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分多址 第14章 （十）

余冬又瞥了一眼手中不停振动的手机，“老冯，借你电脑用一下。”

“厨房那边，密码是老江生日...呃，不要误会，纯粹是因为他的生日好记。”

“行。”说罢余冬就要顺手替工作区拉上银色的金属布拉帘。

“余冬...”孟熙蓁半迟半疑地叫了余冬一声。

“放心，我就在这边坐着。他不是什么坏医生。要是他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举，你尽管喊一嗓子，我立刻替你报警，对，我那边还有刀。”

“什么呀，赶紧去忙你的吧加班狗。”冯嘉荻边看也不看地将从医疗箱里取出来的碘伏棉花创可贴绷带一并笼统塞给了余冬，摆手示意赶客的摸样。

余冬“嘁”了一声，摇了摇头，干脆地拉上了拉帘。

“不好意思啊冯医生，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没事，我没这么早睡，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呵~对了，你是怎么受的伤？”冯嘉荻仔细地打量着孟熙蓁已经开始有些红肿的右脚腕，抓出袋子里的冰块用毛巾包了起来，温柔地将那只右脚移转角度垫在自己的膝盖上，再轻轻镇敷上去，“有一点点冰，不好意思。”

孟熙蓁下意识睄了睄四周，俯凑过去，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线，“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吧，刚刚我和余冬回宿舍的路上发生了抢劫，我的包被劫走了，余冬为了我追了那歹徒好几条街，又跟不少人打了起来，他也受伤了...”

“啊？？这么严重，人抓着了吗？歹徒也打到你啦？”冯嘉荻一边声色激动地低声追问，一边以阴阴的力道揉按放松着孟熙蓁的内侧脚踝和趾长伸肌腱鞘。

“哦，没有，这个是我自己不小心扭到的。”

“原来是这样...”

“...”

“...”

趁着孟熙蓁分心与自己正聊得投入，脚腕彻底放松而又毫无察觉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冯嘉荻托着前后肌腱鞘与踝关节左右的手换到了足跟与足背的位置上，微微一紧，极为严谨的拔伸牵引手法顺着再三确认过的偏门角度稍稍一挪移，电光火石之间，干脆利落地，在场众人都听到一声闷闷的“咔哒”。

“咝!...”痛感其实并不明显，孟熙蓁只是被那一声骨头里发出来的清脆弹响吓到了，但脚踝上明显没了那种“半吊着一口气”的累赘感，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好了，暂时复位了，但先不要乱动，继续冰敷着，再忍一忍，全化了告诉我。”

“谢谢医生，你好厉害呀！”

“呵，那当然，我冯大师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冯嘉荻边笑说着边整理着医疗箱，“刚刚说到哪了，你继续说....”

黑玛瑙质感的手机终于回拨了一通电话。

“喂？”

“喂？！你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邮件不回，电话不接，人又不在屋里！”

“是我的问题，按理说防干扰早就该被你打爆了才对，估计是刚刚那段路信号不太好一直没收到你的电话。”余冬不慌不忙解释道。

“咱公司产品的质量有这么差吗？”

“你现在在哪儿？”余冬一边耐心地听着电话里的应答反问，一边有条不紊地划动着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专心地检阅着屏幕里的每一条内容。

“你还审问我呢？我当然是在你家！”

“那行，报告和那些你发给我的新资料我正在看，不急，待会回去再跟你细说。”

“不是，你请一天假你是想上太空吗？连人都玩没了？我知道你平时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容易跑神儿，但不至于跑成这样吧。老实点，你到底在哪儿？”

“临时出了点状况，我现在在老冯这儿。”

“我去，老冯？！你俩不会偷偷约局儿不叫上我吧，这也太不够义气了，欸，他新搬的那房子我还没去过呢！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赶过来。”

“你别折腾了，改天再说。我这边的事快完了，很快就回来，唔，就这样。”

“......”

“是嘛...跟他一起逛街是不是很无聊？”冯嘉荻再度压低声线，引颈继续追问道。

“没有啊，我们挺聊得来的，而且他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能答得上来一些，跟他说话真的毫不费力...”

“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真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唔...该怎么形容呢，啊，就像是收音机一样，您知道就是以前的人用那些老式收音机收听电台广播他们不得拧嘛，得两个相同的频率碰到一起才能听得清楚广播里的声音，差一分差一毫都听不真...”

