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极还在惋惜不能将赤蛇留下,转眼裴清就带着谢长安不见了。他烦躁无比,四下又没看到哑奴的身影,便更加气急败坏。
他心中升出一股怒意,正打算找到哑奴后好好发泄一场,转眼却看到哑奴无精打采地走进客栈。霍无极冷哼了一声,没理会哑奴脸上的愁云密布,站在楼梯上,有些尖酸道:“哟,还舍得回来啊,怎么不干脆趁机逃走死在外边?”
哑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径直越过他,往上走。霍无极第一次哑奴这么忽视,气不打一处来,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哑奴的后背。
而下一秒,霍无极的手就被哑奴狠狠抓住,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时,给他来了一个实打实的过肩摔。
霍无极一下被摔懵了,他脑中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疼,而是他竟然被哑奴给摔了。
瞬间,他脸彻底阴沉下来。
他咬着牙,阴恻恻地看着哑奴,一字一句的问:“你竟然敢摔我?”
“你,竟,敢,摔,我!”
而此时哑奴终于反应过来,他看到倒在地上的霍无极,一张脸上写满了怒气,心下一紧,立刻走上去想将他扶起。
却在刚伸出手时被霍无极无情地打断了。
“滚!”
霍无极艰难的爬起身,撑着腰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房间。哑奴自然而然跟了上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可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无法解释。
就是他愣神的这下,霍无极“嘭”得关上了房门。哑奴叹了一口气,直直地站在了门口。
霍无极不知在房中干些什么,闹出很大的声音,哑奴心想着等过一会儿他气稍微消下,再去房中赔礼道歉。
正这样想着,霍无极却突然打开房门,将一包东西扔了出来,看都没看哑奴一眼,又将门紧紧关上。
哑奴定睛一看,好嘛,是他的行李。
霍无极这次看来气得不轻。
谢长安一路打着饱嗝,神色满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和裴清一路走到放河灯的那条河边,今日依旧也有很多人围在一旁,放河灯在广陵从不是一个特殊节日而有的项目。
只要心中有愿,便可以放灯祈福。
谢长安看着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突然大喊了一声。
“师父!”
裴清被吓了一跳,有些好笑地看向谢长安,笑着问他:“怎么了?”他眼中笑意很浓,只倒映着谢长安一人的身影,除了他,再放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谢长安看向裴清眼中,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摇摇头,说:“就只想叫一下师父。”因为师父对他太好了。
说完,他看着裴清转眼看向河面上的花灯,问他:“还记得那日我们一起放的花灯吗?”
谢长安点点头。
裴清继续说:“长安,师父希望你能长乐安康,一世开心。”说完,他便将目光放在了谢长安脸上,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谢长安。
谢长安逐渐红了脸,他觉得呼吸有些不畅,眼神总是瞟向裴清的薄唇,突然有些口渴。他吞了口口水,不舍地将目光移走,若无其事道:“师父,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心中除了悸动,就只剩下欢喜。
原来在裴清心中,他真的比一切重要。
而裴清听到他的话,笑了声,“师父永远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谢长安闻言又看了眼裴清,眼睛有些微热,他拼劲全力压下听到裴清话那一刻心中泛起的酸涩,哑声道:“师父,我长大了,我也已经可以保护你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裴清。而裴清一直盯着谢长安,于是在谢长安转头的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时之间,谁也没动。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升温,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谢长安靠近裴清。他能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声,看到裴清的双唇不断在眼前放大。
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就在他快要靠近裴清双唇时,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嬉笑:“莲花,你的河灯翻啦,哈哈哈哈哈!”
谢长安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他紧张地红着脸后退了一步,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粉衣长裙的姑娘拎着裙摆飞快跑到河边,十分难过地看着自己翻倒后沉入水底的花灯,心疼地眼泪都掉了下来。
紧接着另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安慰她说:“没事的,我们再写一个就好了。”
而粉衣女子却哭着说:“怎么能再写一个呢,我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对不对?”
绿衣女子叹了口气,虽然十分不情愿,可依旧暖心说:“不会的,心诚则灵,你这么想见他,说不定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就能再遇到他了。”
“真的吗?”
“真的啊,你别不信,我嘴巴可是开过光的。”
“可是……”谢长安突然感觉到粉衣姑娘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凑到绿衣女子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即绿衣女子回头也看了一眼他们,收回视线后用手指轻点了一下粉衣女子的头,说:“你就是个花痴。”
“嘿嘿嘿……”粉衣女子终于不再哭了,结果绿衣女子手中的花灯,又飞快地写上一句话,将花灯小心翼翼放在了河面上。
这次花灯顺着河流飘向很远,也未在翻倒。
谢长安看到她们二人手挽着手一同回了家,才慢慢收回视线。转眼,却看到裴清在看他,不知看了多久。
他想起刚才自己要对裴清做的事情,心一阵乱跳,他有些紧张地开口:“师父,刚才……”
哪知裴清却突然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回去吧。”
“啊?”
