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雁沄连带毒蛇被一股强大的飓风掀飞出去。
郁离瞬间发力召集附近所有云层,一同向假雁沄的位置聚集。
庞大的白云将她牢牢包裹,郁离不敢喘息,立马朝附近最近的上神宫殿飞去。
幸好风神没撤她身上的保命咒,不然她真要小命不保。
“郁离仙子?”
郁离听到熟悉的声音,侧头望过去,发现是刚才在姻缘阁遇到的方紫。
方紫为什么在这?
她不能确保假雁沄会不会伪装成别人骗她,她没停留,闷头往前冲刺。
方紫追了过来,“郁离仙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浑身是血,师傅担心你们有事,特地让我来看看!”
郁离闷头逃离本不想理她,但身旁刮过一阵劲风,眼前晃过紫影,还未看清什么,身体下意识往后仰。
脖颈凉凉的,再一看,假雁沄已经来到她身前,用软剑削下侧边衣领。
假雁沄可惜:“哎呀,差一点点。”
不等她向方紫求救,腰间忽然缠住一条粉色丝带,身体不受控制被另一边拽过去。
郁离在凡间虽然打的架也不少,但能动嘴绝不动手,尽量以和为贵,像这样连说话的间隙都没有的比较少见,再加上这里是玉京,假雁沄没有顾及随便动杀法,在丘岛有禁令隔绝还好说,现在出来了,她可不敢。
假雁沄见她有了帮手,并未恋战,阴鸷一笑,直接原地消失,不见踪影。
方紫皱眉:“师傅猜的没错,你师傅有问题。”
郁离讶异,但管不了那么多,“她是假的,快叫天兵!真正的雁沄被她吞噬了!”
“什么!”方紫满脸匪夷所思,“这话可不能乱说。”
郁离嗓音嘶哑:“乱说什么,快叫人啊!”
方紫示意她别急:“刚才她砍你的时候用了法术,天兵司会立刻感受到这边的灵力波动,在此之前我师傅察觉不对,已经先一步通知天兵司了。”
她望向北边,表情复杂。
郁离脸色发白:“西王母在不周吗?”
方紫伸出剑指在空中上下左右滑动,指尖红色光芒随着动作留下狭长轨迹。
少顷,红光熄灭,她收回手,一边给她治疗抓伤一边道:“刚才的声响就是从不周传来,苍檀上神估计……”
方紫没往下说,看着郁离,希望她能懂,她只是受了皮肉伤,本就能自愈,再加她治疗,很快便全部痊愈。
方紫把她身上的血迹洗净:“西王母会救下任何一位女仙,雁沄仙子那么厉害,不会被吃的,不要胡说。”
“不。”郁离反驳,“那是雁沄精心养护的分身,分身吞噬了本体,雁沄被吃了!”
此话一出,脑子里像被扔进一颗噼啪乱炸的炮仗,轰得她眼神清亮,恍若大梦初醒。
对啊,对啊,雁沄最开始就是这么教导杜鹃的,如果没有她的到来,雁沄就是这么计划的。
当分身压过她的时候,就会让杜鹃四处散播她被分身吞噬的消息,因为是分身,是另一个她,不管有没有被吃,都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而听到这个消息,谁的反应应该最大,她又想得到谁的反应,那必然是苍檀。
分身把杜鹃当补品吃了,那便只能是她来传播。
在她还没离开丘岛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没有,雁沄的人影也没有,但是却在她到姻缘阁没多久,苍檀就发怒了。
苍檀为什么发怒,因为雁沄做了让他不可控的事。
雁沄的床下暗格里放的都是用寒冰冻制的恶念,寒冰化了,满面怒容的雁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笑脸盈盈的雁沄,还是从从床下爬出来,且还是慢慢出来,就好似那身体还没构建好一样。
郁离大喜:“我知道了,方紫仙子,我知道了。”
方紫怔愣:“啊?”
郁离掩藏不住喜悦:“没事没事,我太高兴了,请仙子帮忙找一下司命殿昙音,让她带着雁沄和堕神燕尘的命簿去不周,记得,一定要把命簿带过去!”
她把全身上下的功德都拿出来,解下手上的扶桑根,一股脑全放她手里,“麻烦仙子跑一趟,大恩不言谢,我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就留了,多谢仙子,雁沄也会谢谢你的。”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放开她,边走边交代,等完全说完头一扭,直往北方冲去,生怕自己晚了时候。
方紫看着手里的功德和手环嘟囔:“跑路费倒也不至于这么贵……”
——
郁离来到不周的时候,外围圈着一大圈散发着金色华光的法阵,能看到里面,但看不到人,这边正飘着鹅毛大雪,天灰蒙蒙地看不到阳光。
晓是刚才的响动,驻守的人都进去帮忙了。
郁离进不去,正想办法怎么进去,谁知一扭头,便远处昙音的身影,不过只有她,没有方紫。
郁离诧异:“这么快?”
