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花渺在心底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祁宁把这话说完便一咕噜从床边滑下,话都没说几句行动上却是干净利落的打包行囊。
花渺反应过来忙出手拉住她,心头有万千言语最终只先问出一句。
“卿禾他还好吗?”
那日伤的严重是为他所累,害他被修士围攻是花渺抱歉。
“没问题。”小姑娘折好一个包裹往背上一甩,举着拳头继续:“卿禾还雕好了沉木在城北等我们,这次他们以多欺少,下次到了我们的地盘一定给他打回去!”
拳头划在空中好似正对着人,花渺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上不少,旁人若是因他出事他只觉得亏欠。
只是说道离开笑容便难免一僵,手不自觉抬起摸向颈间多出了一条黑色颈带。
眼见小姑娘说的正欢他也心神往之,不过还是顾及眼前:“阿宁,你先回去吧。”
“啊?”祁宁倏的停下歪头疑惑:“为什么呀哥哥?”
不是才答应了要带她行遍天下?如果花渺不走那岂不就要食言?
“我。”花渺犹豫斟酌,最后只用很简单的几个字概括:“走不了。”
“为什么?”祁宁道。
也是这时她才通过花渺的动作瞧见他脖子上多出的一截黑色。
颈带的正前方有颗红色水滴状宝石点缀,从中间位置延伸至两头是银色枝蔓修饰的图腾。
那是桐花树的枝条,而这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布带实际是个法器,在他离开这张床一丈之外的距离便会自动收紧,重新显现出的链条连接这里。
而且还会惊扰施术者,祁宁手脚并用的重新爬回床上,举起小手使劲扯也是将原本隐匿好的那一截拉了出来。
“没用的阿宁。”花渺阻止她,并劝道:“你们能来我很高兴,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没有必要将你们也卷进来,这不值当。”
他始终觉得祁宁还是小孩子,大人之间的事本不该牵涉到她。
“不行!”姑娘甩开包裹彻底不干了,双手叉腰气鼓鼓的也分外有着气势。
“笨哥哥,哪有什么值不值当?你从前帮阿宁的时候想过值当吗?”
没有,花渺是自己陷入死地,他很双标,旁人涉险百般劝阻像极了他的师长,可一到自己便是挥退众人一马当先。
哪有什么值不值当,当年明知万丈悬崖,明知金丹一换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他不还是做了?
他从不靠人,知道唯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将选择的权力牢牢握在手中可他还是去做,不是因为得失,而是因为要救的那个人早就超过了所有得失,哪怕是最艰难最可怕的代价能换回他也值得。
而如今他们一如当日的他。
突然间醒悟,小姑娘却已经捧着那一段锁链半趴在床上用牙使劲摩擦。
咔次咔次——
“坏东西,不要小瞧阿宁!”
牙齿和玄铁发生碰撞,小姑娘缠着那东西斗智斗勇。
花渺回过头只觉心惊,下意识的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薅回来!不能再咬了!
“等等,等等阿宁,就算我能走,你也别用牙啊。”
天晓得她的牙口怎能如此好用,那可是玄铁啊!不是路边三五文钱一碗的豆花!
花渺看着心疼,心疼那一口好牙!这怎么会不疼呢?可他光是看着就已是不成了!
“会碎的,阿宁,会碎的!”
祁宁闻言回了个眼神,然后更像是受到了鼓励,嘴里叼着锁链含含糊糊出声顺带比了个手势,完全理解错误并且理直气壮。
“对,会碎的,看阿宁一下把它咬碎!”
她撅着屁股龇牙咧嘴咬的更加卖力。
“阿宁!”花渺看不过去的惨叫,他说的不是锁链是牙啊!
花渺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孤寡可怜的坏长辈,家里有个孩子最近总将自己想象成一株大萝卜,有事没事就把后院挖个坑然后将自己埋了。
可怜他这个孤寡老人前一日锄地现在浑身难受却还要死命的拉着那个扬言要回归土里的萝卜。
她埋土,他挖坑,双方乐此不疲,自称萝卜的姑娘还以为这是对她身份的一种肯定。
所以这世上到底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分歧?
他走,如果锁链真的断了他走还不成嘛!要用什么东西分散她的注意力,圣灵果,对了,圣灵果在哪?
