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芳手脚倒麻利,在他俩吃早饭时就备好干粮,只等昭云初他们出来,将拴马的缰绳抛过去。
“你俩骑这匹马,接好!”
昭云初看到有东西过来,下意识抬手就去接,却在半空被兰卿晚给截走,抓了个空。
“兰师兄?”
不解地看向身旁的人,昭云初刚喊了一声,就被他挽了胳膊往前去,“你手上有伤,不便驾马,还是我来吧。”
被拉着到了马匹前,眼瞧着兰卿晚上马,怎么想都觉得别扭,于是转头朝高凌芳喊话,“喂,高老头,三个大男人你就买两匹马?”
“两匹马也是老夫出钱买的,你叫唤什么?”高凌芳才不管昭云初抱怨,自顾自地骑上马去,才回嘴道:“再说了,你不是受伤了,正好坐你师兄后面,省钱又省事!”
“你——”
“好了云初,放尊重些!高老前辈到了临江镇还要安顿,路上能省就省些吧!”
兰卿晚打断了他俩拌嘴,俯下身来朝身边的少年伸手,“上马吧。”
瞥着兰卿晚的手,昭云初有些不情愿地背过身翻了个白眼,时间不好耽搁,被人拍了拍肩膀,又只好转回来搭过他的胳膊,翻身跨上去,直坐到人身后。
“抓好,别摔了。”
听兰卿晚出言提醒,坐在身后的昭云初哭笑不得,歪头凑到他肩上抱怨,“兰师兄,我不是小孩,不用提醒也知道。”
低声出语,倒更像是撩拨,说话间,微热气息呵在耳廓上,只觉让人微微发痒,随即被人环紧了身子,像拥抱一般。
这般接触,蓦地让人勾起昨晚入睡前的记忆,兰卿晚一怔,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脸。
“你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这要是都能摔下去,以后你也别混江湖了!”
高凌芳在前头趁机再怼了他一嘴,说完就驾马奔去,把昭云初气得龇牙,一手揽紧兰卿晚的腰,一手指上前去,“兰师兄你看高老头!到底谁不尊重谁啊!”
突来的吵嚷拉回了兰卿晚游离的思绪,无奈地摇摇头,拉下他的手,拽去缰绳,“走吧。”
……
几人吵吵闹闹地前行了大半日,行至山中小道才缓下来。
兰卿晚偏了偏脸,察觉到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年已昏昏欲睡,便寻了块阴凉地,朝前方的人喊道:“高前辈,我们大概日落前就能抵达临江镇了,不妨稍作休息吧?”
说着,又往前骑了几步,接着解释,“云初伤还未好就急着赶路,怕是吃不消。”
“也好,那就在这儿休息半个时辰吧。”
高凌芳应着兰卿晚,又瞄了眼耷拉在他身上的少年,捋着胡须嘀咕道:“小兔崽子,才这么点路就跑焉了。”
“你才焉了!”
昭云初不服气地怼了他一句,又眯眼打了个长长呵欠,身上确实不太舒服,他也倦了,懒懒依着兰卿晚的后背。
兰卿晚听高凌芳打趣,忍不住抿唇低笑,注意到身后的人也不怎么回怼,可见确实疲惫,有些心疼地搭上他环着自己的胳膊,“云初,下马吧,我们在这儿休息会儿,我给你检查下伤口。”
“不劳兰师兄挂心,我又不是什么娇惯公子,过去就算是昭宗门里的人把我五花大绑,我也照样呼呼大睡……”
昭云初才不愿服软,含含糊糊地应着,不知不觉也懒得再张嘴,翻身下地,随兰卿晚拉着自己找了一处坐下,欲要替他检查伤口。
“兰师兄,让我靠着你睡会儿就好。”
因困意不浅,少年堪堪垂眼,挡下他的手,朝他的肩膀枕过去,习惯性地蹭了蹭,寻了个舒服后,便放松了整个身子,“这伤等回药铺再说。”
低低喃语,闭眼时,温热吐息拂过耳际,突来的痒意恍如电流般袭走全身,兰卿晚颈间一颤,低头看着被人虚虚握着手腕,本轻易就能挣脱,闪了闪目光,只是缓缓搭在膝上。
而就在少年半梦半醒之间,抚在脸上的温热触感让他稍稍醒了神,只因知是兰卿晚,他未有刻意睁眼或是避开。
近在咫尺的呼吸有些凌乱,只觉得抚来的动作很是轻柔,他不知兰师兄是想做什么,昭云初一贯地镇定,手心也紧张得生了些汗,只等他扶着自己的身子,让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休息后,才暗自缓了一口气。
刚才自己那么紧张,是怎么了?
回忆着方才的状况,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从脑中晃过,还未细想,身上忽而盖了件外衫,昭云初不由地眯了条眼缝去偷看。
兰卿晚也闭目养神了,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自己平日没少看这张脸,唯独现在,他却不解这笑意里,是藏着些什么。
……
午后的阳光西斜偏去,骑马的身影被拖得老长,缓缓停在药铺前。
“说来也是那家米粮铺的老板不走运,饥荒刚好一些,好不容易运了货,居然被山贼给劫走了!”
昭云初教刚着地,顺道接过渡尘,方便兰卿晚下马,忽而听到路人聊起米粮被劫的事情。
“何止啊!听说他的小儿子也被一同掳走了,就他一个人翻了两个山头逃回来了。”
“什么山贼这么猖狂?”
