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云山。
高达六百丈,山势巍峨。
山色青青,残阳如血。
而今日前往山腰的途中,伏尸满地,血流成河。
浓烈的腥臭味已经让远在几丈外的景念吐了好几个来回,更是抬不起脚继续往前行。
群山之中没有任何声音,万籁俱寂,连鸟兽都被如此骇人的情景吓得停止了鸣叫。
以往只在电视里才看到的场景如今真实的发生在眼前,还是如此恶心可怖的画面,景念胃里一个翻江倒海,差点又要吐了出来。
云初陆目光异常的复杂,他撩起长袍的下摆默不作声的穿过遍地的尸骸,神情十分严肃。
“是……是谁,这么大的仇。”
拍了拍胸口,压下胃里的反酸,景念只觉得说话都颇为艰难。
“与我无关。”
云初陆头也不抬,凝神观察着。
与你无关还看得这么仔细?
景念不敢停留,头皮一阵发麻,左手蒙住鼻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微微开了条缝隙蒙住眼睛,目不斜视一步一跳跟了上去。
直到向前离他数步之远,才停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
云初陆侧头,见她双手蒙在脸上,只留出鼻子通气,显得有些滑稽。
“钱财乃身外之物,说不定有什么值得拿的。”
他说得十分淡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好好一样平静。
景念抖了抖,要不是前方那堆不可描述的画面需要她用手遮挡,不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给他两个中指。
果然是陆初云的转世,完美无缝的继承了他的道貌岸然之特性。
“所以我们能不能快点走?”
她背过身去,将青翠的山景尽收眼底,以此来洗一洗眼睛。
云初陆微微颔首,驻足沉吟片刻,跨步向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降临,山里的夜晚来的总是特别的快。
山腰上的一座破庙,隐约出现在前方的云雾深处,露出一团方正的轮廓。
庙中只有一座漆皮斑驳,歪歪倒倒的道人雕像,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除此之外,只有一张长案,几条破帷幔,充满了凄凉之意和腐馊的味道。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
景念缩在角落里环顾庙堂一圈,有些惶恐不安。
第一次露宿野外,蛇虫鼠蚁尚且未知,多少有些担忧。
她的表情被云初陆尽收眼底,却浑然不知。
“你不是神仙么?”云初陆坐在一旁干燥的草地上,倚靠着墙,好整以暇道,“你不会仙术?”
景念心下一惊,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道,“我我我怎么会在凡间乱用法术。”
“是么。”云初陆唇角微勾,“这荒山野岭难免会有些妖魔鬼怪出现……”
“好了你闭嘴。”景念一个激灵忙将背紧贴墙漆泛白的墙角,仿佛这样就能增加安全感,“区区妖怪我会看不到吗。”
说着,她强作镇定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云初陆盯着景念,目光深沉,随后,移开了视线闭目养神。
呼——
不时有风吹来,吹得帷幔随风飘摇,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景念熬不住已经歪在一旁进入了睡眠,而另一边的云初陆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闭着眼睛让人看不出睡也没睡。
破裂的窗子外,一个淡红色光圈在跳动着,一团小小的火焰就在这时从窗子外头飘来,火星随风舞动。
它缓缓飘向看似睡着的两人,在景念身前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向一旁的云初陆。
那火光一窜一跳地闪着,殷红的火苗不断地向上“噌噌”的冒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小一会儿大。
随着一阵阵山风的吹动,火焰顺势增大,火苗肆无忌惮地吞噬着空气,突然,从火焰的两旁又迸出两道火焰快狠准的直伸向云初陆。
仔细看去,红光之中,似乎是两只手。
蹭!