昙音撇嘴:“你以为哦。”
倒不是方紫快,而是她一直在和师兄师姐们查堕神的命簿,司命去了大牢,在判决还没下来的时候,司命殿没有掌事,大小事便大家一起商量,也正因为郁离和苍檀的实时直播,她们能看苍檀的命簿。
发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揣着命簿往不周赶,不过正巧撞到方紫而已。
郁离:“仙子有办法进去吗,我需要找个东西。”
昙音左右看了看:“进去容易,但你能自保吗?这可是苍檀上神的地盘。”
郁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昙音:“……”
她没再劝,手腕一转,腰间司命殿令牌飞出,停留在结界前。
结界边缘较之前没有区别,昙音抓住郁离手臂,她借着她的手顺利穿过结界。
郁离一进去便呆住了,这里完全不像外面的宁静安稳,头顶全是黑云,周遭景色乌黑一片,树木和冬花枯的枯,谢的谢,空气中弥漫着死气,耳边悉悉索索,像是有人贴她身旁耳语,但听不清说的什么。
昙音:“你要找什么?”
郁离:“你不用管我,把堕神和雁沄命簿的情况告诉其他仙主和天兵司,说得大声些,要让苍檀也听到。”
昙音奇怪看她,但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让她小心便离开了。
对比她找东西,显而苍檀那边更为重要。
苍檀的洞府没人,他跑到距离凡间很近的山峰上。
郁离再次来到洞府门前望着那两盏灯笼,天空昏暗,两盏灯和昨天来时相比没有区别。
雁沄并没有回答效果是什么意思,她昨晚胸有成竹,似乎有周密的计划,也警告她不准把她和死挂钩,说明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苍檀抽她心骸上的魔气和她的恶念,所以他能从这些中监控到她,那她身为被抽离着,难道还能控制已经离体的恶念从而反向监视?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雁沄不愿多说,晓是怕隔墙有耳,不告诉任何人,她才能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昨晚她说的话很多,她隐隐觉得她在向她传递着什么,但不敢明说,最起码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一个是苍檀长久以来吸食魔气和恶念,有入魔的迹象,如今这头顶与外面截然不同的黑云就是证据。
一个是看什么效果,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雁沄之前说苍檀钻到空子破了女娲娘娘定下的规律,把心骸分为几瓣,若苍檀没撒谎,分为五瓣,其中一瓣是雁沄,那剩下四瓣在哪里?
从雁沄想出山而苍檀不愿甚至大打出手来看,他对雁沄应该还算上心,这是他心爱之人的心骸碎片,遂心骸必须完整,不能当作实验随便丟,少了任何一瓣都无法让真正的堕神复活?
所以在感觉不到雁沄的动静才会动怒,一个高傲的人无法控制事情走向,肯定会慌乱,而之前从雁沄那抽出的恶念也会趁虚而入。
可雁沄又是怎么做到脱离掌控的?总不能真是分身吞噬了吧......
她甩甩头,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真正什么情况只有苍檀知道。
她把胡思乱想抛在脑后,准备上前去摘那紫灯笼,她已经盯上这灯笼很久了,肯定有猫腻,可就在手距离灯笼半厘之时他又堪堪停住。
雁沄说苍檀是月戎化身,最是擅长迷惑让人昏睡,虽然他人不在这里,但她也说了,老妖精精得很。
她在掌心变出匕首,往手掌划了一刀,果不出她所料。
痛感有,会流血,血落到地上,浸湿土壤,但手感不对,一把快刀割肉的手感哪能这么涩。
她果然在做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想起红簌说过,要想从梦里醒来,可以尝试不停讲话,说梦话把自己吵醒。
她想了想,道:“雁沄没离开多久,她肯定不会亲自来找碎片,我既然已经进来了,若不找到且带出去,阻碍她的计划,苍檀这个变态万一把分身当作本体,强行让她和其他碎片融合,会带来什么后果?”
郁离倏然睁开眼,后背冷汗淋漓,心擂如鼓,太阳穴突突的疼,虽然不是梦话,但也把自己吓得胆战心惊。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在山脚,往旁边走两步就是结界,原来在她进来的一瞬间就昏睡了。
身旁空无一人,昙音呢?
这里是山脚,昙音同她一起进来,若两人一同昏睡,怎么只有她?若真的偏偏只有她睡着,昙音应该不至于把她丢在这吧,还是说……
她根本没醒,月戎树的迷雾本就强大,连春神都能晕,再说梦中梦的例子并不少见,若一直循环在自己梦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抬头望天,漆黑一片看不到光亮,只能找人帮忙了。
“太阴星君!!!”她大声呼喊。
喊完骤然咳嗽起来,喉咙刺痛仿若刀割。
这时候做什么噩梦!
