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晚餐进行得很顺利,进行得平静无波,直到——
桑粒吃饱,想找餐巾纸擦嘴。
她目光扫了一圈,发现餐巾纸被放在茶几上,便起身要去拿,可眼看就到茶几旁边时,言落忽然慌张地冲过来,挡在她身前。
这是什么意思?
啊……言落你有病吧?
桑粒一愣,呼吸跟着一滞,紧张地看着他。
距离太近,近到她只要低头,额头就能抵到他胸口的地步。
桑粒不敢动了。
半晌,桑粒双手捏着裙摆,僵硬地将上半身往后撤退。她小小声地开口:“怎、怎么了?”
言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往后退一步,接着侧头垂眸去看茶几,茶几上散乱的草稿纸横七竖八。
他目光触及写着“小凌同学”字眼的那张纸,立刻慌张地弯下腰去,火速将纸全收叠起来,将那张藏着小秘密的草稿纸被他夹藏到中间位置。
“没什么,”言落将草稿纸捏在手中,掩饰道,“桌面太乱,我先收一收。”
哦……
可是你那红得要滴血的耳垂是怎么回事啊?
桑粒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她没心思去解读言落的唇语,但从他的行动中,她猜中了他的意思。
桑粒坦白地干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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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顿饭的功夫,周觅和季杰就已经像一对认识多年的朋友,话题聊也聊不完,不光话题投机有说有笑,又互加了微信,还约好了要找个时间一起去徒步。
周觅眼光一转,看见桑粒回来了,忙喊她:“桑粒,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啊!太远了,她看不见她的唇语。
于是周觅拿手机给桑粒发了消息。
桑粒看了消息,抬头伸目光去找周觅,轻易找到周觅,只见周觅高举着手对她欢挥手臂,摇旗呐喊似的。
桑粒冲她一笑,走了过去。
“我已经吃过饭,”桑粒回答周觅的消息,解释说,“因为我拿的分量太多,言落说吃不完,就让我一起吃了。”
周觅心里小九九又开始了,目光可疑地看向桑粒,像在说:“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桑粒心虚地笑一下,不理会周觅的调侃,转身将提篮拿去放好。
周觅见状,跟季杰道了别,跟上桑粒,拉着她说回房去。
到小洋楼上,桑粒静默地坐下来收拾画画工具,周觅则大咧咧地倒在沙发上,再伸手拈个抱枕过来抱在怀里。
她看了眼桑粒,见她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主动挑起话题。
周觅在手机上打字:老实交待,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那么长时间,真的只是吃饭吗?
桑粒查看消息后,羞赧地看向周觅说:“对啊,不然还能干嘛啊?而且,也没有很长时间吧?”
想起言落挡在她身前的时候,她没出息得心跳漏一拍的事实,桑粒觉得有点心虚。
她不自觉提高音量强调道:“真的就只是吃饭!”
辩解的模样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了。
周觅不由得笑,随后在手机上打字:行行行,你别激动,我相信你了。
桑粒看着手机屏幕,扯着嘴角干笑一声,又心虚地说:“谁激动了。”
周觅放过了这一茬,和桑粒聊起了别的。
她语音输入:我和季杰约好了找个时间去徒步,你说去哪里好?
桑粒想了想,回答道:“徒步的话,去七寨湖吧,绕湖走一圈就美美的啦。”
周觅打字回复:行,听你的,到时叫上言落一起,我们四个人去怎么样?
“这个……”桑粒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他想不想去。”
桑粒话音才刚落,周觅就收到季杰拨来的语音聊天。
周觅将手机屏幕转向桑粒,给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将食指竖到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
桑粒立即噤声。
她心想,他俩发展得真快。
虽然听不见,但桑粒也打算回避一下,因此将画画工具收到一旁归置好后,她去阳台收了衣服,接着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周觅和季杰居然还在聊。
周觅手机搁在怀里的抱枕上,开着免提,人懒散靠着沙发背,歪着脑袋说话,一只手无意识地缓缓卷着头发玩儿。
标准的思春小样。
是坠入爱河的前兆没错了。
桑粒暗笑。随后她又觉得,爱情真特么神奇!
两个才认识了一个小时的人,居然已经擦出火花来了。
她佩服,也甘拜下风。
桑粒没去打扰周觅谈情,而是默默回了房间,坐到床上,打开视频练习唇语。
不过她一个视频还没看完,周觅进房来了。
周觅扶住桑粒的肩,让桑粒看着她说话:“言落答应去徒步了,后天去怎么样?”
桑粒没解读出来,让周觅再说一遍,然后睁大双眼看周觅。
周觅重说了一遍。
桑粒向好确认问说:“你是说言落答应去徒步了?”
周觅点了头,又说后半句:“后天去怎么样?”
桑粒再次确认问问:“后天去吗?”
