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作,暗黄的洪水如同有灵识的异兽将遍地的生灵都吞入腹中。
狐族战士们在水中挣扎呼救,旻天奋力向他们游去,他们挥舞着四肢,口鼻里塞满了泥浆,旻天拉住了一位战士的手,却无法延缓他下沉的趋势,只能看着他一点点被泥沙淹没。
他发出冲天的怒号,全身的力气却被软性的泥沙泄去,泥浆漫过他的狐尾、四肢、背脊……胸前一颗青色的珠玉放出光芒将它周围的泥浆推开,他纵身一跃带着身边几名残余的战士逃离了这处死亡之地。
青丘王殿,旻天狼狈地跪在女君面前请求承担这次失利的代价。
女君端坐高台之上,攥紧代表王权的权杖,闭眼问他:“旻天,此战我狐族三千战士几乎无人生还,我该如何罚你。”
旻天自陈按律当斩,他自知有罪不作辩驳。
女君睁眼,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光,面前之人是她多年心腹,杀之不忍,不杀不足以平民怨。
她一步步走下高台:“我狐族战士绝不可以枉死,此仇与云梦不共戴天,旻天你……依例秋后处斩。”
“敬谢帝尊。”
殿门被推开,一位身披雪白大鳖的女子款步走入,行走间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
她走至女君面前伏身见礼,女君见状急扶她起身:“外面风大,身子不好就多休息。”
女子认真盯着女君的面庞开口:“姐姐,此战非旻天之过,不能罚。”
女君沉默,等待那女子陈情。那女子却当面将女君批了一顿,直言这场覆灭之战所面临的对手是云梦水神云中君,无论狐族派谁出征这三千战士都绝无生还的可能,此战的祸首实在女君自己。
那女子掀裙跪在女君面前,脊背挺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帝尊在上,此战乃帝尊亲令,旻天何敢不从?为战者应知己知彼,然帝尊不曾了解云梦实情,逞一时之勇大举发兵,应当为此败负以全责。”
女君神色晦暗,不多时躬身将那女子扶起,垂眸道:“是吾之过。”接着,她赦免了旻天的罪过,登上高台向狐族子民自陈己过。
狐死必首丘,三千狐族战士的尸骨躺在云梦的水泽中遥望故里,无人收敛,他们的孤魂漂泊不定,永沉水底。
女君在高台之上遥望南方,南风吹红了她的眼睛,泪水肆流,她对着台下狐族的子民立誓必为狐族的战士们复仇。
他们的敌人是先天的神明,弑神,这是自古以来未曾有过的事情。
围在台下的狐族子民也跟随女君望向遥远的南方抱头痛哭,九尾狐是死生相随的种族,他们最多情也长情,宽厚赤诚的性子使得他们以同族之痛为己痛。
他们哭啊,痛啊,泪水伴着血水流出,那邻居家的狐狸姑娘,丈夫死在了云梦战场上,她接下来的一生该如何度过呢?她会为丈夫殉情吗?
他们想到这里,自己也成了父亲的女儿,留守的妻子,心痛到不能自已。
很快,族内断断续续传来了族人殉情的消息,黑暗与忧伤长期笼罩在每只九尾狐的头顶。
他们打开殉情人家的门,应了对方生前的心愿。将殉情白狐尸首放进水里,蓬松的狐尾被浪涛打湿,他们的尸体顺流而下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团聚。
一群群狐狸聚在岸边望着昨日还在身边采花的同族顺水沉没,他们的眼泪也被水流带去祭奠给了同伴。
这是阖族的悲恸与愤慨,他们向天发出沉闷的怒吼,点燃了复仇的火焰,要将这国恨沁入血液,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不死不休。
女君向南而去,亲自敲开了隔壁朝阳谷的法阵之门,请求谷中水神天吴相助。
虎身的水神甩着自己的八条尾巴静静闭目坐在潭水之上,女君立在他面前,等待他的回应。
良久,那神君睁开如炬火般的眼,朝阳谷的天光俱暗,他踏着八足走上岸边,踩着细软野草,沉静开口:“女君,非吾不愿,实是不能。天下神灵各有所属,云中君位高,东荒的水神斩不了云梦大泽的人,更动不了云梦的水神。苍天之下,何来公道?若定要讨一个公道,亦无同侪愿意出手。”
“神君,水神一亡,洪水滔天,若我能斩杀云中君,您可有法子平息他亡故后的云梦水患?”
“我可造一颗镇水石予你,但女君何苦送死,世上岂有弑神之人?”
“神灵不死不灭,但我狐族亦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代代苦修,终有一日,能报此仇。”
小狐狸:我们九尾狐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死生相随的种族,我不相信会有狐狸在认定的配偶死后,ta会不去殉情。
星河:哦,或许有呢?
小狐狸:我不听我不听,我不信我不信,我姐姐不是那种狐狸!!
星河:雌狐狸好像没有必须殉情的习惯吧?
小狐狸:雌狐狸可以选择,有些虽然不殉情但会孤独终老,公狐狸没得选,一定会殉情,这是刻进血脉中的习俗!
星河:……不看了,难怪你们青丘式微,后继无人呢,都殉情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