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上 第16章 冰域

江南正值酷暑时节，而极北之地的冰域已提前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簌簌得下，不似江南的冬日那般轻柔温和，这冰域的雪落在人身上重量极沉，压得人全睁不开眼。

城门口有守卫把守，往来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盘查。

冰域由四大世家的叶家掌控，与其他城池不同，冰域的城门每隔三月才对外开放那么几天。在查到红莲现身冰域之后，裴清就派了祁霄前来探查，祁霄来得时候正是三月前，冰域城门打开的第一天。他扮作江湖侠客混进了城内，与其他遮天教探子取得了联系，最终经过三月的打探，才终于又发现了红莲的踪迹。于是他立刻千里传音回遮天教，这才有了裴清带着苏梦，仇莽两人下山前往冰域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半路遇到了谢长安。

祁霄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城门外，可大雪迷茫一片，根本看不清。他呼出一口白气，说：“看来少主是赶不上了。”今日午时，城门就要关了，再次打开便又要等上三个月。

苏梦整个人都躲在仇莽怀中，她搓了搓冻僵的手，仇莽见状立刻伸出手将她的手包裹住，苏梦双手得到温暖，眼中笑意更浓，听到祁霄的话后，有些愣神，随后说：“赶不上便赶不上吧，区区红莲，还怕你我三人夺不回来吗？”

她说完，仇莽立刻点头表示赞同，祁霄白了这两人一眼，又说：“你们两个先回去，三个人在这恐怕会引起注意，我再等上一刻钟。”一刻钟后城门关闭，若裴清仍未出现，他们就只能按照之前拟定的计划行动了。

苏梦说了句“好”，打着哈欠对身后的仇莽说：“呆子，我们先回去，这冰域可太冷了。”说着还应景的打了个哆嗦，正当他们二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远处城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苏梦和仇莽对视一眼，立刻转身看去。

城门口摇摇晃晃走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守卫前，那守卫上前查看，不知驾车的人说了些什么，递过一枚玉佩后，守卫恭恭敬敬退到一边，让马车通行。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祁霄知道，不是裴清。他叹了一口气，对苏梦摇了摇头，“不是他。”苏梦的脸从惊喜变成失望，她挑着一缕头发，指尖不停旋绕，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最后皆化为一声叹息。

“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败了，尊主发起脾气，不知裴清又该遭多少罪。她招呼着仇莽离开，离开前拍了拍祁霄的肩，说：“早些回来。”

祁霄点头回应，双眼一直望着城门口。

马车进了冰域后，左侧的帘子被人掀开一条缝，里面的人睁着过分双好看的眼，好奇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只在书中见过冰域，知道这里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下雪，是个地处极北的寒冷之地。忽地，他双眼掠过雪中那一抹红，他顿了一下，随后伸出头向后看去，可是雪实在太大，他只能看到那抹红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成为雪中的一枚红点。

“长安，小心着凉。”

谢长安乖巧的放下帘子，随后靠近身边的裴清，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小声说：“师父，我好像看到祁霄了。”他为了不被车内其他人听到，特意靠得离裴清很近，近到他嘴唇张合之间能碰到裴清的耳朵。

从孟玉寒的角度来看，谢长安就像是在亲吻裴清的耳朵，他轻咳了一声，一双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怎么办，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突然，他感受到对面传来一道刺骨的视线，抬眼去看，那道视线却又消失不见，只看到谢长安的师父很是无奈的将谢长安从他肩上扒下，对他说：“长安，坐好。”

谢长安吐了吐舌头，坐端正后看向孟玉寒，十分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孟玉寒觉得谢长安的笑如雪中红梅，有些闪眼，他一时之间竟看得有些呆了，于是理所当然的又感受到了那道熟悉的视线。他背后一凉，发现这道视线正出自谢长安的师父。孟玉寒小心瞥眼，看到裴清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心下一抖，背后开始冒起了冷汗。

谢长安的师父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他看？那眼神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孟玉寒仔细想了想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发现自己并没有惹怒过他，反而他做的都是在帮助他们。

他们是在进入冰域地界前的最后一个小镇遇上的，那天天气极其恶劣，下着冻雨，谢长安和他师父的马受了惊吓，不能再赶路，而他刚好架着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要不是他突发奇想掀开帘子，看到谢长安和他师父，又好心的问他们要去哪里，在得知他们有个共同目的地时，欣然邀请他们一起上马车，他们两个可赶不上在城门关闭前进冰域。

