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师兄,多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兰氏宗门里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昭云初身中数箭,周遭接二连三响起欢呼声,响彻云霄,唯有一人蹲在身前,昭云初的目光中有诧异,艰难挤出笑意。
“走到这一步,皆因我未能及时制止你杀戮无辜所致。”
兰卿晚替他整理散乱的鬓发,神情温和,仿若当年在湖中泛舟月影下举杯对望时那般未曾更改。
“你曾说过自己始终一人,那这最后一程,便让我陪你一起走吧。”
语气平静,兰卿晚眼里却浮出泪光,昭云初竭力伸手攀上他的肩膀,整个人失力地向前倒去,只能让黑暗将自己一点点吞噬。
这辈子,自己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想要,临终了,众叛亲离,却赶不及对兰师兄说一声抱歉。
为了报复,自己拖整个兰氏下水,毁掉了兰卿晚的希望,没想到最后陪伴身边的,居然是他。
……
黎明前的夜色依旧浓重,向来阴云密布的月泽城,天际忽地划过两道流星,紧接着,遮月暗云随风浮开,显露出满空繁星。
突如其来两星降,惊了满城风雨,村民纷纷迈出家门,聚在街头巷尾议论,直到天边红云翻滚而出,才陆续散去劳作。
无人注意到,卧在顾府客房里的一位眉目张扬俊朗的少年,他的右臂上裹着的布带,已被渗出的血给浸染。
他紧皱眉宇,额角布满汗水,深陷梦魇之中无法清醒,虚幻中熟悉的画面却能清晰萦绕耳际,重重叠叠,仿若时空倒流。
待新日的阳光柔柔打在人脸上,昭云初感应到光亮,挣扎地蹙了蹙眉,终于惊醒过来,“兰师兄!”
脱口而出的呼喊并没有回应,他脑中恍惚片刻,顾不得判断当下的环境,立马起身,身上顿时吃力,却焦急地抬手推门而出。
天边晨雾尽散,朝阳已从远山尽头升起,晨光斜映院中,幽静而寂然。
“兰师兄!兰……”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怎么不加件衣裳就出来了?”
他正急着找人,院门处忽然传来一声招呼,转身一看,竟是……顾瞻?
无暇顾及心中疑惑,昭云初抬脚就奔过去,险些跌倒,“兰师兄呢?你也救了他吗?”
“师兄?昭宗门的其他弟子都在前厅准备用午饭呢!昨晚从山下救回你的时候见你箭伤不轻,我就命人单独备了一间客房给你养伤。”
“昭宗门?山下?”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昭云初缓缓退开一步,抬眼打量四周的屋宇,并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而眼前的顾瞻看起来年轻几分,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
“小兄弟,你记不清了?”
顾瞻见他站不稳,随即搀扶着坐到树下石凳上,“在下顾瞻,家父顾涵,此地为在下府邸。昨夜昭宗门在赶往参加比武大会的途中经过山林,遭遇埋伏,昭掌门已不幸遇难,你是最后一个逃下山的弟子,可还有印象?”
昭云初听着这话,目光直直盯着顾瞻,流露出茫然的神情,沉寂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似的,蹙起眉头,“你在开什么玩笑?”
以为他是被昭掌门的死打击到了,顾瞻深深叹了口气,“小兄弟,你振作些,先去前厅用饭吧,你的师兄们很多都在。”
昭云初听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任由顾瞻领着自己走,直到亲眼看见似曾相识的场景,才不可置信地往后跌了一步。
自己居然、居然重生回到了三年前?!
“诸位请在此处安心养伤,有何需要尽管提。”
顾瞻朝屋里头的昭宗门弟子们打过招呼后,就把昭云初拉到桌前坐下,盛上鸡汤递来,“你看起来气色很差,赶紧补一补。”
昭云初回想起前世顾瞻也是这般热情,还提出游园邀请,知道是有意招揽,只是当时自己对逛园子没什么兴趣,就拒绝了。
记得当年醒来后顾府没几天就陷入混战,他在这其中也受了伤,伤痛宛若附骨之蛆害他练功颇有阻挠,似乎……兰师兄也说他是从后园假山下的水牢里出来的,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既然重回此地,他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哼!这小子没爹生没娘养,平日玩蛇弄蝎上不了台面,今日算他有福,还能得顾少主青眼!”
昭云初被吵得回了神,看顾瞻还不打算放下筷子,不免有些好笑,“你看我像是不能自己夹菜的?”
上一世过惯了人人喊打的日子,面对这种人,他的第一反应也绝不是感激,反到是本能地警惕。
意识到自己热情过盛,顾瞻轻放下筷子,随即转了话题,“还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呢?是周宗门的本家弟子吗?”
