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饿了。”
“哎呀,你看我光顾着安慰姑娘了,都忘了我们是回来吃饭了。”付萌萌看着张霖方才的怒气似乎平息了些,抱起小寻凑过去,眼睛弯的柳叶般的盎然,笑嘻嘻的看着张霖,半撒娇半委屈的说:“哥,我和小寻都饿了。”
方才张霖脑子里听到燕晓晓说出那个姓氏后整个人像紧绷的一根弦,若是燕晓晓继续说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克制不住的情绪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此刻看到付萌萌软软糯糯的跟自己说话,心中的阴翳此刻都不愿再去想了,不自觉的伸出手想在付萌萌娇俏的鼻子上刮一下,指尖感到付萌萌吐气如兰的气息,攥了攥手指反手挠在了小寻的脑袋瓜上。
“好,我去烧饭。”
“我就知道哥你最好了。”
付萌萌和小寻欢天喜地的看着张霖进了厨房。
张霖正在洗菜,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看过去,是燕晓晓。
“师兄......”
二人无言,厨房里只有切菜的声音。
“师父呢?”
“阿爷到屋里歇息了。”
“晓晓——”张霖为自己方才的冲动歉意的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方才阿爷...跟我说了。”
“不过师兄,阿月姐好好的怎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霖把洗干净的菜叶子放到一旁,又从面缸里舀了一瓢面粉倒到盆里兑了水和面。
“生了小寻醒来后便不记得了。”
“此话当真?”
“你疑心我给她下药?”
张霖把和好的面用笼布盖好,洗了洗手走到厨房门前,日光倾下,熙风微抚,洒在院子里,斜阳轻柔的映在正嬉闹着的付萌萌和小寻身上。
这世间颠沛苦难,唯此刻最合心意,如此的好时光,多一刻吧,多一刻也足矣。
张霖怎会不知燕晓晓心中所想,二人都是燕老头一日一日教出来的徒弟,医术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且女子在生产之时最为凶险,若是在这期间使了劳什子方子让人产妇失忆,未必是难事。
张霖止住心神,轻轻的把门掩上,转过身直直的看着燕晓晓,语气笃定:“不是我。”
“那小寻?”
“是他的。”
听到张霖的冷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听起来竟有几分遗憾小寻的父亲不是他的孩子,燕晓晓抬眼看了眼自己的师兄,不再作声,推开门去院子里逗小寻了。
“小寻,吃饭了。”
“来喽来喽——”
“小寻,你的团团小圆子。”
仔细看着小寻碗里的圆面丸子,晶莹剔透的珍珠般大小,还飘着桂花甜味儿,一个个儿圆咕隆咚的飘在碗里,精致小巧的正好适合孩子一口一个的吞咽。
“我的呢?”
付萌萌羡慕的看着自己儿子吃的津津有味。
“咱们今天有客人的,先让小寻吃饱睡会儿,咱们同师——同客人一起吃。”
付萌萌听了忙的小鸡啄米的点点头,暗自责怪自己真是太没规矩了,家中好不容易来了客人,自己却只顾着自己吃饭,抚了抚肚子,忍住饥饿,咽了咽口水,清清嗓子坐正了。
桌旁,四人正坐,鸦雀无声。
付萌萌看着满桌子的菜,强忍着自己正襟危坐,也不知这三人怎么了,满桌美味,大家却都不为所动。
“咕——”一声荡气回肠的声音从付萌萌肚子里传出。
付萌萌就琢磨着自己应该找个缝儿钻进去。
“孩子,饿了吧?”老人笑眯眯的开了口。
“不饿不饿,我吃饱了肚子也叫,嘿嘿嘿。”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自己觉得更欲盖弥彰了,看着老人和晓晓姑娘都在忍住不笑,更是羞红了脸。
最后干脆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这孩子。”燕老头笑着摇摇头:“大家快吃吧。”
张霖说:“师父请用。”
“师父?哥,你不是说师父去世了吗?”
付萌萌话音一落,另外三人皆是一愣。
“......”张霖瞥了一眼燕老头,忐忑。
“......”燕晓晓瞥了一眼张霖,紧张。
“......”燕老头瞪着张霖,暴怒!
“哦~不是一个师父是吗?”付萌萌脑袋飞速转了十八个弯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拍拍脑袋解释说:“可是师您姓燕,我也姓燕,可是哥你告诉我说我们师父仙逝了?”
张霖心中实在是捏了一把汗,不为别的,就怕燕老头一会拿拐杖揍人。
“仙逝?呵呵——”老者的目光要把张霖的脸看穿。
多亏燕晓晓机智,赶紧拉着付萌萌的手:“是呀,阿月姐,光顾着哭了,到现在还没跟你说呢,我们本就是一家人。”燕晓晓活泼的回答着:“那年闹瘟疫,我和阿爷到京中去救治百姓,这一下走了好多年,不曾想你生了场大病醒来后都把我们忘了,是吗,师兄!?”