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动作,黑云忽然降下来一坨,那黑色云雾逐渐拉长最后变成人形站在郁离身边。
来者不是太阴星君而是红簌。
她缓缓来到郁离身边,视线观察一周,最后定在面前的人身上,表情有些奇怪。
郁离急切道:“红簌,快把我弄醒,我要去帮我师傅。”
“帮?”红簌皱着眉,郁郁寡欢。
郁离虽急地火烧眉毛,但敏锐注意到她表情的不对劲,“雁沄不见了,她的分身已经取代她,我得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苍檀那老妖怪快把她害死了!”
红簌抬起头观头顶的黑云和四周的白雪,眉眼低垂,轻声道:“郁离。”
现在又不是伤心的时候,时间也来得及补救,郁离搞不懂她这副悲春伤秋的表情是在干什么。心里开始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红簌也是假的,真正的根本没来她梦里。
正当郁离抬脚跑路之时,红簌道:
“雁沄说不需要。”
郁离:“什......”
她忽然感觉左脸有点疼,像有人打她的脸,她愣了一下,谁知换成右脸疼,耳边还伴有一阵熟悉的声音。
郁离再次睁开眼,入眼不再是黑压压的稠云,而是极其刺眼的白。
面前的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只听她拍拍她的脸道:
“喂,醒醒。”
郁离眯着眼,看清楚叫醒她的人是昙音,但却没觉得高兴,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居然在丘岛自己的屋子里。
头顶哪有黑云密布,四周哪有白雪皑皑,只有她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床榻还有云朵娃娃,窗外有鸟飞过,杜鹃高昂的哀啼让她清醒不少。
难道她进入一层更深的梦境,直接把红簌也给过滤掉了?这可不行。
“红簌!太阴星君!”她朝屋顶叫道。
昙音道:“你想去太阴星君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广寒宫人员饱和,想去的话得看她同不同意。”
郁离没理她,继续呼喊,怕她听不到,跑到窗口接着喊,外面的杜鹃也跟着叫,像是比赛似的,一声比一声高。
昙音:“别喊了,跟我走吧。”
郁离终于察觉不对:“什么意思?”
昙音把引仙人的玉牌亮出来,“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难道你真想在这中看不中用的地方干几万年?”
郁离更懵了:“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会梦见你说这些话?”
“梦?什么梦……哦。”昙音愣了一下,想起来:“忘了你应该不知道,雁沄仙子的职位是西王母特地给她弄的空头职位,本意只是想让她没有供奉的同时还有赚功德,如今雁沄仙子不在,这个位子自然也该废除。”
“当初不问意愿私自将你带到这来,是我们司命殿失职,现在可以去司命殿重新选择。”
“等等。”郁离抓着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先回答我,苍檀现在怎么样了?”
昙音:“当然是死了。”
郁离喃喃自语:“我果然还是在做梦,想他死想魔怔了。”
她又立马仰头长啸:“红簌!广寒宫!不管是谁!快让我醒过来!”
昙音:“……”
昙音:“我来的时候二楼被罩了层隔音罩,虽然不知道你在昨夜到刚刚睁眼之间做了什么梦,但建议你抓抓自己的眼睛。”
郁离懵了:“啊?”
昙音:“要是能把眼睛抓下来就代表你现在做梦。”
郁离还真试了一下,不仅没扣下来,还疼出一把眼泪,这痛感好真实,之前胳膊和手掌被刺破的痛感并不明显,她没注意,如今这一对比,显得现处环境无比真实。
可是……可是,不是说苍檀不容易打倒吗,怎么就她睡一觉的功夫,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
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郁离的脑子比刚才更乱了,丢下昙音慌忙下楼,猛然推开雁沄的房间,发现房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和梦里的状态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现实中的床褥更加凌乱,好像有人在上面翻来覆去,连床单都揪在一起皱得不行。
床头柜上放着功德和红布包,只不过并不像梦里那样布包装着功德,而是分开放着,似乎在提醒她别傻憨憨地把功德也还回去。
她打开床下暗格,发现里面哪还有什么雾针包寒冰和装有恶念的陨日瓶,里面干净地连灰都稀少。
她骤然想到,昨晚雁沄催促她回去的时候,莫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难道……
她捏紧拳头使劲捶脑袋,一下比一下狠,终于在耳朵后面揪出一根软塌塌的黑线,不消片刻,黑线逐渐分解,最后化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发愣。
昙音跟了下来。
郁离感觉浑身无力,心中揪作一团,怔怔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