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醉酒之后,殷子初和符祈月又亲近了起来,二人都对喝醉后的事绝口不提。就这样规规矩矩的又过了十年。
符祈月和南慕卿都突破到了金丹中期,眼见就往金丹后期去了。至于殷子初,他修为还卡在筑基巅峰,不过总算有了突破的迹象,只差个机缘了。
入秋那会,寒月宫那边突然传讯说要打开山岳秘境大门,需要借天一峰镇宗之宝山河铃一用。
殷画召集所有长老,在议事堂一连讨论了两天一夜,符祈月身为殷画亲传,也没能逃掉。
议完事,殷子初来接符祈月,见他一脸恍惚,便问:“怎么,那群老头子给你气受了?我帮你烧他们胡子去。”
不远处还没走的容和翻了个白眼,转身朝另一边去了,不再看殷子初这个闹心的。
符祈月哭笑不得,带了殷子初往山下走,他说:“没有,就是吵得厉害,一人一个说法,听得人晕乎。”
殷子初认同地点点头:“确实,那些个老家伙聚在一起跟麻雀成精似的,一句接一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人得很。”
“师兄……”符祈月唇角抽了抽,到还是没去纠正殷子初的用词,反正都习惯了。
殷子初又说:“所以这两天你们讨论出个什么结果?”
符祈月说:“借,并且由我带人秘密护送。”
殷子初耸耸肩,一脸不出所料的神情。
往常符祈月出任务,都只和殷子初、南慕卿一起的,这次却是不一样……
“这是第七只了吧。”
“嗯。”飞舟上,南慕卿合上云光扇,一脚踢开脚边的妖怪残肢。
不远处符祈月收起雪栖,漠然地看着满甲板的血腥。
殷子初收起符纸,松了口气似的道:“这山河铃吸引力可真大。”
“毕竟是天一峰的镇宗之宝。”南慕卿服了颗回气丹,隐隐的,他好像已经能看到月寒宫主殿的穹顶了。想起月寒宫里的那人,南慕卿心中涌起几分柔情:“要到月寒宫了。”
但实际上他们才赶了一半的路。
殷子初了然一笑,刚想调侃南慕卿几句,就被另一个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了:“不要再磨蹭了,赶紧启动飞舟赶路吧。”
侧目望去,此次任务的第四人卫云信正眉头紧锁,脸上的焦色几乎掩不住。
本来都定好了,符祈月他们三人护送的。卫云信非要同去,还求到了殷画那去。符祈月没办法,同意卫云信加入,于是三人行变成了□□。
可惜卫云信再怎么着急上路他说了都不算。符祈月决定降下飞舟,暂时休整。卫云信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在远离三人的地方,寻了个干净处坐下,不时碎碎念几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南慕卿奇怪地看了一眼卫云信,说:“卫师弟怎的这样着急?”
卫云信不自然地别过头,不耐地解释:“我只是想快些完成宗门布置的任务。”
“是吗?”南慕卿对此十分怀疑。
卫云信说:“不然还能为什么。”
南慕卿敷衍地应了声,终结了话题。
殷子初一直瞧着这边,见二人没起什么冲突就收回了目光。他凑到符祈月身边,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窝,神神秘秘地说:“师弟,你以前去过月寒宫吗?”
符祈月偏头看向挤眉弄眼的殷子初,摇了下头,鬓发垂落在胸前,他说:“没去过。”
殷子初低笑,将符祈月的鬓发抓在手里,说:“那正好,我带你去见未来的师嫂。长得可好看了,绝对惊艳。见过后记得配合我一起调侃南慕卿,他在这事上可纯情了,说上一句就脸红,可好玩了。”
这叫好看不如师嫂,好玩不如南师兄?
“……”符祈月沉吟片刻后,问“有那么好看吗?”