“是的是的。”
燕老头瞥了一眼古灵精怪的燕晓晓,笑呵呵的说:“别理这皮丫头,唤我阿爷就行。”
听了这话后,付萌萌冲着燕晓晓眨了眨眼,甜甜的喊了:“阿爷。”
燕老头听了后心中涌现出来当初在庄子里晓晓他们三人的爷孙时光,一时间控住不住的有些热泪盈眶,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连连夸付萌萌是个好孩子。
付萌萌还以为世上只有小寻和哥哥这两个家人,怪不得晓晓见了自己哭成泪人。
经晓晓这么一说,原来自己家还挺热闹的,便开心的回握住燕晓晓的手。
“咳咳,快用饭吧,不然一会儿就冷了。”
除了付萌萌,三人各怀心事,又若无其事的聊天吃饭。
“阿娘——”
“是小寻醒了,阿爷,哥,晓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付萌萌说罢便起身出门去找小寻。
“阿月姐我同你一起去。”
张霖看到燕晓晓要跟过去,眼神略微有了几分慌张:“晓晓?”
“师兄不必担心,我不会再多说。”燕晓晓低声说。
此刻桌上只有师徒二人。
“张霖。”
“师父,我知道您要说什么。”
“真是胡闹!”燕老头一掌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小老头脸上的胡须一颤一颤的,桌面上碗中的汤汁也被震的左摇右晃的险些溢出碗边:“竟然说为师仙逝!为师身体强劲着呢!哼!”
“徒儿知错了。”张霖擦擦手心的汗低着头诚恳无比。
“哼!罢了罢了,为师心胸宽广,也知你如此的用意。不过——阿萌一日记不起从前之事?你便打算一日不告诉她有关于她自己的身份,还有她那小娃娃的父亲是谁吗?”
“既然已经忘了,为何要再去记起。”
燕老头没想到张霖语气会如此决绝。
“你可知京城中付——”燕老头顿了顿重新说:“你可知京城中的那位王爷寻的快要疯了。”
“我知道。”
“你就不怕万一哪天她若记起?!你也知这失忆之症不是患了后就再也记不起啊!”
“师父,那是不是也还有另一种可能,若是她永远记不起呢?”
年轻人的心意,是最藏不住的,虽说是半截身子都能入土的时候,可徒儿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对这丫头的情意,燕老头叹了口气连连摇头:“罢了,罢了,你一向都是这个倔脾气,为师也只是想你过的快乐一点。”
“快乐?——”似是回答似是自语:“此生背负如此,我何尝不想快乐。”
二十年前。
话说燕老头在壮年时暗自发誓要像神农一样尝遍百草,一次偶然自己在一本残破的书卷里看到味药材,据说那种药材只生长在云南雨林里落叶堆积腐烂之处,燕老头说走就走马上行动,约莫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云南。
在城里稍稍歇脚恢复了体力便进了雨林里寻药,在树叶堆里瞅了一天也没找到半颗书里记载的药材,燕老头心里打了退堂鼓想转身回城,一个抬脚落地,就觉得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赶紧蹲下身把烂树叶刨开,谁知刨出了一张人脸。
突然看到煞白的人脸是真真的吓了燕老头一跳,也幸亏燕老头行医许久,见到的死人多了,拨开叶子仔细一看,是个约摸五六岁的孩童,脸上毫无血色,身上混合着泥泞污秽,衣衫褴褛之下渗着半干涸的血痕。
出于本能燕老头搭上的脉搏,发现这脉搏竟然还探得到一丝微弱,看到后着实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身上布满了伤痕,那伤口虽细如牛毛,但是有深有浅,浅的已经凝聚成了血痂,深的伤口还能看得见那殷红的血顺着伤口不停的渗出,数不清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烙在身上,特别是孩子的一双脚,脚底的皮肉全都绽开,深的伤口已经看得到白淋淋的脚骨,如此凶残的伤势难以让人想象这个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燕老头赶紧从自己贴身布袋里摸出一颗药丸塞到孩子嘴里,可孩子已经失去意识不会吞咽,燕老头用手发力让这孩子把药丸吞了下去,抬起头看着天色近晚,趁着日光未散,赶忙在周围找了一些树枝生了火,又寻了些止血的草药用石头碾碎敷在男孩身上,把防虫的石灰粉在二人周围撒了一圈。
看着这孩子如落日般逐渐消散的呼吸,燕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下自己能做到的只有这些,若是能撑过今晚这孩子就能捡回一条命,若不行......
天微微亮,一宿都在不断驱赶蚊虫蛇蚁的燕老头搭上孩子的脉搏发现比昨日平稳了许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兴许是感觉到了有人触碰,这孩子突然大力的挣扎着哭喊,干哑的孩童声呜咽哭泣,可眼睛却始终紧闭着。
眼看着孩子满身伤痕,也不能一直呆在山林里,得赶紧出山救治才行,燕老头把孩子背在肩上出了山,这一路上,燕老头觉得自己肩头始终是湿漉漉的。
好久不见 你们都还在吗 跑路了那么久对不起你们 会努力更 不会烂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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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