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都摆好了那才真是半点不用避讳,花渺开始后悔方才的颓废,他应该早点问清楚的!
那现在怎么办?一瞬间他已经在脑中急速思考了一遍当下的处境。
他们一开始出发去两界山是因为夏轻安中毒,于是他谎称自己能解。
那他去找九重门干什么?是为了找方可许和在外隐匿的两位妖君,但君少泠是他预料之外。
花渺明明记得当年众目睽睽之下君少泠确实已经死了,虽然那时所有人都分身乏术但他应该不会记错,是谁帮了他?
水君?记忆中那人似乎并没有这般能耐,那么只有可能是那个以幻术扬名的医仙锦爻了。
以妖君的修为死后的灵力场爆炸不好作假,那么花渺姑且算他一命换一命,原因不论,谢辞的元神被他封印在灵台上绝对不能放过。
青君是个大麻烦,当年因此陨落了多少前辈,这么多年没有动静或许当年一场他也不是没有折损。
两位妖君私下不可能没有往来,夏轻安说他谈崩了所以青君也在附近。
而他现在只能在心底隐隐期盼着池虞二人早点赶到,君少泠必须死,谢辞的元神也不能留!不然几人合力,九重门的封印迟早破开,人世间又是一场炼狱,当年的那些牺牲终究是一场空。
可妖王的元神一旦冲破灵台的封印花渺就会直接被反噬到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他是没有办法单独泯灭那个元神的,所以这些年来只能将他拖死,可现如今这显然已经不成了。
池虞应该打的过卿禾,但他打得过君少泠吗?花渺不知道,可他能活到今日靠的就是赌,现在他赌池虞这些年勤于修炼,赌青君的实力在那一战后大打折扣至今还未回到全胜之时!
但希望也不能完全寄托在旁人身上,突破口到底在哪?外面吹吹打打红盖头下花渺几乎将自己的唇都咬出血了,他现在无比痛恨他没有修为。
原来任人左右是这种感觉,明明知道前方是死路却也依旧无力反抗。
卿禾的弱点是什么?水君的弱点到底是什么?花渺闭眼在脑中回忆了千万遍,鲛人喜水,离水三人不活,鲛珠凝于心脉,珠碎人亡,还有呢?
心神一荡灵台之上那道锁住妖王的符文突然开始躁动。
花渺闭眼又睁眼,他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的金丹,那颗曾经被他连着灵台一起徒手剖出的金丹如今还在池虞身上。
虽然过了六年,金丹已经完全融进他的妖元,成了半妖内丹的一部分,可若是意念过强……
“我得试试!”可没一会他又突然泄气,松开手眼前还是那一片红:“不行,缺少媒介!”
他到底是一个修为尽废的人,即使曾经再如何天之骄子都不能否认如今就是个寻常妖兵都能一拳打死的普通人。
那现在到底还能怎么办?总之那个祭坛他是绝对不能上去的,在旁人的地盘上花渺好像也没什么聪明的法子了,实在不行他忽然有了个昏招。
只见他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在脚下的老龟四条腿都即将迈出门槛时终于开嗓撒泼,犹如村口邻家被逼婚的女儿情真意切:“我不嫁,放开!你们认错人了!放开我!我不嫁!”
绳子绑的很紧,但实木做的凳子却硬生生被他顶歪。
巨大的动静甚至盖过了喜乐,大殿之中人群见状瞬间乱了起来,喜娘干吗挥舞着红帕一边拍腿一边指挥着身旁几个一下踩上了老龟的背。
“哎呦!我的天爷哎!快快快,来几个人啊!都死的吗?”
花渺本就被捆住四肢,这下也没什么挣扎的空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几乎拼尽全力连人带椅子摔下。
腰背狠狠一撞,原本缠满绷带的伤口瞬间裂开,点点鲜血和吉服的红混在一起。
索性位置选的刁钻,身下还有个倒霉的肉垫直接被砸出一口血,他左手被震的脱臼了但木椅也被他大力摔断。
但连接着绳索的木块却还是牢牢捆在四肢,花渺忍痛废力爬起,在周遭的惊呼中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回冲。
“新娘!”喜娘见状猛踢了身旁的花童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君后!”
“花师兄?”夏轻安不可思议的看着朝他而来的花渺,这事是天玄宗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弟子能做出来的事?
花渺一面扶着断手咔嚓一下,脸上都疼的又冒出些许薄汗,可一面依旧蹲下半点也不含糊:“江湖救急,你之前提的那件事我想我可以重新考虑,条件换一个。”
之前拒绝的那么干脆,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形势紧迫,花渺忽然就觉着这回头草吃起来其实也挺香。
换句话说放手不行,其他的要求随便提,反正一头谈是谈两头也是,夏轻安不想两边都崩就不要在这傻坐着,干活了!