“有,简单点形容就是人间绝色,啊——”殷子初看着符祈月的脸,恍然反应过来面前的青年才是真正的人间绝色,于是补了句,“不过没有我们祈月好看。”
符祈月一怔,莹白的耳尖被心绪染上淡淡的粉红。他轻咳一声,偏头问:“是吗?”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啊。”殷子初答得理所当然。
符祈月笑了起来,日月光华在他面前尽数失色。
殷子初被这笑容晃了眼,待回过神来时,符祈月那缕被他握在手心的乌发已经搓得打起了结。
符祈月和殷子初同时看着那缕乱糟糟的头发,陷入沉默。
片刻后,殷子初默默从乾坤囊里掏出把象牙梳,轻轻地给符祈月梳理,还贴心地抹上了发油。
符祈月看着那把梳子和发油,无奈地说:“师兄的乾坤囊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把头发理顺,殷子初挑眉,得意地说:“那自然。”
符祈月失笑。
休整一刻钟后,四人重新启程。一路上,又在半空遇上了几只不强不弱的妖物,四人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符祈月负责五,南慕卿负责三,卫云信负责二,而殷子初,只负责在一旁看戏喊加油。
事实证明,废柴永远是废柴。
卫云信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若不是碍于符祈月和南慕卿还在一旁,估计直接出言嘲讽了。卫云信的不落憋了一肚子,当在飞舟上远远望见寒玉宫的琉璃大门时,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再憋一会,估计就要露馅了。
华丽冰冷的大门下,厉欢带着陆语安在那里迎接。飞舟从层云中落下,厉欢的目光在南慕卿身上停了一瞬,又去看自家徒弟。
果不其然,陆语安正伸长了脖子去看那飞舟上的人,美眸中波光流转。
陆语安身旁站着的是同门师妹秦子衿,与她的关系最为要好。见陆语安如此情态,秦子矜嘀咕着:“我还没见过未来的师姐夫呢,不知是个怎样的人,能拿下我们高岭之花的大师姐。”
秦子矜边说边伸长了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飞舟上,殷子初将众人情态尽收眼底,他低低地闷笑了声,用余光去扫身边绷着俊脸的南慕卿。
这俩人平日都忙着修炼,全靠传讯,见面次数少之又少,遑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厉欢的眼皮子下。
望着不远处那道日思夜想的倩影,南慕卿感觉呼吸都变得坚涩起来,心上仿佛压了块蜜糖,沉甸甸甜滋滋地在心头融化,灼烫了四肢百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定主意要给厉欢留个好印象,第一点要做的就是收起平时不正经的样子
“砰!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传音差点逼得南慕卿破功,他竭力维持神情不变,用眼角余光狠狠剜了殷子初一下,传音都带了咬牙切齿的怒气,“殷!子!初!”
殷子初意识到自己做的过分了,连忙挤出了一个饱含歉意的笑,传音说:“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这不知哪来的心跳声太有意思了,所以我忍不住想和你分享一下。”
恼羞成怒,怒上加怒,南慕卿俊美的脸庞白里透红,不知是羞的多一点还是怒的多一点。他收回视线,还掐断了殷子初的传音路径,彻底不理他了。
殷子初自知理亏,兴致尽了也不再去逗他了。可惜符祈月驾驶飞舟去了,无人可以分享乐趣。
笑闹间,飞舟已经停在月寒宫门口,厉欢携人迎上。
符祈月从飞舟里出来,见过礼后,手中光芒一闪,一个精致华丽的紫灵木盒被他捧在手心。他另一只手拂过,解开其上的禁制,古朴的木盒打开。
一道道金澄澄的光芒迸出,一颗小巧金色的铃铛静卧在红云绸上,其上的雕刻纹饰千变万化,栩栩如生,似天地万物都被纳入其中。原来就有些紊乱的天地灵气此时更是澎湃疯狂。
这便是可调用天地山河灵气为己用的山河铃。
在场大多数人眼中都不免浮现出浓浓的惊叹,饶是厉欢,也难掩面上的惊喜与赞叹,然而其中却混了些微妙的情绪。
殷子初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他兴味盎然地弯起了眸子,如在看一场期待已久的好戏。
拿到山河铃后,厉欢以天色为由和和气气地邀请几人小住一宿。出于各种不同的目的,四人都应了下来。
卫云信走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望着头上大好的天色,从乾坤囊角落里取出一张特制的传讯符,刚要使用,就被一个慵懒的女声叫住了。
“行了,这种传讯符不好画,能省一张是一张。”鲸红双手抱胸,如瀑的墨发只用一根红发带简单束起。
卫云信一惊,手忙脚乱之下,符纸落在地上。他匆匆收好东西后,行礼唤了声:“圣女。”
“这应该是自你投向我们后第一次来见我吧,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名为鲸红的女子长睫半掀,眸光略带冷意,“不过我应该没有叫你来吧?也没有叫你参与山河铃的护送吧?”
听她这般问话,卫云信额上沁出了冷汗,他说:“回圣女,属下只是想替魔族大业尽一份力。山河铃至关重要,属下怕天一峰那三人出什么差子,耽搁魔尊大计。”
鲸红散漫地“哦”了一声,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拈起肩上一缕长发,在指尖轻绕。这般女儿娇俏的动作,放在鲸红身上却像是毒蛇吐信。
片刻的功夫,冷汗就流过了卫云信的脊背,激得他寒毛倒竖。虽然算上今日,他统共也才见过鲸红两面,但对她的狠辣手段至今记忆犹新。
“算了,今日且放过你。下次再擅自行动,可就别怪我咯。”鲸红忽然明媚地笑了起来,从乾坤囊中抽出了一卷功法和一个白玉瓶递了过去,她说,“之前给你的那一半功法应该练得差不多了吧,这是另一半,这一瓶是练功需要材料。”
卫云信双眸一亮,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心底却乐开了花。有了这一半功法,他的修为又能上涨一大截了。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卫家所有人刮目相看!
“呵,”嫣红的指甲轻扣在丹果般的唇上,鲸红勾着唇说,“要功法就直接来找我,不要搞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我不喜,懂了吗?”
