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寒声心脏的情况不好,直接被齐奕带去了研究站。
研究站远离市区,私密性很强,是齐奕为了研究解寒声的病情特意设立的秘密基地。
这里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实验室,便于齐奕做病理研究,还有天然的异能源温,能帮助病人快速恢复折损的元气。平日里,解寒声的身体出现状况,都是来这里诊治疗养。
解寒声跟在齐奕身后,冷眼看着他一道门一道门地扫脸、输密码、验证指纹。
“你的医院,设计得很你这个人一样麻烦。”解寒声淡声点评了一句。
“你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都要埋怨一遍。”齐奕微笑回应,打开最后一道锁,引领解寒声进入一间玻璃房,“请进吧,会长。”
玻璃房的面积并不算大,白炽灯散发着冷感的光晕,从头顶笼罩下来,有些逼仄压人。
数不清的医疗设备和实验器械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四面的墙壁都悬挂着光屏,光屏连接着电脑,上面跳动着变幻的数据,和极为复杂的几何图像。
一张检查床被围在正中央。
齐奕走到电脑前,盯着那波动的线图,神色略显凝重,他看了眼解寒声,“把上衣脱了,上床俯卧。”
解寒声脱下衬衫,不太情愿地趴到床上,他疲乏地轻叹一声,抻了下腰,流畅而性感的背肌线条就那样舒展开来。
冷白色的皮肤上,纹着一片妖冶的红枫。
准确说,是他将一幅枫林的画作纹在了背上,细致的水墨笔触,将每一片枫叶的形态都完整地勾勒了出来。
红枫在他的皮肤上肆意生长,没有丝毫唯美可言,带着一种野蛮又疯狂的生命力,从左肩胛骨倾泻而下,一直蔓延到他右侧的腰窝。
红枫下是张弛有度的肌肉线条,正随着解寒声的呼吸慢慢起伏。
绮丽,野性,力量感。
齐奕压根无心欣赏,他每次看到解寒声这半背的纹身,都气不打一处来。
他原本可以直接通过肉眼观察出星核附近血流的情况,从而判断星核的状态。但因为纹身的遮挡,他只能用异能磁石打磨而成的穿刺针进入心脏腔室,找到星核的位置,然后通过仪器去探测。
他问过解寒声为什么纹这一身枫叶,后者不仅没回答他,还脸色阴沉,浑身都透着想要杀人的危险气息。打那之后,齐奕就没再问过了。
解寒声的体质特殊,他对麻醉类药物有免疫,每次做星核检查,就只能清醒地忍过这阵锥心的疼。
穿刺针从背后刺入,穿过胸腔,戳入星核的一瞬,解寒声脸色惨白地抓紧了床单。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他埋着头,漏出一声极小的呻吟。
“疼是吧。”齐奕嘴上这么问,手上的动作没停,按住解寒声痉挛的肌肉,针头深入后沿着星核的棱角描了一遍,“疼也没辙,忍着吧。”
齐奕歪头看着电脑屏幕上加载的进度条,语气平静道: “还有半分钟,别乱动。”
数据加载完毕,齐奕干脆利落地将针头抽出来,眨眼间,穿刺孔已经愈合了。
解寒声坐起来穿衬衫,他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抬起下巴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好。”齐奕如实说,“星核异动,已经出现了反噬迹象,很严重。”
“有多严重。”解寒声不以为意,说话间已经走下检查床,他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齐奕抬头盯住解寒声的眼睛,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再这样恶化下去,你可能会死。”
解寒声轻然一笑,缓慢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语气戏谑,“怎么个死法?”
齐奕深吸口气,垂下眼,“你并没有那么想杀祁月,你当时是失控了,对吗?”
“齐奕。”解寒声的声音沉下去,有警告的意味。
“失控,说明你和星核的位置已经对调了,不是你在驾驭星核,而是它在操纵你。”齐奕的视线缓缓转向他,一字一顿对他说,“如果你持续性失控,不再具备压制星核的能量,终有一日会爆体而亡。”
停顿了两秒,齐奕发出一声叹息,“你不该吞噬星核。”
星核是整片异能大陆的能量之源,它决定着繁都数十万人的生死存亡,从不该成为一个人的所有物。
解寒声:“如果不吞噬星核,我根本离不开仙玉。”
星核将他封印在仙玉岛十八年,让他在充满恶意的肮脏地狱里折磨了十八年。
“在仙玉,所有人都想要杀了我,我还不是活到了今天。”解寒声的眸子染上狠戾的红,“他们说,我是杀不死的怪物。”
因为杀不死,所以可以没有底线地去蹂躏践踏,解寒声就是在无休止的凌辱中长大的。
“如今你说星核可以杀了我,那就让它来吧。”
苍凉一片的眼底,如同黑沉的深渊,解寒声唇角病态地扬起道浅弧,“看是它杀了我,还是我先毁了它。”
“你毁了星核,就是让整个繁都的人陪你一起下地狱。”齐奕脸色难看。
“怎么,怕了?”解寒声的神情含着一丝兴奋,“是怕下地狱,还是怕我毁了星核,让你没办法完成你爸的夙愿?”
齐家作为拥有顶级【疗愈】异能的大家族,世世代代守护星核,把星核看得比命都重要。解寒声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一大家子的正派作风,什么守护繁都、守护安宁,个个都自视甚高,想要成为光辉伟岸的救世主。
再看齐奕,大好青春年华,全都献给了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星核在自己身上,他会这样?
“不会的。”
解寒声展开漂亮的眉宇, 明明是柔软的语气,却说着最有攻击性的话,“你不会下地狱的,齐医生救死扶伤这么多年,就算是死,也会上天堂。”
“解寒声。”齐奕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冷静一点,我不是你的敌人,就算星核不在你的心脏里,我作为朋友,也希望你可以没事。”
解寒声点一下头,但齐奕知道他不信。他跟了解寒声这么多年,没见他信任过谁,解寒声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朋友”这个词。
齐奕不想和他探讨别的,只想解决当下的问题,“我现在需要找到你失控的原因,对于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瞒。”
见解寒声不说话,齐奕又问他,“认识祁月之后,你心脏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你说他像你的一个仇人,你的失控是不是和这个仇人有关?”
“是你在仙玉岛上结识的人?”
“你杀了他,但仍然觉得难消心头之恨?”
…
问题太他妈多了。
解寒声被问的有点烦躁,身居高位久了,听到别人用这般平淡至极的语气揣度他的心思,都觉得是一种忤逆。
他压着火,听齐奕没完没了地在旁边碎碎念,“作为星核的容器,你需要稳定,不能有太多强烈的情感,但仇恨,也是情感的一种。”
“目前的技术可以有效解决这个问题,我能帮助你清除仙玉这段不好的记忆,或者…”
齐奕是真的在为他想办法,然而解寒声硬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的思维一向跳跃,忽然歪过头问齐奕道:“脖子上戴着红环的,是什么人?”
“红环?”齐奕愣了一下,回答他,“哦,是逐星号带来的游客。”
“人类?”
“是。”
那双疏离深邃的眼睛,又一次明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长得不像,但那眼神,太像了。
解寒声的眸光微亮,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忽然站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你现在的心脏情况很不稳定。”齐奕眼含怒意,“你必须静养一周,等星核稳定下来…”
解寒声不是听劝的人,他行事作风一向随心所欲,雷厉风行,连夜又折返回星海岸。
星海岸顶楼的套房,堪称解寒声的第二个家。
他叫来祝见明,要了一份游客档案,翻动两下后,目光定下来。
他指向一张照片,“把这个李川,带到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