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老爷在他这连杯茶都喝不上,坐在椅子上干唠唠,“我还以为你会选那条商路。”
他这个儿子,虽然不怎么讨喜,和他的性子也不一样。
更狠、更厉、更重要的是毫无底线的手段。
听说他这个儿子已经和上头的人打点好了关系,做起事来干净利索。
贺楼府这些家业交到贺楼伏城手里,守住不成问题。可是还有其他房,那些也是他的孩子,这次贺楼伏城能花重金救轩儿,那就证明他心底里还是认这个弟弟。
人要服老,到了他这把年纪能享受多少是多少,扒着这点家产死了还不是这群臭小子的,还不如早点放手图个清静。
“城里城外的事已经让我分身乏术,再握着那条商路,我又没有三头六臂。”贺楼伏城解释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贺楼老爷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过几天我让东头的人跟你交接一下。”
二夫人本意是想让贺楼老爷看看贺楼伏城的“狼子野心”,这点年纪能掏出一百两黄金,贺楼老爷怎么说也得防着这个儿子。
怎知贺楼老爷转眼就把东市两条街送给他,眼都不带眨一下,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贺楼轩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二夫人只能干叹气。
同样的岁数,十个贺楼轩都比不上贺楼伏城的心思,这往后可怎么办啊。
二夫人拧干了布条,整齐地叠好,盖在贺楼轩的额头上,转过身去,双眼无神地盯着门外的景色。
他们母子也不是没机会,贺楼老爷除了东市那两条街,还有城外的庄子田地,最重要的是那条商路。
他们父子两个没什么好聊的,生意上的事贺楼伏城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贺楼老爷也不知道跟他聊什么。
七娘端来了一盘果子,这种果子她在醉仙楼里吃过一次,今天照着店家的说法做了一次。
先将果子淋上一遍热汤,去皮,泡在糖渍梅子里,然后捞出来洒上些许细盐。
贺楼伏城照顾了她好几天,还花了很多钱才把她救出来,总得有些用处吧。
红澄澄的果子看着喜气诱人,连贺楼老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七娘将果子搁在书桌上便退下了,那盘果子离他只有一步远,贺楼伏城勾了勾手指,纳进了自己的地盘里。
“这个是什么?”贺楼老爷出声问道,最好能让他尝一口。
“梅渍果子。”贺楼伏城应道,“想吃自己买去。”
贺楼老爷刚出了两条街,连颗果子都没吃上,眼巴巴地看着盘里的果子一颗接着一颗进了贺楼伏城的肚子里。
“说完了吗?”贺楼伏城坐直了身子问道。
“说完了。”贺楼老爷点了点头,应道。
“那可以走了。”贺楼伏城难得起身送客。
明明出了钱,怎么成了孙子的感觉。还有那个下人,听说他这个儿子还让她上学识字,这次轩儿被抓走了也有她的份。
他这个儿子也该到了懂事的年纪了,身边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整天围着一个下人转成何体统。
几年前贺楼老爷就有这个打算了,除了要能守住家业,还得能传宗接代。
接手贺楼老爷的两条街,贺楼伏城比以前更忙了。
之前,一日之内还能陪七娘吃上两顿饭,现在连晚饭都难得见到人影。一连几天,贺楼伏城快受不了,抱着七娘从上啃到下,还提议让她不读书了,跟着他料理些事情。
“公子,我就是个下人,您就别为难我了。”七娘抹干脸上的口水说道。
“赶明儿那破学你就别上了,出了这档子事,怕也开不成了。”贺楼伏城伏在她的耳边说道。
“为什么?”七娘转过头去,问道。
七娘不喜欢上学,但是那里可以交朋友,不去上学就意味着见不到他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贺楼伏城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一条银链子,上面挂着一块银刻的章子,银闪闪的光泽看花了七娘的眼。
“看!”贺楼伏城又咬了她一口腮帮子,说道:“以后要是遇上事,就拿着这个去东市的长明街找人,西市的受益街......”
贺楼伏城说个没完,“上次可把我吓死了,以后书院是去不成了,跟着我打打下手。”
七娘被他说得有些困了,脖子上围了一圈冰凉,冻了个激灵。
“知道了吗?”贺楼伏城摇了摇她,问道。
“知道了。”七娘摸着那根链子,脖子上突然多了些重量,总觉着勒得慌。
自那日起,书院的门便被官府查封了。
再过三个月,贺楼府来了几个官府的人,说贺楼家报案有功,赏黄金百两。
书院出了事搞得城里人心惶惶,绑匪们都被抓到了,而且一五一十地吐了个干净,大家都能过个放心的年。
贺楼伏城这些日子过的舒坦不少,二夫人忙着给贺楼轩请大夫,贺楼老爷把皇城里的铺子丢给了他,自己又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有一日七娘从床上醒来,被褥里流了一滩血。
红绸的血渍染红了被褥,七娘自己没什么感觉,倒是把贺楼伏城的脸都吓白了。
贺楼伏城只披了一件单衣就冲了出去,吩咐着管家婆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夫给他请过来。
贺楼伏城抱着她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七娘许久没有听见他说鲜卑语了,坐直了身子安慰着他,说自己没事。
她最近都待在府里好好的,也没伤到哪里,至于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她自己也不清楚。
难道她和娘一样怀了孩子?
可是她跟贺楼伏城什么都没做,只是睡在一起就会怀上孩子吗?
