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嫔娘娘已经离世三年,在这三年间,皇帝封给夕源一座宫院,赐匾:霁誉王皇。
应该是白杨的请求起了作用,三皇子宫院离白府近到几乎是对门,互相来往方便些。
白杨站在宫院门前,摇头感叹:“不愧是皇子,连门都是金的。啧啧啧,瞧瞧,门上雕的孔雀跟真的一样,羡慕啊。”敲一下孔雀,居然是镶上去的宝石,乍一看还以为是雕画。吓得他立即收回手,“这坏了可不得了……”
侍卫在门后站着,听到敲门声立刻打开门,看到是白杨便将他迎进来。刚走两步,听到白杨是来找夕源的,有些抱歉地与他解释。“公子来的不巧,殿下刚刚出门,恐怕要有些时间才能回来。”
“啊?他出门?他可有说过去哪里?”
侍卫摇摇头:“殿下作为主子,哪有可能与我们说这些?而且殿下独来独往孤僻惯了,我们也不好多问。比起我们,您应该更能知道他会去哪里。”
“嗯……说的倒也是。他往哪边走了?”
侍卫指了指门前的右街道:“往那边走了,但是是否中途有折返就不知道了。或者公子您先回府等着,殿下回来后我第一时间告知他您来访过的事。”
“这样也好,省些麻烦。行,你不用送了,我先走了。”转头走向右街道。
街市平日都很热闹,也不知今天什么日子,异常安静。路边的小贩既不叫卖,也不收摊,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做。
向路边的老板了解之后,才知道今日是上任太皇太后的忌日,太皇太后在世时积攒的人心不少,坊间的百姓有部分认为她是活菩萨。星都为京城,离太皇太后最近的地方,倒也难怪一改往日的热闹。
白杨几乎问遍街道上开店铺的老板,他们对夕源都很陌生。“倒也是,平常夕源都是直接来白府找我,就连我都是第一次来他府上,这些人不认识他也正常。不过他能去见谁呢?莫不是新交了朋友?”
白杨边想边往前走着,目光被前面一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女孩吸引,小女孩慌忙地晃着街道上的行人,可行人纷纷摆摆手说“管不了”。白杨走上前去,扶住小女孩。“姑娘,不要急,有话慢慢说。兴许我能帮帮你?”她从那边跑来,兴许见过夕源也说不准。
谁知姑娘直接哭着跪下来,抱住白杨的双腿:“公子,求您救人啊。那恶贯满盈的恶霸原是想强占我,可我尚未出阁,几日前便以去寺庙为太皇太后娘娘祈福求爹爹,好容易让爹爹答应自己出门之事,结果赶巧在路上遇见那恶霸。我原是想逃走,可我哪跑得过那些强壮高大的男人呢?原本我以为这是我的命,可突然出来一位公子,那公子看着比我还小,不过十一二的模样。他竟提出一命换一命,因为那公子长得貌美,十个我也不及他,那恶霸出名的好色。为让公子心甘情愿跟他走,他当即就让人放过我,让手下围上那公子,将公子带走了。求您救命啊,那恶霸在京中有些势力,这些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您是个心好的,求您救救那位公子罢。”
又是十一二,又是貌美的,白杨难免多想,顺嘴问句:“那公子右手可是戴只金手镯,身着青绿锦衣,眼型狭长,看着挺聪明,谈吐间温柔透出股随意。身影清幽,大有种看淡生死之意?”
姑娘连连点头:“还拿着把折扇,折扇下的装饰是一颗红色珠子,珠子下面是米白色的珍珠穗子。我一向喜欢珍珠类的东西,记得比较清些。公子可是与他相识?”
“何止相识,我是他师父。”说完直接朝前方跑去。姑娘急忙喊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有一竹林,往右手边小路走,一直走,大概率还是能赶上的。”
“多谢。”白杨喊完,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跑入转弯道,消失在那声道谢中。
白杨正想着不要出事才好,急忙加快步伐,进入竹林小路,看到那恶霸已经褪去裤子,两个手下摁着跪在恶霸面前的夕源的后脑勺,夕源侧着的左脸明显被扇了一巴掌,肿着的嘴角还流了血。折扇被扔在夕源腿边,玉镯戴在恶霸的手上,金锁被他们绑在夕源的发尾。夕源头发凌乱,本该戴在头上的珠光冠放在夕源的手上,夕源的双手被绑着,模样甚至不能用狼狈形容。
白杨怒气值飙升,寒冰之气聚集全身,恶霸几人瞬间动弹不得。还没等白杨将他们冰封,一股相同的寒意扑面袭来,恶霸首先被冻住双腿,眼中明显有慌乱之意。他的手下们瞬间被火焰席卷,只能喊叫,根本跑不了。
夕源抬起头,扫视一圈之后闭上眼睛,大有再也不想见人之意。白杨在他的左手边二十步那么远,身后的树上站着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公子,手中也有一把折扇。而右手三十步远,远远望去是一顶金轿,那繁华之感,再加上恶霸手下们身上突现的火焰,里面不用想也知道,定然坐着消失几年归来的祈朗宁……
“哼,我还真是金贵,一朝有难,居然这么多人来救……”他小声嘟囔这么一句,然后晕过去,白杨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抬头刚要道谢,树上的身影居然已经消失。祈朗宁指派两名侍卫把夕源扛上轿辇,白杨坐在夕源旁边,看着祈朗宁:“算算日子,倒也能担得上一句好久不见了,苏蛊。”
祈朗宁微笑点头:“好久不见,杨泊越,从栖梧来到星都这两年过得可还好?”
