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到皇宫时天色已晚,无奈只好先将白杨安置在嘉伊轩。
白杨也是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在路上就给自己松了绑,房间里除有四名守卫外,整个嘉伊轩再无旁人。而且这四名守卫,还是曾经为白杨抬过轿子的人,彼此间早已相熟。
“皇帝……只让你们来?”
四位大哥面面相觑,见白杨不见外直接就坐下,嘴里念叨着累死了,走了一天之类的话。“我们也是没想到,他这几日话里话外净是您的坏话。那黑衣人听他说要寻仇,还来催过好几次。可这一不留神,您竟然被带到宫里来了。”
“催过好几次……”白杨咬着牙坐在床上,白眼恨不得翻过去。王敢还真是迫不及待,不过算算日子,确实也到时间了。那也用不着催命罢!白杨在心里愤恨地呐喊。
不过,由此可见万毒丹应是已起作用。怪不得夕源今日那些问题如此古怪,恐怕他也不知要寻什么仇罢。只是王敢那边不好应对,以王敢的作风夕源怕是凶多吉少。
白杨想到这一点,立即起身便要去夕源寝宫。可打开门,面前正站着黑衣人,顺着黑色衣服滴下来的水是红色的。
白杨瞪大眼睛往后退:“你,你疯了?”他居然直接动手将角色杀死,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让角色与角色相互厮杀,那他还是作者吗?白杨莫名觉得恐怖,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和白砚之都无法去到真实世界的感觉。
黑衣人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白杨的眼睛却只盯着他的左手,王敢的左手上是一本笔记本。王敢注意到他的视线,微笑着将笔记本翻开,光明正大亮出来。一条黑线明晃晃划过一串爱心,和一个超大号的王敢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字,那是王敢的字迹:杨泊越,游戏结束了。
随着黑衣人瞬间转移到他面前的还有心口一把刀。心脏处收缩感到的剧烈疼痛,脑子简直要炸出脑浆。杨泊越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的魂魄与白杨的身体彻底分离,这个感受一点也不好,他快要吐出来了,但是无法张嘴,也无法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能缓过来一口气,刚想大口呼吸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实体,感觉连魂魄也不是。因为他的面前正有两个魂魄:杨泊越和系统灵。可是他的面前又有一道屏障,他只能听着两句魂魄的对话。
“你是谁?”‘杨泊越’看着眼前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愤怒地质问他。
不料男人只是摇摇头,一声不吭。
‘杨泊越’却突然笑起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第二句话说出口时,明显有些虚弱。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双脚虽然能感知到地面,可单凭肉眼已经无法看见。
黑衣蒙面人看起来比他慌张很多,本想拉着他往外走,可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黑衣人甩出去。在眼泪坠落的同时,他呼出一口无奈的气,苦笑着躺在地上:“不了。不玩了。这一切该结束了。该由我来结束……我累了,你也歇歇吧,夕源。”
“师父,没事的。我是你创造的,我不老不死,我能一直陪着你,你有什么难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这不是你刚开始创造我时的初衷吗?”蒙面人蹲在他旁边,看着他已经消失的双腿,却只能干着急,“你在这里会消失的,我求求你好不好,师父?”
‘杨泊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眼睛只会盯着上面,尽管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暗。夕源盯着‘杨泊越’眼角滑下的泪珠,心里跟‘杨泊越’想着一样的事情。‘杨泊越’眨眨湿润的眼睛,唇角突然上扬:“是啊,那时候还有初衷。那时候,一切都还能补救……”
随着这句话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具魂魄。然后夕源叹着气坐到摇椅上,将黑色帽子摘下后露出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慢慢闭上眼睛。
这就是王敢刚开始定的结局吗?也真是够狗血的。他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可是不对啊。本不该这么快。应该还有些日子才对,这比刚开始初定的日子不知道提前了多久。王敢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虽说他很随性,可他的状态也不对。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啊!”杨泊越从床上惊醒,意识到这是自己真正的身体后急忙大口呼吸。可惜还没吸两口,便被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打断。
是王敢。“你陪我去一趟警局吧。”像一种命令。
是熟悉的人,他总是这样。可……“怎么说不修文就不修文了?之前不是宁愿将我写成不死之身,也绝不回来吗?发生什么事了?”
向来话多的王敢反而笑一笑,避而不答。“只是想去警局了。自首后告诉你。”
杨泊越下床后把手放到他肩膀上,示意让他放宽心:“放心,你杀角色这件事情,除我之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猛然间想到他好像是|同,又急忙把手收回来咳嗽两下。
可王敢突然的一句话将空气中的氛围从尴尬瞬间变为恐怖:“不是角色。你陪我去警局自首吧,自首后我会告诉你。”
杨泊越的尴尬转为震惊,王敢不等他犹豫,直接拉着他走人。他坐到车上后一路没有说话,脑子里全是:真的假的?开玩笑的吧?可这真的是去警局的路上啊……这到底,什么情况?