起初谢长安的师父并未同意，孟玉寒也并未说什么，只有谢长安在一旁拉着他师父的衣袖在劝说，说到后来他师父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一点，一旁的车夫又突然添油加醋地说道：“再不赶路城门就要关了。”他们两个这才上了马车。

谢长安的师父上了马车后，沉声和他道了声谢，便闭上眼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有谢长安一路上和他有说有笑。要这么说来得话，他似乎之前就感受到了这道视线。孟玉寒伸出右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眼中闪过莫名的光。

真有趣，这师徒两个人。一个虽然一直在和他说话，视线却从未离开过他师父；一个看起来闭眼假寐，却一直提防着他。哈哈，太有趣了，果然人还是要多交朋友的。想到这里，孟玉寒问谢长安：“长安，你们事情办完之后有什么打算？”

谢长安看了眼裴清，没回答。他是跟着裴清来冰域的，裴清说是带着他，却从未和他说来冰域是为了什么，他也没想问，裴清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就算打破砂锅，也得不到答案。偶遇孟玉寒，说去冰域是为了探望朋友，这是个借口，他和孟玉寒还没有熟道可以毫无保留的地步，尽管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发现孟玉寒虽然不靠谱，但确是个好人，和江湖传闻那样，是个侠肝义胆之士。

“长安要是不介意，等叶渊大婚之日，我带你进城主府热闹一番可好？”

这下还未轮到谢长安开口，一旁的裴清终于按捺不住，他一边将谢长安扯着他衣袖的手掰开，又将手放在自己手中握着，一边对孟玉寒说：“这几天多谢孟公子，改日有空，裴某定摆席答谢，只是我与长安今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孟公子了。”裴清说完，敲了敲车厢门，对外头驾马的车夫说：“劳驾停车。”

孟玉寒听到后笑了笑，并未阻拦他们二人，只是小声在谢长安耳边说：“冰域城门自关闭到再次开启，需三月时间，这三个月，我都住在主城的凌霄客栈，长安若是得空，可去找我叙旧。”说完，又低低笑起来。

谢长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跟着裴清下了马车，对上孟玉寒的笑脸时，提着嘴角对他道了声谢。

“道谢就不必了，长安，我在凌霄客栈可等着你啊，你一定要来啊！”说完，放下窗帘，吩咐车夫继续驾车。马车最终消失在茫茫雪色中，谢长安打了个寒颤，站得离裴清更近了些，抱着他的手臂问：“师父，我们要去哪里啊？”

此时裴清的脸色已不似方才在马车中那样臭了，他笑着对谢长安说：“去找你祁霄师伯。”

谢长安张大了嘴：“祁霄还真的在这里！”所以城门口那道红色的身影就是祁霄。谢长安话音刚落下，就被裴清轻轻点了点头，他语气带着些无奈，说：“长安，祁霄是你长辈，不可以直呼他名字。”

谢长安撅起嘴巴，撒娇似的回了句“知道了”。

冰域的城门终是在祁霄的注视下牢牢关上了，他抬眼看了城门的顶端，深呼吸了一口气，脚步沉重地往他们住得地方走去。这次任务，其实不难，尊主只说将红莲夺回就行了，并未说要将夺走红莲的叶家如何处置。如此一来，他们便犯不着和叶家硬碰硬。

一开始，他以为他一个人就可以，没想到尊主竟派了三个人过来，其中还有裴清。裴清是谁，是遮天教的少主，武功造诣远在他们所有人之上，甚至他都觉得，再过两年裴清肯定会超过尊主。

可是就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尊主没道理会派裴清过来。

他想不通，他只能想到裴清另有目的。

可是裴清却没能进入冰域。

祁霄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了院子大门。刚进去，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他揉了揉眼睛，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被一人抱了满怀。

“祁霄…师伯，好久不见啊。”熟悉的声音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等回过神来时，抱着他的人已经被寒着脸的裴清拉开。

只见裴清抿着嘴，先是目光凛冽瞥了眼祁霄，又低头看向谢长安，语气是祁霄熟悉的只对谢长安一个人的温柔：“长安，屋外冷，去里屋待着。”

谢长安扬着笑，转身向里屋跑去，推门的时候，又举起手向裴清招呼：“师父，你也快回来。”

“好。”

祁霄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算了要是每天都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宁愿裴清不要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