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泽走后,雁沄躺在摇椅上看着花棚上枯败的藤蔓,重重叹口气。
现在的花真娇贵,凡间花草在什么石头缝隙里,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甚至被割了一茬又一茬都能冒出芽坚强活着,偏偏这里沃土不缺,温度、湿度什么的都顶顶好,结果却蔫了吧唧的,一到她手里死的死,烂的烂。
正当她思考明天要不要去百花圃找紫藤花仙子或者月季花仙子要点苗的时候,忽然在她前方出现一个黑点。
只见黑点越来越大,雁沄伸长脖子瞧那黑点的滑行轨迹,不用想都知道冲她来的。
郁离身体承受巨大冲击,根本没办法稳住自己,劲风吹哪她被带到哪。
正巧这时看到雁沄的小岛,忙喊到:“师傅救我!”
企图通过喊叫的方式求救。
然而雁沄并没有听到,在看出那黑影会精准掉落在她岛上后继续悠哉悠哉看戏,反正又不会砸到她,等掉下来再看什么东西呗。
因为雁沄并没有出手搭救,郁离像个裹着石头的棉花,砸到草地上再弹转三下,以脸垦地的姿势往前呲了四五米远,正好到雁沄面前。
雁沄将两腿抬高,以防撞到自己干净的鞋面。
待她看清人后发现摔到眼前的竟是刚收的小徒弟,忙起身:“哎哟,没过节过年干嘛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郁离被雁沄翻过来,脸上满是泥巴和碎草,还有些破皮的伤口,刚才被她脸呲过的草皮被掀至两侧,看着工整又干净。
雁沄啧啧赞道:“不愧是我的徒弟,天赋异禀,如此娇俏的脸蛋竟能垦几米地,脸皮却只受了皮外伤。”
郁离直挺挺弹起来,头发上乱糟糟地挂着杂草,怒道:“你还有没有人性,我都伤成这样了不帮我治疗,居然还说风凉话,我像是受皮外伤的样子吗?!”
脸皮是重点吗!她都被打得从天而降了,居然只在乎她的脸皮!
雁沄上下左右仔细瞧了瞧:“我干嘛要帮你?皮外伤不挺好的么,血都没流。”
郁离擦了把脸,血液和泥灰混在一起,把袖子染脏一大片。
“你是我师傅我是你徒弟,不帮我帮谁!”
雁沄后退半步,一脸奇怪:“没有哪条天条天规写着师傅必须帮啊,别道德绑架我。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什么都让我帮,我收你这个徒弟干嘛。”
郁离抓狂:“你不想要那就别找司命星君要啊,而且我本就不应该受伤。”
雁沄淡然:“哦。”
哦。哦?!哦什么?你徒弟都被欺负了,这跟骑在你头上撒泼有什么区别,这个当师傅的竟然无动于衷?还哦,哦个大头鬼啊!
郁离火了,活一千多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以前在梦游山她虽不是山中老大,但大家一体同心,很少有冲突,偶尔有摩擦,打一架便消气,若双方态度好也就一笑而过。
即使上一次在春神坐下也没有像今天这么窝囊,春神坐下十几个弟子,对每个弟子都做到关爱有加。
反观雁沄,不管不问还一脸无所谓受气包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火大。
雁沄淡淡:“你不是在楼上休息吗,为什么在外面?”
她问出问题的关键点,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灭她火冒三丈的心情,郁离顿时从气愤变成心虚。
前脚上楼休息,后脚被人扔到岛上,就算再愤愤不平,但最根本的不应该是她本就不应该出去,不出去不就没这些事了。
虽然她被欺负诚然可恶,但最开始骗她也确实不对。
郁离努力平复呼吸,转移话题:“徒弟刚来,只觉得浑身不适应,看到师傅与雨师相谈甚欢不好打扰,便独自出去熟悉事物,谁知刚离开没多久,便突然吹来一阵风,直接把我吹但织雾殿。”
“织雾殿弟子说正巧有东西要我带给师傅,取完之后回来的路上又被一股不知名风给吹走,娘娘给的东西也丢了。”
雁沄大惊:“什么?丢了!完了,没了雾针包那还得了,丢哪了?”