高凌芳倒是耳朵灵,半道来听的传闻都能插上一嘴,昭云初懒得搭理,转身拉过兰卿晚的胳膊,一同进了药铺。
等他都换好药了,高凌芳才义愤填膺地迈进来,“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抢粮劫人!你们说怎么办?”
昭云初并不做声,悠闲地喝着茶,虽然前世为了安葬高凌芳,耽误了回镇的时间,错开了此事,但他倒是习惯了这种状况,只等兰卿晚一句话。
偏头看向身旁的人踱步窗前,缓缓放置手中的茶水——
“也罢,我去一趟吧。”
山中夜霜颇重,岩石上的青苔滑顺,极不易行走,昭云初陪在兰卿晚身边,吸取之前被蛇咬的教训,格外仔细地探路。
好一顿折腾,才寻了块平地生起火堆取暖,打算休息片刻。昭云初熟练地挑着火,兰卿晚在边上帮忙挪了写枯枝添进去。
知晓昭云初向来是不爱管旁人闲事的,却还是为了自己执意跟来了,兰卿晚猜测着他是否在生闷气,好半天才道:“其实我一人来也可以,你好好休……”
一声长叹打断了兰卿晚的话,昭云初扔了手里的木枝进火堆,对他这遇事必管的性子一点办法没有,也甭管是否会暴露,会不会得罪什么人,都不考虑,长此以往,就怕会他会像前世那样吃不少亏。
反正劝也是劝不住的,除了陪他在这儿吹冷风,也没别的法子,好在今日也不觉着怎么冷了。
“我的伤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担心兰师兄义行天下,一番好心反遭来祸端。”
不过他也没资格说什么,兰卿晚上辈子遇到自己,连兰宗门都保不住,对他来说恐怕就是最大的祸事了。
自嘲地笑了笑,昭云初便将提前备好的水袋从腰后取下,扒开塞子送到兰卿晚手里,“来,喝点水,走了这么久。”
兰卿晚托着水袋,定定地面向昭云初,确认他没有在生气,才低头饮下一口。
等他喝完,昭云初再接回水袋,仰头将里头剩余的水饮尽,这番举动叫人有些意外,兰卿晚微微低下头,眸子浮动起柔和的流光。
“啊――”
远处一声小孩的尖叫惊动了整个林子,昭云初下意识拉住起身的兰卿晚,“兰师兄小心,我在前面开路。”
“救、救命啊!”
林中不断传出一声声叫喊,昭云初赶在兰卿晚前面疾行,远远见枯枝泥地上有粘着血迹的脚印,顺着山路的方向去。
而周围的草丛里明显有声音逼近,两人对视一眼,昭云初拔出匕首正要上前,兰卿晚已快他一步腾空跃起,落至大树上,“云初别动手,我先试探一下!”
折断一截树枝,兰卿晚运起内力将它飞掷进草丛,草丛里立马张开一张地网,将那截树枝勒得死死的,刹那间泥地周围突然崩起十数条麻绳,就要将身处其中的人网罗住!
“云初,快离开!”
平地上的视线观测不到周围的暗器,兰卿晚及时挥剑从一侧斩断麻绳,给了昭云初反应的时间,急急退步跃离地面。
下一刻,藏于各处角落的飞镖纷纷弹出,连兰卿晚所在的地方也不得幸免!
遭了!
瞳孔瞬间放大,本能似的,昭云初没有任何犹豫,扑过树上的兰卿晚侧滚开来,用内力化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屏障,将兰卿晚阻隔在危险之外,以飞扬的尘土掩去他的视线。
靠近的飞镖瞬间反弹到附近的树干和泥地里,昭云初倏忽抬眼,看到的是终于从灌木丛中冲出来的一群人。
“兄弟们,扒了他的衣服,有钱分钱,没钱把他剁了喂狗!”
领头的一吩咐,打前阵冲锋的男子手速之快的,立刻领命,将夹于十指间的飞镖尽数朝他掷去,昭云初一个翻身闪躲,男子正得意,转瞬脖颈间抵来一抹冰凉,竟是自己掷出的飞镖!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老子的道?”
昭云初戏虐的声音响在身后,揪起男子的衣领的手顺势往上扣去,利落地锁在他喉间。
其它跟在后面的人看到第一个冲锋的人这么轻易就被擒住,有几个拿着刀不敢上前,倒退着步子想要逃。
昭云初当即跃至这群山贼身后,直接断了这些亡命之徒的后路,又随手擒住两个冲在最前边的,用力踢弯对方的膝盖,反甩出去,接连滚到路边撞倒几个山贼。
趁乱踩上几人头顶,昭云初一举跃向上方,离殃出鞘,昭云初翻剑而起,挡开攻来的大刀,立即转身跃到树上。
“啊——救、救命……”
本想速战速决,小道上一声急呼,正是方才听到的声音,昭云初顺而望去,看到了一个小少年,被两个山贼像捉小鸡似的揪住。
“你们几个先带臭小子回去,他的事要紧,这里交给我们对付!”
领头的人冲后边的人喊话,转头瞪向昭云初,磨了磨手里握着的双刀,像是胜券在握一样,大声发话,“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谁抓住他,老子赏十两银子!”
十两?
啧啧……可真是瞧不起人啊!
指尖弹珠一瞬投出,浓雾乍起,昭云初轻车熟路地使出移步换影这招,在烟雾的掩护下,轻易避开了重重攻击。
只要确认没设机关,凭这些山贼,也妄想活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