“好是好,只是没有栖梧自在,也没有你们陪我唠嗑,无聊时只能发呆,日子过的舒适,但不好玩。”
祈朗宁对着夕源抬一下头,“这个玩伴也不好玩?”
“ 他是原主的朋友,跟我有个什么关系?倘若有朝一日,他知道原主身躯被我占据,恐怕要摇旗呐喊着除掉淫邪。”
谁知祈朗宁竟然摇摇头:“你若是信我,他绝不是原主的朋友,曾经我与原主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二人素不相识,甚至还有隔阂。”
白杨有些震惊:“啊?可我当初救他,他醒来便抱住我是什么意思?而且这两年几乎日日往我府中跑,今日没有来,我心想不对才过来寻他。他与原主……这是有隔阂的意思?”
祈朗宁只是微笑,“其中原由复杂,我一时也无法与你说清楚。但他,绝不是原主的朋友就是了。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王敢一直与我们说喜欢你,为何最后你们在一起时,他却要将你送到星都来?这是喜欢你?”
白杨摆摆手,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便他,反正喜欢我是肯定的。”
“为何?”
“……不知道。”白杨还真被问住了,是啊,为什么自己这么肯定王敢喜欢自己?好像脑子里空出一块一样,怎么想都无法衔接,但怎么想却也想不起来。真是奇怪。
聊天时时间过得飞快,还没有叙完旧轿子就已经到白府了。
白杨将夕源安置在重建好的书房中,刚盖上被子,耳边传来一句,“他不是祈朗宁,祈朗宁没有这么好。”
白杨觉得奇怪,看向夕源:“你曾经见过祈朗宁?莫非是三年前?”
“我也不清楚,可能……他才是祈朗宁,那个人才不是罢。”
“嗯?”白杨皱起眉头,越来越觉得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事,我想多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白杨瞬间一肚子气:“你倒还好意思问?人家小姑娘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若不是她向我求救,十个我也找不到你。你单枪匹马,比她还小上几岁,瞎逞什么英雄?哪怕你打个持久战,一边唬住他们,一边带小姑娘跑,也比一命换一命来的划算啊,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想的。”
夕源松口气,“她跑掉就行,何必管我?我们两个都不是一回事的。倘若她是受害人,这一生便完了。若我是受害人,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心里有点阴影而已,既然能逞英雄,我为什么不救人?”
他语气平淡,似乎在他眼中救人是一件非常正常不过的事情。白杨一个从现代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可以说非常不理解:“你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不怕她见你是皇子,在人群之中倒打一耙,反咬你一口么?”
夕源闻言看向他,笑出声来:“难道我平时的名声很好么?我从不逛烟花绿柳之地,可民间的传言一样不少,还说我买了个戏班子,整日在府中听戏。今年我不过十岁,被他们说得人不人鬼不鬼,废物一个,简直都活不成。这姑娘说与不说,于我来说有什么作用与意义呢?不过是在芝麻饼上再添一粒芝麻而已,又有何惧?”
一番话说得白杨哑口无言,他只得摇摇头:“好罢,若是你觉得救人值得,就这么救下去也无妨,总归是平安回来了。不过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记得差人通知我,或者以后再想去哪里,记得跟我说一下,我也好及时救你。”
夕源没有回答他这一番话,而是低着头继续说道:“再者,你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祈朗宁与我异父异母,也没有什么关系,何况中途还换了;身后用寒冰之气救我的黑牌,他与我更没有什么关系。可今日我有难,你们同时伸出援手,这与我和小姑娘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这哪可能是一回事?我亲口向皇上承诺,要照顾你,你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的项上人头注定不保。你以为我是救你,实则我是救我。”
“我明日便向父皇请示,从今往后不再由你照顾,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救我。”
“你开什么玩笑?你母亲死前交给我的书信,你是只字不提啊。”
“你瞧,你还要拿我母亲当借口。她都已经死了,一个空承诺守或不守,又有什么?不过是你想发善心,你狠不下心见别人受难,却又实在想不到为何救我,因为你所在的环境,你所接触到的所有人,在你认知之内,做事情必须得有个原因。所以你故意给自己找个借口,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救人,但其实就像很多事情都没有结果一样,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究其根本,只会成为执念,而大多数事情的发生其实不过是一念之间。白杨,不论你再怎么掩饰,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不论我们相差多少岁,我都懂你,所以我们才会是师徒,不是么?”
白杨盯着他,心中越发觉得他像曾经的自己。这傻孩子不明白,白杨说的是实话,尤其是那句“你以为我是救你,实则我是救我”。可同时,白杨也被自己十岁的小徒弟震撼到了,因为夕源说的不无道理,可他才十岁。而白杨穿越过来时明显已经十九了,而在现代时,他也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夕源,却是王敢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