郁离再一次心凉:“……你不觉得玉京吹乱七八糟的风更奇怪吗?”
雁沄:“还好吧,那风把你吹到织雾殿,又吹到我这,你不觉得像有人好心送你一程吗?”
郁离嘴角抽了抽,她师傅看问题的角度可真是别出心裁,她不仅不觉得是好心,甚至要被这乱七八糟的风给烦死了。
郁离嘲讽:“那我还真是谢谢她了,这一程差点没给我吹到地府投胎去。”
雁沄点点头:“一般只有风神会这么干,她这个人就是有点欠欠的,谁都要招惹一下。”
郁离被她的自说自话气到语结:“你可真是……”
雁沄不乐意了:“这也赖我?西王母都不管我一个不知名小仙几斤几两敢跟上神叫板。”
郁离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个师傅胳膊肘往外拐,居然不护短。
郁离等了一会儿,以为她会因为雾针包而去反抗一下,结果半天没音:“没了?”
雁沄奇了怪了:“你还想要什么?我的雾针包都没了。”
郁离被她气笑:“重点就在这啊,如果风神不吹我,你的包就不会丟,你光纠结包不纠结为什么丟,根本问题不解决,那下次绝对还丟。”
雁沄如梦初醒:“哦,有道理。”
郁离:“所以呢?”
雁沄:“所以你在哪丢的?我去找找,没准还没被人捡走。”
郁离忍无可忍,掏出雾针包准备抬手丟她脸上,但想了想实在不合礼数,最后忍着气塞到她手里。
“我真服了你了。”
雁沄没注意她火冒三丈的样子,眯着眼睛揉搓手里的小绳袋,惊喜道:“哇没丢啊,正好省得再找。”
郁离的样子面容逐渐扭曲:“师傅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她止住嘴,最后的礼数让她咽下最后四个字。
雁沄喜悦之余抽空回她一嘴:“我怎么了?”
“算了。”精神有障碍的人说再多也没意思。
“七星娘娘说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做这个包,下次不要去了,免得扑个空。”她道。
雁沄淡淡:“哦。”
“哦?你又哦什么?你们九重天的神仙都这么冷淡?”她不理解,七星娘娘都那样了,看她俩的感情应该不浅,怎么又哦来哦去的。
雁沄耸耸肩:“她每天把不干了挂嘴边,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要走,结果干得比谁都起劲。”
郁离:“她是这样,那你呢。你也是过过嘴瘾?”
雁沄:“那哪能一样,神职不一样责任分轻重,我都跟司命通报了还有假?”
“所以……七星娘娘不走?”郁离不确定道,感觉自己被耍了。
怪不得织雾殿的人不在意,原来早就听习惯了。
雁沄:“她是不是还说每个月都给我做雾针包?”
郁离愣住,缓缓点头。
雁沄:“我一年才找她做一回,但她整天泡在她那个偏堂里不出门,时间感知有误差,以为我每个月都找她,其实我只是去跟她聊天勤了点而已。”
郁离:“她变成这样,西王母不管吗?”
雁沄:“这是她自己管辖内的事怎么管,再者凡间的事可不是谁都能随意插手,他们有他们的命数,神仙去搅和,嫌命长了是吧。”
郁离:“那就任由凡间这么生灵涂炭下去?”
雁沄奇怪看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类比一下,你我是小仙,相当于凡间的小老百姓,如果有一天九重天的神仙忽然开始内斗,分为几方势力,也就是凡界的各个国家,每个势力都有法力高强的神,也就是智力武力领导力都高超的人打架,那么身为最普通的小仙我们能干什么?”
郁离毫不犹豫:“选择我认为对的阵营,即使力量微小,也竭尽全力要为和平做出贡献。”
雁沄站起来:“那你做吧,我先溜了。”
说完拿着雾针包回了屋子。
郁离震惊,心情无以复加,看向雁沄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
今天真是反复刷新她对仙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