冯嘉荻点着头听得津津有味。

“...但是嘛，他呢，就算我听的是现在城里已经摆烂的短波然后将波段压到了二十五，甚至是十六以下的冷频，我无论怎么拧，拧到哪儿，十一到三十兆赫精准到两位小数我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声音，就仿佛有时是我的接收频率被他的发射频率带着走，有时是他被我带着走一样，完全不会丢~”

“哟，孟小姐这么懂行呢，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呀？”冯嘉荻打趣问道。

“通讯学呀，目前主修自动化通信工程和空天信息处理。”

“嚯，这么巧，他也是学通讯的。”冯嘉荻用大拇指了指身旁的银帘。

“他不是设计师吗？”

“对啊，工程设计师，哦不过我不能细说，他工作上的职位比较敏感，工作内容大多保密级别都挺高的，他公司要求尽量低调...所以，除了他自己喝大了对着我爆，不然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我个人也不感兴趣就是了~你要是真的好奇，你可以亲自去问问，说不定他看在萍水相逢的份上会好声好气告诉你呢。”

“哎！工程设计师...我居然没想到...！”孟熙蓁自言自语，拍了拍自己的头。“唔...那冯医生你可不可以多给我讲讲他工作以外的事？还有他以前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也跟现在这样？”

“那没问题，他呢...”

“咳哼。” 银色的拉帘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冯嘉荻翻了个大白眼，低了低头，无奈笑道：“他...有些避讳旧事，不太喜欢别人谈起他的过去，他自己也懒得调动档案库。反正你也知道的，大学生嘛，无外是那些什么追意中人，失恋，干傻事蠢事，埋头考试，写作业，写论文，考这考那的，对吧，那些你也在经历的.…..唔…除了他临毕业前的那个学年，对，大三的时候交过一份很厉害的课外作业轰动了他们那整个学院之外，他的过往也没什么亮点了，就跟现在一样...再往前就都是些老坛子腌菜，也不值一提。”

孟熙蓁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所以，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否则...”冯嘉荻偷偷摆手示意孟熙蓁将头凑近自己。

孟熙蓁积极地凑过去右耳，只见冯嘉荻用手挡着嘴靠近孟熙蓁耳畔悄声说道：“否则...你有空可以来这里找我，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一些...实不相瞒，他以前那些辉绩糗事精彩极了，难得他能走运结交到一个新朋友，我-早-就-不-想-给-他-憋-着-了...”

那医生再打了个狡黠的眼色就站起了身，伸了伸懒腰，正要随手拉开身后的拉帘----

“哐当！”客厅的门窗外传来了金属与玻璃瓶坠落地上的噪音，随之而来的是街道上经过的群人边敲打着沿路的信箱边醉骂着粗口的声音。

躺椅上的孟熙蓁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忙坐直了身抱歉道：“今晚真的不好意思冯医生！实不相瞒我现在还是挺担心刚刚那些暴徒阴魂不散，万一他们真的不肯善罢甘休还在找我，跟到这附近来给您添麻烦就真的是罪过了！”

“放心，要是他们敢找麻烦找到这来，兴许就是全军覆没而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厨房的方向传来余冬平淡的声线。

“这房子周围是安了地雷吗？”孟熙蓁疑惑地看着冯嘉荻问道。

“不，你身旁那位冯医生，我打不过。”余冬的声音夹杂着手指快速摩挲笔记本电脑触控平面的微小动静再度隔着拉帘传来，“不必质疑，很早的时候亲身验证过....”

”您...不是医生吗？”

冯嘉荻汗颜看着孟熙蓁，“呵呵...世上有许多事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有那么多的冲突...如他所说，我可能的确擅长物理超度多于物理治疗所以那时才没选择干这行了。”

“呵呵...冯医生救人的手我怎么好意思指望用来...超度...呢？...余冬，我们报警了吗？”孟熙蓁隔帘问向厨房方向仍在一丝不苟阅读电脑文件的余冬。

“嗯，报警的事宜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诶！嘘...嘘！别老说报警报警的，那边沙发上躺着的那个就是个警察！！”冯嘉荻紧张的表情连忙打手势示意孟熙蓁不要张扬追问。

相隔数米的余冬和孟熙蓁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或轻或重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