不行。
郁琛抬手抚过宋祈言的脸颊,把额前的碎发都撩上去,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不知道为什么,让郁琛想到上次偷亲宋祈言那事儿。
也许因为宋祈言的状态,看起来单纯无害好欺负。
郁琛靠近宋祈言,在他耳边轻声说:“还不起,等我帮你洗么?”
他压着的声音更显得好听,宋祈言全然感受不到威胁,反倒勾着唇角傻笑了一下,觉得听郁琛讲话是种享受。
郁琛抬手捏了宋祈言的鼻子,硬是把人给憋的乱扑腾,宋祈言胡乱的推开郁琛的手,终于舍得睁开眼睛。
宋祈言抬臂挡住客厅里的光线,瘫在沙发上,断断续续的说:“不想动……别叫我……”
郁琛拿了拖鞋摆在他面前,把他拉起来,“快去洗澡,都几点了。”
宋祈言站起来,凑近郁琛闻了闻,说:“哥哥也没洗澡,还有酒味儿,不好闻了。”
郁琛愣了两秒,然后往前走了一步,环住宋祈言的腰,把人搂在怀里,眼尾上挑,带着蛊惑:“凑近了闻。”
姿势有些暧昧,腰侧的手像是在发烫,烫得宋祈言无措起来,觉得耳根子都热了。
宋祈言故作镇定的侧头嗅了一下,然后推开他,一边转身一边说:“……没有……闻不到,快去洗澡。”
宋祈言听到郁琛在身后轻笑一声。
果然还是自己太嫩,怎么都赢不过郁琛。
真奇怪,喝了酒的明明是郁琛,怎么感觉醉了的反倒是自己?
宋祈言拍拍脸颊清醒一下,上了二楼洗澡去了。
-
郁琛在跟人打电话谈工作,宋祈言撑着脑袋看他,偶尔会互相对上视线。
然后郁琛就看着他笑,连带着宋祈言也跟着一起笑,莫名其妙。
手里握着的手机被静音,宋祈言怕吵到郁琛工作,有消息进来也只是“嗡嗡”振动,宋祈言解锁,是齐落帆。
齐落帆:闲吗?
齐落帆:风一广场那边有一场摄影展,我爸给我两张票,一起去吗?
宋祈言有些犹豫,看了看对面的郁琛,他现在已经是个打工人了,去看摄影展,要请假吧?
齐落帆:听说有布列松和麦卡林。
宋祈言:!!!
宋祈言:去去去,一起去!
不就是请个假,多大点事儿?老板又不是别人,是郁琛,郁琛!
宋祈言一直都是老师眼里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成绩好,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打架,不惹事,性子软,脾气好……
但这些“好”现在对宋祈言来说也挺麻烦,他请假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想到要到老师面前说出“老师,我想请个假”,他就没由来的紧张。
其实并不是害怕老师,而是害怕老师的追问:“为什么请假?请多久?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
有些人他就是这样,恨不得在你身上安个自动导航定位系统。
比如现在的郁琛,在宋祈言说出请假这个字眼过后就开口说过话,一双眼睛盯着宋祈言,没说批假,也没说不批假。
宋祈言恍若梦回高中,背着手站在班主任面前,垂着脑袋,身后的两只手绞在一起,下一刻就听班主任问道:“原因呢?”
宋祈言心都死了……
死党常晋和一伙人扒着办公室的窗户缝朝里望,观察宋祈言的请假进度。
今天请假的人属实有点儿多,什么闹肚子,什么崴了脚,什么感冒发烧流鼻涕……这些烂大街的老套理由都被窗口那群人用了个遍,一个都没给宋祈言留。
宋祈言手心出了汗,觉得有些黏腻,脑袋还在垂着,脖子都酸了。
总不能老实说想去新开的游乐场玩大摆锤吧?宋祈言心中懊恼,早知道不说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了。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已经紧张起来,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一坐一天,很少有时间放开了嗨,常晋提出去玩大摆锤,但游乐场开放时间有规定,刚好卡在上课那会儿。
宋祈言辛苦维持的“好学生”人设差点儿立不住,最后班主任松了口,大手一挥,签了请假条,“晚自习之前能回来吗?”
宋祈言嗓子有些干涩,磕磕巴巴的说:“能……能回来。”
宋祈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郁琛终于开口说话,眼神沉沉:“那是我的杯子。”
宋祈言像拿了个刚出炉的烤红薯,“啪”的一声把杯子放下了,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讪笑道:“呵呵,我说呢……这水喝起来怎么跟咖啡一样……”
郁琛靠着椅背,把宋祈言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加重了语气:“跟谁?齐落帆?”
“……嗯。”
“就那天那个,你们班长?”
“……嗯。”
“他有两张展票?”
“……嗯。”
宋祈言声音越来越小,给自己打的气这时候都漏光了。
他不明白,只是去看个展而已,又不是去抢银行,郁琛的脸色怎么这么严肃。
郁琛看他的样子实在可怜的很,又不想放他跟别人一起去看展,一通电话打到祁明轩那里,三两句话说清意思,让祁明轩帮忙去搞两张票。
“哥……”宋祈言小声说,“你也要去啊?”
郁琛“嗯”了一声,说:“我不放心,两个小孩子,你对这儿又不熟。”
宋祈言哽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可是班长他对这里挺熟的,而且他已经成年了。”
郁琛一抬头,表情不变,“那也不行。”
“那会耽误你工作的,”宋祈言身体前倾,撑着办公桌,一脸期待,“不如留点儿时间谈谈下一个合作?”
郁琛大他们好几岁,一起去展会的话,就像玩伴后面跟了一个家长,总让人觉得被约束,难免让人放不开玩乐。
然而郁琛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不仅要去,还要把祁明轩也叫上。
郁琛说:“展会在周末,不耽误工作,至于合作……”他漫不经心的转了一下椅子,“再看吧。”
“可是……”
“别可是了,”郁琛扬手打断他,不再给他挣扎的机会,语气强势,“我说不行就不行。”
宋祈言顿了半天,有些委屈,“好嘛。”
果然,就算只是年长几岁,也还是有代沟,郁琛根本不能明白当代少年人的心思。
这事儿就这样定了,宋祈言在通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跟齐落帆说了这么一个情况,极其委婉的说郁琛是不放心他们两个的安全。
齐落帆倒是没多想,还问祁明轩会不会不太方便,毕竟是艺人,出行难免有些不便。
宋祈言说:“我哥说没事儿,他自己有分寸。”
其实郁琛的原话是:“不用担心他,站街上都没人理他,还怕什么粉丝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