“姓昭,昭云初。”
少年嚼下嘴里的饭菜,目光稍稍斜去,低低吐字——
“他们说得没错,我确是捡来的。”
话音刚落,周围就发出不小的嗤笑声,皆是说他不识好歹,有人解围偏偏自甘下贱,听得人有些刺耳,可昭云初却不甚在意地喝汤。
前世自己经历了武林中那么多是非恩怨,比起那些看他仇恨贪婪或是轻蔑侮辱的眼神,和你死我活的厮杀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也是无趣。
但他喝下半碗,话音一转,“要不是昭宗门无人顶梁,也难为顾少主将我这蒲柳当成宝。”
无趣是无趣,但老子就是不乐意。
一番话说得摇头晃脑感慨万分,本就张扬俊朗的面容更是颜色逼人,声音大得生怕旁人听不见,明眼一看就是演的。
先前说话的弟子被他呛得脸涨得通红,分明是极怒的边缘却也哑口无言,只能狠捏碗筷。
原因无他,这个捡来的野种,的确是门派青年才俊中当之无愧的翘楚。
这般说,分明是嘲讽他没实力!简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了!
昭云初轻哼一声,单手抚在胸口上,意识到贴身武器还没取回,于是玩笑般开口,“承蒙顾少主照顾,我身上就一把玄铁制成的匕首,你看上了?”
“这匕首像是特制的,顾某不好夺人所爱,正好物归原主。”
随手掏出匕首,顾瞻眼角微弯,又邀请道:“后园景致颇雅,昭兄弟可愿随我逛逛?”
这番盛情招来周围好一阵议论,昭云初明目张胆翻了个白眼,没心思置气,眼下找到兰师兄才是要紧!于是掷下筷子,领会地扬起嘴角,“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后园本是兰宗门基业,覆灭后才变成顾府,前世重振兰氏后,兰卿晚又将这里改回了兰氏布局,自己并未参与。
现下流水环绕,中心有假山群参差错落,昭云初见状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像猫儿一样。
坏了!对此时顾府的布置并不熟悉,这下倒好,找不着入口了!
推测无果,昭云初只好随手拍在假山石上,留下一道划痕标记后迅速转身,免得引人注意。
跟着又走上两步,顾瞻随即惆怅地瞥了眼假山,“十八年前,家父还是兰宗门的弟子,如今只剩下家父和我们这些后人维持,不复当年盛况。”
“所以,顾少主是打算将昭宗门弟子迎入府中了?”
昭云初顺了他的意把话直说出来,果然,顾瞻满意地点头,“昭兄弟爽快人,你若有意,顾某即刻安排……”
“不是我无意。”
直接打断顾瞻的话,昭云初状似尴尬地摇摇头,“要说过人之处,我也就脚底抹油的功夫好些罢了,怕不是你们要的人选。”
说的话有点出人意料,顾瞻语塞地皱了皱眉头,踱着步思索而笑,“昭兄弟有何要求但说无妨,或是昭兄弟看不上我府中的实力?”
“嘁!顾少主多虑了。”
“昭兄弟……”
顾瞻还想再游说,可转念一想,又道,“比武大会在即,昭兄弟不妨登台切磋一番,到时自然明白我顾府的好处。”
天色渐暗,昭云初于长廊中闲逛,想入夜后再进后园查探水牢的入口在何处,不知是否内伤未愈的缘故,晚风吹拂过,眼皮愈发沉了。
只因脑中闪过前世葬身火场的画面,恐惧和无力感卷席而来,昭云初拧起眉宇,一张俊逸而青涩的脸紧绷到发颤。
慢慢睁开眼缝,他下意识抬手伸去。
“公子,你怎么睡这儿了?”
突然听到声音,昭云初这才彻底醒了过来,缓过最初的晕眩,看清是巡夜的仆人,才用力抹了把额前冷汗,“乘凉时睡着了。”
昭云初笑着站起,抬头看到月色已出,转身就要下长廊,“天热,我去后园里走走。”
“后园岔路多,可要小的引路?”
“不用麻烦,顾少主带我逛过。”
昭云初轻轻摆手,那仆人也不再拦,等人继续往前巡逻,昭云初立马往后园走去。
假山一带并不设烛火,像是刻意让人忽略罢,月光洒落而下,白日里明朗的亭台水榭,在斑斑光影中变得时明时暗,连假山小道也难以看清。
昭云初靠着记忆寻找所经之处,摸到假山石上划下的一道痕迹,才确认了自己白日里观望的位置,它右前方的假山洞若能走通,许就是水牢入口!
昭云初一路往假山群里走,摸着前方的手忽然一滞,左右探了探,才惊觉前面是一堵凹凸不平的石墙。
怎么会……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退开步子,正当他将信将疑地要绕开,脚下触感颇硬,敏感地察觉是踩到什么。
当即俯身用力拨开表面的杂草,摸到一块圆饼状的石砖,显然是被人有心固定的。
迟疑地收回手,昭云初起身尝试踩向周围,果真,不止一块石砖!