他来到警局,刚见到一名警察:“我杀人了。”
警察仔细打量他一眼,让杨泊越在局内喝茶等候,王敢直接被两个人架着进了审讯室。
一直到傍晚,他们才让杨泊越回来,期间还问过跟王敢什么时候认识?王敢是否有精神病史?是否有喜欢的人?平常怎么对待身边的人?之类的……
杨泊越按官方回答,并没有透露系统的事情,可是王敢并没有被放回来。也许这就是答案:王敢真的杀人了。
校长担心他一个人住着害怕,又给他另外安排一个室友。没想到的是,今天他回家住。
戴着透明眼镜正在夹菜的校长听到开门声,下意识往那边一撇,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校长直接愣住,过几秒才缓过神来,“你还知道回来呀?新室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相处的不好?”
杨泊越低着头上楼,“杨轩回来不就够了吗?我回不回来对你们一家重要吗?”关门声传到校长耳中时,筷子也已经被他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穿一条白色长裙的女人目送校长离开。她瞪着楼上,像宣泄似的走上去。抱臂站在白杨门前,声音特别不耐烦。“不能跟你父亲好好说话吗?真是一个白眼狼。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们时,我们可是刚在一起。一把一把把你拉扯大,还给你现在的条件,你有什么不好满足的?有什么气最好憋死了,别吐出来,在这恶心人。”
杨泊越把手机充电头拔掉,慢悠悠地穿上拖鞋走过去,开门就是一巴掌。“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打你。可你有什么资格编排我?现在的钱不都是我父母的?你有什么气也最好憋死了。别忘了我手上还有40%的股权,小心你儿子什么也得不到。再说了,我母亲在外逍遥快活,我父亲早已经死了,你让我跟我父亲好好说话……他能出声吗?”
“你!养育之恩,还不足以让你叫个父亲?”
杨泊越关上门,不紧不慢地说着:“把门关上不是我怕,主要我也不想打你,就像你说的,你们把我拉扯大。从小杨轩不管拿我什么东西,我都不管。我知道那是你们亲生儿子。可你们想让我交出40%的股权给他,这一巴掌就是警告。整个公司都是我生父的,凭什么要我交出全部股权?大不了我们去法院走一趟嘛,毕竟这可不是小事。我也不是不懂法。”没等女人说不,他继续说,“而且我被带到你们手上的时候,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住校,住到高中。回家一年,你们就让我交股权。大学刚开学我又住校。你们管过我多少?还从小拉扯到大……麻烦说话严谨一点行吗?”
他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沓资料,资料封上写的:语数英文集。可打开第34页,里面的内容是养父所在公司的贪污受贿情况,光是前三条公司就可以倒闭了。更不用说列了三十多条。这是他高中时候了解公司情况后请黑客朋友查数据收集下来的,现在只怕贪污的更多,他一直没有拿出来,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没事,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也不在乎。杨泊越盯着手中这沓纸,满眼无所谓。
“活脱脱一个白眼狼,有什么可掩饰的?”狠狠踹一下门之后才走。
杨泊越懒得管她,戴上耳机打游戏。打到一半弹出一个电话,他点击忽略。游戏胜利后才退出来。他撇着嘴盯着电话号出神,在系统中过日子过久了,他都快忘记这手机号了。几番犹豫刚要按,谁知电话号又打过来。
“喂?”率先传出的是那边的声音,熟悉的声音。
杨泊越夹一下嗓子,“你好,我是杨泊越的朋友,他正在打游戏,你有什么要传递的吗?”
那边好久没出声,突然爽朗一笑,“泊越,妈妈一直都有关注你。你会变声,我很欣慰。妈妈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有关注我?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打过电话?为什么现在才联系我?为什么突然会想起来我?逍遥快活这么久,终于逍遥够了吗?怎么这时候才知道问我过得好不好?曾经呢?曾经算什么?他在内心咆哮,可咬牙后传出来的声音充满无所谓,眼眶却发红:“他很好,我会帮你传过去的,不过得等他打完游戏。还有什么事吗?”
“妈妈要改嫁了。想让你——”
“过得好就行,他不想知道。抱歉,我的塔要被推了,挂了。”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担心对方再说出什么,匆忙挂断电话。
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他用纸巾狠狠拭去,抱着被子缩成一团,自言自语地痛骂。“所有人都过得好,你看,所有人都过得好,只是就剩我一个而已。就我一个微不足道,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好告诉我的?都疯了是吗?”哭到眼周发酸,心脏抽搐,大口呼吸中又急忙改话,像人格分裂一样,“算了算了,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每个人都有错,可每个人也都是无辜的呀,他们就不过生活了吗?好歹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了,不是吗?别怨了你,被留下的只有你一个,你有什么好怨的?你但凡能追求更好的生活,你也不会管他们,你们都是自私的,我们都是自私的,谁也别怪谁了。该放下了。”时而情绪激动,时而语气缓和,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他是精神分裂。
抬起头,床对面还贴着生母的海报。两只白色珍珠耳环衬得她的脸更小,烫着大波浪的黑发加红唇,脖子上璀璨的爱心型蓝宝石项链是卖品。那个笑容如此光鲜明媚,那时期她也确实正当红,而现在已经是在海外最受欢迎女星榜霸榜十年,携夫归来的影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