两个人各有各的胡思乱想,郎中一听到有人流血不止,揣上药箱一路跑了过来,结果只是姑娘来了月事,一箱子金疮药毫无用武之地。
贺楼伏城揪着的心放了下来,握着大夫的手一路从院子里送了出去,把那一箱子金疮药都换成了乌鸡白凤丸。
本来十二三岁的孩子来了月事就成了姑娘,七娘底子弱,硬是拖到了十五岁才来了第一次。
贺楼伏城把架子上的书都换成了医书,一本接着一本,没日没夜地看。
七娘坐在床上,贺楼伏城不让她下地,久违地拿起了针线,还把柜子里的衣服都缝补了个遍,就当是练手了。
“公子,我真的没事,你看。”七娘一下床能蹦能跳,看起来比熬了几天夜读书的贺楼伏城都要精神。
“嗯。”贺楼伏城应道,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按照汉人的习俗,再过两年,七娘便可以出嫁了。
贺楼伏城想了一晚上,七娘可以出嫁,不过一定要嫁给自己。
算命的说他们八字合得来,虽然他比七娘大了一些,但没有关系,只要以后注意保养。
贺楼伏城也曾想过把七娘当作妹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毕竟他有的是钱,十里红妆,甚至百年之后的坟地,他都想好了。
可是一想到那些东西都是为另一个男人准备的,贺楼伏城无法忍受这种事情发生。
曾几何时他总是梦见自己拿着刀满屋子的红绸红巾,墙上贴着一个艳红得刺眼的“喜”字,地上洇出来一滩流动的鲜血。
多的贺楼伏城也没和七娘说,只让她好好休息几日,便放了她回去做活。
七娘适应的很好,除了有些可以忽略不计的腰酸,干起活来一点事也没有,也就不去想它。
贺楼伏城又让大夫开了一张养身子的药方,天天逼着七娘喝。崔龄是流产后气血两亏,没撑住一个月就走了,贺楼伏城的娘也是生了他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他的七娘身上,从现在开始他要防范于未然。
七娘日日喝着这碗苦水都忍不住耍性子,当着贺楼伏城的面摔碗。她又没病,每日都要喝上三碗苦水,嘴里的味道都被冲淡了,除了苦,什么都尝不出来。
贺楼伏城的苦心也跟着碗碎在了地上,摔门而出,说不管她了。
还没撑到太阳落山,贺楼伏城像个战败的雉鸡一样,灰头土脸地回来。七娘正坐在院里,掰着一颗一颗豆子,她在数贺楼伏城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如果不回来,这些豆子可就浪费掉了。
“公子!”七娘喜出望外地喊道,手里的豆角都丢进篓里,围兜擦了擦手。
“嗯。”贺楼伏城低着头看不出喜怒,应道。
七娘没有病,病的是他,而且药石无医。
“公子,我以后不想吃那药了。”最先服软的还是七娘,那些药渣都是她自己倒掉的,里面的药材都金贵得很,贺楼伏城也是真心为她好。
七娘学着贺楼伏城的样子,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色令智昏,贺楼伏城还是第一次被动地受着,不喝就不喝,想想还有别的法子不是吗?
管家婆闲下来就和她唠嗑,贺楼伏城面前也就她能说上两句。一听到七娘还和贺楼伏城睡在一张床上,心里大致有个数了。
贺楼伏城是个明白人,大夫说的那些话肯定都听进去了。如果说以前养出了感情,现在男女有别,按照他那龟毛的性子,怎么能容忍七娘这种傻子睡在一张床上。
塔尔齐的女儿搞不好以后是贺楼府的女主人。
这几日的雨下的频,断断续续的毛毛细雨配上闷热的天气,关在地牢里都得闷出病来。
贺楼伏城还没把许家的人放出来,更不想见到他们,赐了一间大牢房全关在一起。
皇城里的疫病也过去了半个月,贺楼伏城事必躬亲,总有一个看不住的,这些兵随意烧杀抢掠,难管得很。
七娘难得开口要了一个下人,贺楼伏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把小翠调到了她身边。有个相熟的人在身边能聊上两句,日子也不会特别漫长。
小翠怀上了许家公子的骨肉,七娘一开始还不知道。
那日贺楼伏城让人送来一架烤羔羊,烟熏火燎的味道直叫她作呕。七娘瞧她脸色不对,想让王公公去请个大夫瞧瞧,小翠跪在地上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实情。
大娘子御下极严,这些通房的丫鬟每次伺候完大公子,都会赏一碗红汤,还得当着她的面喝个干净才肯罢休。
许是这次兵荒马乱,大娘子没顾上,小翠这才怀上。
该说这孩子命不好,遇上了改朝换代的事,多的是饿死人,又该说这孩子命好,遇上了这么一个娘。
七娘对小孩子没什么感觉,对怀孕的女子倒是小心翼翼。贺楼伏城赏的好些东西,七娘赶紧从箱子里翻出来,让伙房都做了。
贺楼伏城听到这事还以为七娘想通了,那些老参当归,都是大补的东西,让厨子变着花样给她做,别叫她一日就吃腻了。
七娘不喜欢别人伺候,每次都亲自端进殿里。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七娘吃这些东西要藏着掖着,王公公说可能是想给他一些惊喜。
贺楼伏城也不当面拆穿她,倒是把她吃过的东西都记了下来,哪种东西吃了几次他都知晓。得空的时候,便让厨房按着他给的单子做,七娘闻着那些补药做成的东西,吃到嘴里总是有股挥之不去的药味,甚是讨厌。
贺楼伏城和她一同用饭的时候,一桌子菜都是些人参鸡,杜仲汤,就连餐后的糕点都是茯苓做的。七娘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直觉告诉她,应该把这些东西吃完,贺楼伏城才肯放过她。
歇两天,依旧疯狂星期四见。
求收藏!!让我去藏书架吃灰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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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