“好。”
谢长安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便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而正在此时,一阵狂风吹过,将路边盛放的桂花吹散飘落四处。裴清走在谢长安身后,眼尖地瞥到谢长安头顶散落着三五朵桂花,他伸出手想将它们摘下,却突然想到刚才在河边发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刚才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想去吻谢长安,还好,长安拒绝了他。想到这里,裴清心中一阵酸涩,他看了眼谢长安的背影,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捏紧又放下。
长安喜欢的是孟玉寒。
可孟玉寒态度却不明确。
裴清想到明日他们就要离开广陵,心生一计。
于是在快要到客栈时,对谢长安说:“长安,为师突然想到还有个东西没买,你先回去,我去买,很快回来。”
借口十分拙劣,可还在想河边之事的谢长安却没发现,他愣愣地点了点头,说:“那师父你快去快回。”
“好。”
裴清看着谢长安进了客栈,转身向孟玉寒的客栈走去。
谢长安独自进了客栈,心不在焉地上了楼,却发现哑奴笔直地站在霍无极门外。
“你在这里做什么?”谢长安突然问。
哑奴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说话,被吓了一跳,却又看清说话之人是谢长安后,又一阵精神恍惚。他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想到谢长安离开之后,齐枫也离开了,他本打算回去直接找霍无极的,可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
他怀疑自己没看清,便跟了上去,一直看到那个人进了梅府偏门他才终于回过神。
可他仍是不敢相信。
于是失魂落魄地回了客栈。
再次看到谢长安,他只觉得有些心虚,一双眼四处乱瞟,不知该放在哪里。好在谢长安看起来也心事重重,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没等到他的回答,就一个人进了房间。
而哑奴看到他关上房门后,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看什么呢!”不知何时,霍无极已然打开了房门,却看到哑奴一双眼一直看向谢长安的房间,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立刻燃起怒火。
哑奴看向霍无极,却未来得及收敛情绪,于是霍无极便看到了他眼中明晃晃的心疼。
心疼谁?
心疼谢长安?
霍无极冷哼了一声,怎么一个两个都被谢长安那一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的。
“滚进来!”霍无极扔下一句,转身进了房,却未在关门。哑奴沉思片刻,便跟了上去,进房后又将门关上。
“你……”他话刚说出一个字,就看到霍无极衣衫不整趴在床上,露出后背白皙的皮肤。
哑奴看得喉咙一紧,他将目光移向别处,问:“有什么吩咐吗?”
霍无极白了他一眼,指着桌上的药罐,冷冷地说:“帮我擦药。”
被哑奴摔的那一下,让他后背青紫了好几处,都在他根本够不到的地方。
“我……这……”哑奴有些迟疑。
霍无极嗤笑了一声,说:“都是男的怕什么,还是说你对我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他语气坦荡,似乎忘了自己对裴清的那点心思。
哑奴突然闭上了嘴。
霍无极心中的不快更甚,他语气恶劣,带着浓浓的轻蔑,“你只是个奴隶。”
说到这里,哑奴应了一声。
对啊,他只是个奴隶。
从小被谢辞买过去做马奴。
后来又成了梅家的下人。
知道红莲的下落后,成了萧无名安排在假河神身边的哑奴。
一生都与奴字分不开。
他轻扯了下嘴角,拿起桌上的药罐,走到霍无极床边,跪在地上,目不斜视地给他擦起来药膏。
霍无极与遮天教整日舞刀弄枪的大老爷们不同,他整日都待在房内研究毒剂,因此皮肤很白皙。
也很嫩。
哑奴粗糙的手带着药膏抹上去后,他的皮肤瞬间变得绯红。那一抹抹的红色仿佛刺痛了哑奴的眼睛,他敛气屏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霍无极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原因无他,因为哑奴抚摸着他的后背,让他感觉到很舒服,酥酥麻麻的,让他忍不住轻声哼了一句。
哑奴听到后,立刻停止了动作。
而霍无极有些气急败坏,他将头埋进枕中,只露出两只红透了的双耳,然后厉声道:“滚出去!”
他这个模样与平日里的颐指气使完全不一样,反而透露着一种可爱。哑奴笑了声,在霍无极的咒骂声中退了出去。
而此时,在广陵的另一家豪华客栈中的某间房内。
孟玉寒看着突然出现在他房中的裴清,心中颤了颤,心头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他扯出笑容,舔着脸问:“兄长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裴清在听到他喊自己兄长时已然黑了脸,他深吸了口气,问孟玉寒:“你喜欢长安吗?”
啊?孟玉寒脑中一片空白。
师父有一种托孤的赶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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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