云初陆猛的睁开眼睛,目光精芒闪了闪,足尖点动之间,便已在数步之外。
那团团火焰中露出两只铜铃大的眼睛,随着声声嘶吼,火光越来越亮,火势越来越大。
眼看就要烧着帷幔,云初陆面色冷峻,从怀中掏出某样物件就要扔出去,便听见一声叫喊——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景念被噼里啪啦炸裂的火苗烫了几下,瞬间转醒,而醒来的那一刻,便见着长袍的衣角正滋滋冒着浓烟。
她慌乱地拍打直至火星熄灭,这才看清眼前的这团妖火。
“云,云打瞎……”
景念紧张得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双腿抖若筛糠。
她承认此时的样子非常丑且怂,可眼下保命要紧,何况她此刻脸上涂得乌漆嘛黑的也看不出原本的面貌,所以,她完全有怂的资本。
妖火见状,突然快速增长增大,所到之处皆燃起了熊熊烈火,不过眨眼之间,整个庙堂燃烧起来,妖火挑衅的在烈火中张牙舞爪地嘶吼,疯狂的火浪已经让景念退无可退,眼看那赤红的火焰就要淹没两人,咔哒——
【系统:请及时替宿主抵挡火苗,完成可加剧情值10分。】
什,什么!
现状不允许她细想了。
尽管云初陆离她数步之外,可她有系统加持,纵身一跃便挡在云初陆身前,说时迟那时快,滚烫的火舌直窜向两人的方向……
砰!
像是胸口碎大石般,疼得她撕心裂肺,景念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惯性向后退了几步,云初陆目光乍异,迅速拖住了她的腰身,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妖火怒吼一声,数团火焰接二连三的从烈火中袭来,云初陆黑眸冷如刀锋,右手缓缓举起,又重重落下,一刹那,伴着一阵巨大的嘶吼,四周火焰瞬息。
庙堂黑漆漆一片和热烫的温度提醒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景念挣扎了半天,浑身冷汗不止,终于有力气半睁眼眸。
“疼……好踏马疼。”
看着天上那轮暗淡无光的月亮,景念用手捂住胸口使劲的摁,还是不能阻止蔓延的疼痛,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水缓缓淌出。
系统你和我是有多大仇,先是挡刀后是挡火,还能再痛一点吗?还能再坑一点吗。
痛就算了,还不及时晕过去,完美的接收了全部的痛感,钻心的痛刺激着四肢百骸的神经。
“为什么?”云初陆皱着眉头,对上她虚弱的眼神,“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人家已经痛得要死了你还在怀疑这怀疑那?!
景念只觉得心肝脾肺肾胃都在痛,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她龇牙咧嘴道,“麻烦你麻利点,将我打晕,真的太痛了。”
“……”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云初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挪在一片干燥的草地上,将还未燃尽的长案劈成一堆柴,烤火照明。
意识渐渐不清,月亮在景念的眼中渐渐模糊起来,混沌间,只觉得云初陆的脸越靠越近,“你,你要干嘛。”
“疗伤。”
他的声音沙哑没有任何感情,让人摸不清此刻在想什么,不知从哪儿打来了清水,盘腿坐在她的身侧。
“我,我告诉你,你不要有,有非分之想。”她没有睁开眼睛,气息奄奄。
虽是夏日,意云山上的夜分外的冷寂,冷寂到有点寒意。这样的寒意,跟云初陆的气质有些相近,总是清冷的样子。
他垂眸看见景念上下快速起伏的胸膛,胸前的衣袍已然殷红一片,时不时的颤栗彰显了她此时的痛楚。
他移目而上,用撕下来的一小块帷幔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迹,原本涂得乌黑的脸逐渐露出了原本的样子,算不上一顶一的美人,却有着极令人神清目爽清秀的长相,长睫因疼痛间或一颤,尤其是挺翘的鼻梁称得小脸说不出的俊俏。
云初陆默然。
第一次替他挡刀,一旁微愕的他都能听到刀砍进深处的声音,可不过两三天时间,她就跟没事一样毫发无损。
自从她出现后,他脑中的疑团越来越多,让他无暇顾及其他,这种意识让他内心有些烦躁。
似若蚊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见她嘴里念念有词,云初陆忍不住身子向前倾——
“师傅……好痛……”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右手在她脖颈上轻轻一敲,她脖子一歪,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