夏轻安愣了愣发现自己很难拒绝这个要求当即扶墙起身苦笑:“师兄你这还真是……顺口就来呢!”
对自己也够狠,可实际那些话不就是空头支票?只说筹码不言条件,他又怎么知道日后花渺不会反悔,毕竟他们如今只是口头许诺。
夏轻安觉得他虽然不想花渺活,可也不会想他自己死,更不愿意找死。
所以他半是推脱:“我打不过。”
花渺跟着重新起身神色认真:“没让你打,借点修为。”
有了修为好摇人,花渺之前缺的就是媒介,但如果灵力够了或许都不用通过金丹。
夏轻安笑道:“师兄可真是看得起我。”
没办法,他的修为也一般,一掌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但花渺也不在意,他就像那个漏水的瓶子上头的口开多大下头就多大,这灵力是存不了半点,但却足够他召出阔别已久的浮光。
剑身嗡鸣流光溢彩一如初时模样。
喜娘伸手从背后抓住他:“君后,还尽快上轿吧,可别误了吉时啊!”
“是不能误了吉时。”花渺咬牙回眸笑的令人莫名胆寒,然后大喝一声:“浮光,去找于我灵力相融之人。”
剑在晃,花渺当即明白过来,他用的是夏轻安的修为,于是立即接道。
“不是眼前这个!”
这下说的清楚明了了,浮光在原地转了三圈,然后如离弦的箭羽冲天而起,大殿上方的琉璃瞬间贯穿出现一个破洞。
隐约得见结界外的鱼群经过,然后小鱼被大鱼一口吞下。
夏轻安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因为花渺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早就在对方还未觉察之际就已经悄悄得手了。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没人知道,人的心思本就是活络多变的,明面上说的一个样但背地里谁又猜的出呢?
不过此番或许两人都未曾想过浮光做事那样不知变通,花渺叫他去找与自己灵力相融之人,他直冲着那枚金丹该在的位置差点一剑将人捅个对穿。
凛冽的剑光携风带雨自天边而来,池虞一个侧身单手握住剑柄,而在他身后的时谨却没那么好运气了。
因为正好俯身捡一样东西就被剑间直抵眉心,额前被刺破一点,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血珠顺着动作滑落而下。
池虞收起剑就见他向后坐倒,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几欲跳出胸膛,好险,差一点他就要小命休矣了。
“浮,光!”池虞攥紧剑柄,他当然认出了这把剑,属于师兄的本命灵剑。
是花渺带他入道传授功法时常用的灵剑,是当年清水镇初遇屡次救下他的灵剑,也是两族之战斩杀众多妖魔的灵剑。
但它更是后来花渺屠村,杀人,顶了无数血肉白骨的不祥之刃。
“不对啊。”时谨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这就是浮光吗?可他明明修为尽废,就连灵脉灵根都跟着一起消失了啊?”
这样的花渺又是如何能再次召出他的本命剑?
“他的修为?”池虞气的差点笑出声。
明明只是很简短的几个字,但眼前但凡是个人听了也只觉得大事不妙。
尤其是那个点出始末的罪魁祸首,时谨默默爬起装鹌鹑,他只是一个医者,可他是不明白,按照眼前的状况花渺似乎是个心机深沉的骗子。
先不说他挟持走了夏轻安,单凭这柄浮光就能说明一切,他或许当真如传言中那般是个两面三刀背地投诚于妖族的小人。
明面上装的柔弱又无辜,可暗地里就等着出其不意。
往往什么样的人撒谎最容易成功?诚实的人,越是表面上看着无害一旦反水起来那才真是措手不及。
为此他或许演了六年,即便受尽苦楚,即便在自认为最了解他的师弟面前也能伪装的完美,这有多可怕啊?
那么时谨能想到的事池虞怎么可能想不到,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难堪。
手上的浮光突然起了变化,在一阵剧烈的颤动后控制不住的要向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池虞死死按牢它,但浮光就像一个叛逆的小孩,见自己走不动道了便立即折起剑身。
那弧度之大直接让剑尖差点又敲到人。
长剑有灵,花渺的浮光脾气不同于主人格外暴躁,它现在十分不明白翎羽的主人在干什么?是听不懂它的意思吗?
可现在它只急一件事,主人有难,迟了要命,所以极力挣脱然后竖起在空中旋转三周半沿地面写下几字。
“大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