昭云初来回踱步试探,一次次踩在这些地砖上,终于到某一刻,他顿住自己的脚步,开始有意识地在脑中勾画出熟悉的步法。
石门挪开时发出震耳响声,昭云初被扬起的尘土呛得避在一旁,看到门后石阶。
果然,是水牢的入口!
脚下突然一震,四方接连着错开了道口子,巨齿状的尖锐闸刀冒出,他心中一惊,迅速跃到石阶避险。
可黑暗中箭声四起,昭云初躲开数次,才猜出其中奥秘,转而翻身落到下方空地,一脚踩在圆饼石砖上,机关骤停。
没错,这是按兰宗门阵法改制的,若是不知破解机关之法的人闯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好在有惊无险,已不像前世那样是个愣头青的昭云初稳了稳身子,快步往里头查探。
“嗖嗖——”
疾如闪电的暗针袭来,昭云初及时错开身子,在细针划过眼前之际,抽出贴身匕首将其斩下。
动作干净,利落,稍有迟疑,就会中针。
这几针太过精准,不似机关,难道是……兰师兄?
“嗖——”
分神之际,对方再次出击!
“喂!快住手!”
昭云初闪躲一边,还不能确定里头是谁,只好小心称呼,“老兄,我是误入进来的……”
“误入?”
声音却平和得听不出情绪,昭云初听着洞中熟悉的回声,微微睁大了眼睛,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是!我迷路了,打扰老兄了!”
一记掌风伴着内力袭来,出招之快,刻意逼他往暗道深处去,昭云初猝不及防被震到墙根上,胸口一阵闷痛。
嘶,这该死的熟悉感,上一世练功可没少被兰师兄打中。
若不是默念兰氏心法护体,以他此时的内力,只消一刻便会运功不畅,周身麻痹。
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昭云初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可一回头,石门肉眼可见地闭上了最后的缝隙!
完了,这下子出不去了!
刹那,眼前烛火骤起,映亮了这条幽深的通道。
昭云初小心翼翼地捂着胸口四处张望,就听到沾水的细微脚步声。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隔着一排厚重的铁栏,里面的身影在烛火的映衬下,逐渐清晰起来。
男子寡淡的眉宇间含着英气,只素衣披发,外搭一件轻纱制成的广袖长袍。
他整个人立在那儿,一如记忆中那般,飘逸而出尘。
带预收文《号外!监院撂挑休妻了》(he)
文案:
一
于神界一隅,青木神君的殿宇中,一封告神诉状悄然降临,
告的是供奉他的青木观里仙吏贪腐成风。
神君曲卿容心生疑虑,轻展信笺,
竟是只白虎在嗷嗷上诉。
白虎夜探凡尘,却醉卧于一户农家的供台上。
晨光初照,白虎原形毕露,引得村民追打,
逃亡间,却是与下凡探查的神君不期而遇。
自此,青木观的祈愿阁里,多了位少年监院若云舒。
白虎与神君的不解之缘,便在这啼笑皆非的场景中悄然萌芽。
二
一日,一位渴望姻缘的女子踏进庙宇,与少年畅谈良久。
离去时,她将心爱的话本赠予了少年。
入夜,少年看着话本嘴角微勾,将话本随意一置。
神君闻声望去...
——《白虎的清冷男妻》。
哼着小曲的少年不知,
身后的空气悄然凝滞。
往日神君那平静无波的眼眸,
此后再称不上清心寡欲。
三
人世沧桑,众生皆苦。
有苦无门诉,只得求神。
少年心善,见不得世间苦难。
神君却一次次按下他伸出的手。
“生死各有命,非你我所能干涉。”
这句话,他奉行多年,直至追查邪气时——
发现神庙下,镇压着白虎一族的妖魂!
少年跪倒在骨堆之中,
“生死各有命?我族人的命不是命吗!”
因为修的是妖气,
而非吸食灵气。
可笑之至!
虔心拜了十年的神,竟日日道貌岸然地站在虎族骸骨之上。
青木观里爱看话本的监院消失了,
只是他不知,隔日,青木神君也不见踪影。
四
少年寻了处山庄避世,一日听闻来了位买话本的邻居。
他前去拜访,
不料开门之人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我来寻夫。”
五
近日山庄内出了一件奇事,卖话本的少年竟将话本尽数烧了。
一向以清冷著称的神君,此刻却气极地箍住他的腰,语气含怒。
“小冤家,是不是被那些苦大仇深的话本影响太深了?”
“信徒建塔镇妖时,我尚在神界修行,你可曾想过我是否知情!”
闻言一怔,少年幽怨的眼神忽地清明了。
傲娇戏精呆萌攻×钓系腹黑神君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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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隔世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