周觅又点头,边点头边敷衍地鼓掌。
她感觉沟通得好累。
殊不知更累的还在后头——
周觅洗完澡出来,就被桑粒捉来陪练读唇语。
桑粒要求周觅随机说一句话,让她来猜,没猜中就要周觅一直重复说,直到一字不差翻译出来为止,然后换下一句……
桑粒是越练越起劲,就是苦了周觅,她感觉这活比干体力活还耗能量。
几小时后,周觅有气无力瘫倒在床上,闭上眼不想说话,桑粒还兴致勃勃地要和她促膝长谈似的。
她笑盈盈地问周觅:“诶,你是不是看上季杰了?”
周觅蓦地睁眼,眨了几眨,再看向桑粒,辩解道:“没有啊,我才没那么轻浮,这才认识多久啊!”
说完见桑粒仍笑盈盈地看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解读出来,周觅便不嫌麻烦地拿手机来语音输入,把刚才说的一字不差传过去。
桑粒看了消息,放过这一茬。
暂且相信她。
“周觅,我感觉今晚我的唇语技能进步了好多,”桑粒沉思一会儿说,“看来真人陪练效果更佳,要不你再陪我练练吧?”
“大姐,”周觅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生无可恋地说:“现在已经是凌晨1点了。”
说完看见桑粒向她投来美女的乞怜目光,直让她无法拒绝。
“算了算了,”周觅妥协道,“再陪你半小时。你不介意躺着吧?”
桑粒得逞地笑说:“不介意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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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由季杰送桑粒去做治疗,周觅也跟着去了。
陈医师见陪桑粒的人又换了,看向周觅,笑问:“你是桑粒的朋友吧?”
“嗯,”周觅强调道,“是同学,也是非常好的朋友,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
小姑娘可真逗。
陈医师哈哈笑了两声,说:“我看桑粒身边的人都待她很好,她很幸运啊。”
桑粒解读到陈医师的这句话,接话道:“嗯,大家确实都对我很好。”
陈医师愣了一瞬,惊奇地看向桑粒,惊讶又惊喜地问道:“你能听到啦?”
周觅抢先答话说:“她听不到,不过她学了唇语,日常简单的话她能解读出来。”
“那也很厉害了啊!”陈医师想起桑粒来的第一天,似乎连话都不会说,现在不但能说,连唇语都掌握了,属实让她意外,她不禁由衷感叹,“这才几天功夫,已经学成这样了,很不错很不错。”
周觅又抢先接话道:“那是,她很聪明的,悟性也很高,是我望尘莫及的境界。”
“是吗?”陈医生笑看周觅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看向桑粒:“桑粒,你能跟我说说,你这些天做治疗后的感受吗?”
周觅怕桑粒没看懂,自觉将陈医师说的话打成文字发给桑粒。
桑粒看了消息,回答陈医师说:“就是每次做完治疗,都感觉身体好疲惫,想睡觉。除了这个,好像没什么不同。”
陈医师听了频频头,半晌后说:“不管怎样,你要有信心,要对医生有信心。”
“我跟你个案例吧,几年前,有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也是因为车祸导致了失聪,后来经过针灸治疗,他能听见声音了,不过并没有完全恢复,但那是很大的转变了,失聪转为了重听,再配个助听器,生活就不大受影响了。”
陈医师边说,周觅边打字,手指飞快,实时发给桑粒。
桑粒看了消息,并没有多少喜悦。
失聪转为重听,还需要配个助听器才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那说明仍然不是正常人,生活还是会受影响的啊。
桑粒苦涩地抿紧唇,无奈地对陈医师点了点头。
桑粒跟陈医师去针灸室做治疗,周觅也跟着,她搬来一张深蓝塑料凳,陪坐在一旁,一边三心两意地在刷手机。
刷了一阵子手机,再抬头看桑粒,发现桑粒头上已被扎了许多针……
像只小刺猬。
周觅忍不住心疼桑粒两秒。
她悄悄给桑粒发消息:痛不痛?
陈医师今日改变了策略,手部没上针。
因此桑粒的双手是自由的,她僵着脖子将手机举到面前,打字回复消息:还好,有了心理准备,感觉有点习惯了,可以接受。
周觅打字:你自己是看不到,你的头现在像只刺猬一样,我看得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桑粒抿着唇笑了下,回复道:刺猬吗?有点可爱呢哈哈哈……
随后接着打字:要不你别看了,去车上和季杰一起等吧,我完成了来找你们。
周觅伸目光看了桑粒一眼,桑粒放松平躺在小床上,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清桑粒的表情。
周觅收回目光,打字:真的不需要我陪吗?我可真走了啊。
桑粒立刻回复:走吧走吧。
周觅走后,桑粒给桑妈妈发了条消息:妈,你今天能出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