花渺转头四处搜寻摸索,最后终于在屋内的一个角落瞧见了之前掉落的那枚果实,那个距离正好在一丈之外。
“阿宁,阿宁,别咬了。”花渺终于有理由掰正这个迷糊的萝卜头,用哄孩子的语气劝说她放下手中的那东西:“帮哥哥把圣灵果拿过来好不好,拿过来然后我们就回家。”
花渺并不知晓圣灵果究竟能起多大作用,但卿禾说吃下去后能蕴养神魂,于丹田之上绕过灵台重新凝聚一枚魂珠。
人的三魂七魄本是聚拢又分散着占据整个身躯,若能凝聚一点取出便确实能达成金蝉脱壳目的,灵魂不变身躯重塑,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那么在这之前这枚果实中也必然蕴含极为强大的灵力才能逆天而为,花渺想就利用这果实下肚后第一时间爆发的灵力试一试能不能冲破禁锢。
总之祁宁他们来花渺便必不会让对方有任何损伤的走出这里。
但好在祁宁听了他这话看看手中被啃到纹丝不动的链条和不远处地上的红果子然后果断选择放手。
她也不傻,锁链和圣灵果哪个更重要她一下就有了判断。
绝对不是那东西太硬太难咬,而是果子等了三天,先把它捡回来再去解决链条也不急!
花渺松了口气,真怕她的一口银牙今日折在这!
可祁宁没跳出两步花渺却忽觉眼前场景一滞,心脏的跳动加重,无数的妖气慢慢散溢开来,红黑色的旋风莫名出现然后缓缓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其中。
“唔——”
他痛苦的捂住脑袋,这种感觉和在雾凇镇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很像,花渺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灵台上的封印没有问题,是妖王的元神更强了。
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谢……辞!”
“哥哥,我拿到了!”
祁宁的声音突然响起,这让花渺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妖王遇上一个半妖幼崽会怎样?
当下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滚下床塌,在小萝卜头的惊呼中拼尽全力向前爬去。
“呃——”
超出距离,脖颈上的锁链骤然发出一道金光,然后开始显现出它原本的样子,链条开始回缩,带着能掀翻一头牛的力道将人使劲向后拖去。
府中书房,逃避到这的人骤然起身,木椅在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拉痕。
花渺双手死死扣在链条上,用自身的力与它对抗以求在这样的刺激下神志始终维持清醒。
“哥哥!”祁宁立即折返。
却被花渺大声叫停:“别过来!”
不能过来!是他安逸太久以至于都要忘了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当初的他费尽全力偷来的。
卿禾给出的只算一种机会,来不来得及抓住得看命!
是雾凇镇的那场雨,也是圣灵果的灵息太强,九重门即将开启,所以妖王也有了感应。
谢辞的声音响起也只有花渺一个人能够听见:“居然想出金蝉脱壳的法子,花渺,当年你是自愿献身,如今到想起要与本尊划清界限了?”
还有那个小妖,卿禾,一群人加在一起妄想撼动他的地位?未免太过天真。
灵府之上的道道符文闪现,花渺只能清晰的觉察对方依旧无法冲破桎梏,可他却不断冲击着下方的灵台。
灵台上出现网状裂纹的话便无异于将人的骨骼从里到外一点点敲碎,灼热的刺痛,这是对方给出的警告。
“咔——”
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打开,花渺费力抬眼,以为是池虞,结果万万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夏轻安。
他的眼前有些模糊,心道奇怪,这阁楼底下不是还有人看着吗?即便真发现顶上不同那么第一时间进来的不是池虞也该是刚刚还在底下掰扯的时谨他们啊。
但很快他也就发不出声了,因为夏轻安上前看了看角落的祁宁又看了看他,一个眼神唬住小姑娘抱紧圣灵果在原地瑟瑟发抖,然后果断伸手抓住祁宁刚放过的那条链子。
“你做什么?”
花渺此刻很无力,心道他们就不能放过那个东西吗?一个两个不太像是来救他的,到像是组团排队来他这开会的。
所以这链子在什么时候动不好,偏偏定要在此时?如果没有外力相助他很难保证自己是否还能一直维持清醒。
但很显然夏轻安他还真就不是来帮忙的,手握在链子上从掌心开始泛出灵光,银色的链条在那个点被烧的通红。
明明是玄铁造的法器,不是修为极高便无法撼动的如今却被对方当着他的面硬生生给融了。
人一下得到了解放,大口大口的空气重新灌入肺部,花渺由于惯性整个人都向前一趴,心底一万个问号终于浮了出来。
夏轻安?他的修为?
“花渺,金蝉脱壳可不是个好办法。”要不是感受到府邸里突然多出祁宁的气息他还真就被这几个人蒙在鼓里,夏轻安因此而生气:“你们找到出路怎能不先知会我一声?”
说罢在身后给了他一掌,磅礴的妖力贯穿全身,花渺睁大眼抑制不住的哀嚎。
原本早被废掉的经脉居然重新连了起来。
“只当为了让你死心,你说你师弟在得知你要跟着旁的妖族逃离并且从此改头换面,对着所有人使出一招金蝉脱壳的伎俩,花师兄,你猜他会做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