声音甜美如蜜。
卫云信心虚地垂下头,应道:“属下明白。”
“呵,希望你真的明白了。”敲打完最后一句,鲸红不再多看卫云信一眼,转身离去。
月寒宫金碧辉煌的偏殿中,厉欢神色漠然地看着刚到手的山河铃。她模样清丽秀美,却毫无血色,宛如一块人形的石蜡。
鲸红一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她走到厉欢面前,无比自然地伸手拿走了盒中的山河铃,放到自己眼前细细端详起来。
“这就是山河铃啊。”鲸红转了个身,将铃铛放在光下欣赏着。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艳如鲜血的指甲,与金铃灿目的光芒交相辉映,格外养眼
厉欢给自己倒了杯灵茶,淡淡地问:“在景和村玩够了?”
“没呢,有枚钉子擅自来了月寒宫找我,所以就先回来喽。”鲸红语调轻快,全然不见之前的阴狠。那双秋水剪瞳中倒映着山河铃的样子,似盛了这人间山河,她奇道:“这就是三万年你们那燕大圣人与什么,炼器大师共同炼制的绝顶法器——山河铃?”
“孙不凡,炼器大宗师,你们魔域成被燕止淮一剑劈成魔界之后不久便飞升仙界了。同时也是天机阁开宗祖师,除炼器之外最擅长的便是推演天命。”厉欢面无表情地补充着。
“我没见过山河铃,你见过吗?”鲸红放下手,看向厉欢,睁着一双大眼睛问,“能确定这是真品吧?”
厉欢摇摇头,反问道:“我从何处去见山河铃?”
未待鲸红说话,她又说:“不过根据典籍上的描叙和上面的灵气来看,这确实是真品。”
鲸红嗤笑一声,将山河铃放回盒子里,坐到桌子边晃着腿玩。半晌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眼珠一转,抚唇笑说:“对了,吴尘那老妖怪过两日要出关和魔尊商量点事,记得把你那宝贝徒儿藏好点。”
厉欢眸光一凝,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鲸红拖着嗓音,说:“厉欢,小欢欢,我都看出来了,你装傻又有什么用。”
可她越般说话,厉欢眼底积蓄的寒意就越重。
鲸红恍若未觉,进一步挑明了:“你封印得再好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毫无破绽,她运功的时候、突破的时候总会露出马脚的。吴尘那个家伙你知道的,为了增进修为可以不择手段,一但让他发现你那徒弟是极……”
“铮!”
长刀出鞘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偏殿中,雪亮的刀面映着鲸红好整以暇的笑容,雪白的脖颈上抵着同样雪白的刀刃,上面闪着嗜血的寒芒。
厉欢眼中寒冰迸裂,逼视着满眼含笑的鲸红,那张清丽温婉的脸此刻犹如罗刹厉鬼般凶恶。
“你确定……”鲸红抬起手,手背上系缚的丝状法器如血液般涌动起伏。她看向厉欢的目光如在看一个向成人挑衅的三岁幼儿,语气温柔而嘲弄:“要和我动手吗?”
“?!”厉欢忽觉颈侧一凉,接着是细密的刺痛,垂眸看去,一条血痕绽在了苍白的肌肤上。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殿内,密密麻麻的血丝织成了一张将她笼罩其中的天罗地网,只要鲸红一个念头就能将她切成肉片。
“厉欢,你说你呀,这么激动干什么呢?”见厉欢冷静下来,鲸红伸出二指捏住抵在她颈间的刀刃,她倾身将刀推回给厉欢。过程中没有受到一丝阻力,鲸红仍是笑着的,她说:“你那宝贝徒儿对我来说可毫无用处,我又怎会去打她的主意呢?”
“抱歉,是我太冲动了。”厉欢收回了刀,收敛了所有情绪。
鲸红嗔道:“不要把我想成吴尘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好不好。”
“……”厉欢瞟了一眼鲸红,似乎不太认同这句话。
鲸红耸了下肩,掠过了这个话题,她盯着厉欢,美目中尽是探究之色,问:“你那么多的徒弟,为何偏偏对那个陆语安如此上心?”
“我不久前问你要几个弟子预备做试验,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甚至连一直服侍身边的秦子矜都可以毫无波澜地抛弃,而我只是提一下陆语安的那样东西,你就能激动得要杀我。她对你来说这么特别吗?”
“……”厉欢不语。
鲸红支着下巴思索着,指甲一下一下轻轻搭着脸颊:“那姑娘天赋一般,身上唯二特别的除了脸就是那样东西了。我看你也不像是会被美貌所惑的样子,结合你听到那样东西的态度……”
厉欢坐回凳子上,隐约蹙起的眉头表明鲸红猜对了。
“还真是啊,”鲸红满脸惊奇,问,“你一个女人怎么会被那东西吸引的?”
“……”
“……”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鲸红终觉无趣。地原想起身离去做自己的事,身旁的厉欢却忽然出声,带着些恳求的意味:“鲸红,你能不能帮我两个忙。”
“什么?”鲸红偏头回望,笑靥如花。
厉欢闭了闭眼,说:“给我两样东西,我给你讲个故事。我保证,这个故事绝对合你胃口。”
鲸红一挑眉,娇媚笑道:“好啊。”
修呀修,修到奈何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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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