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嘉好像更加局促,眼神也开始不自在。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离开。”
顾恪欢叫住霍雨嘉,拿出手机:“等等,我想找你,也找不到你。给个手机电话,或者加微信。”
“我没有带手机。”霍雨嘉如实回答。
啊?顾恪欢很想说,你是开玩笑的吧。可是看霍雨嘉的神态,的确是认真的。
“落在家里。”霍雨嘉解释:“我走了。”
房间内的又留下一人。
在张梅伦儿子书桌上,顾恪欢翻了一本名叫《荆棘鸟》的小说,想到今日发生一切,忍不住嘴角上扬,冷笑连连。
“这么快就要走了,我送你们吧。”一大清早,张梅伦突然出现顾恪欢和霍雨嘉的身后。
“不需要的,我们自驾。”顾恪欢起车,与张梅伦仿佛不认识。
“那不差我一个人。我送你到市里。”不知道为何,张梅伦一定要跟着。霍雨嘉与张梅伦也无过节,送到市里也是一份心意,看她似乎被说通,顾恪欢只能松了口。
可是,上车之后,他便后悔了。
这个张梅伦,处处与他作对。
“你的随行工作人员应该很多。”
“不算多,但也不少。”
“排场是很大,那他们会对你说真话么。”
顾恪欢忍。
“同样都是帅,不得不承认,有人耍帅就是比你耍的更帅。”
顾恪欢再忍。
“光靠脸摆pose,有屁用。亡命之徒很多,但你一定做最有故事的,最有男人味的那个。但是,你不行。”
顾恪欢继续忍。
“在我们这一行,别老想突破,脚还没站稳,先及格再说。”
顾恪欢无时无刻不在忍,到了市里,把他扔下,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犯不着与他生气。可是,张梅伦还是凭一己之力,又将顾恪欢的火气往爆发的边缘拱了拱。
因为张梅伦要求与霍雨嘉单独在车上聊聊,单独就是意味着,车子的车主,顾恪欢要下车。
顾恪欢怎么肯同意,这把他当什么。
“我们出去转转就好了。”霍雨嘉伸手去开门。
“不行不行。你感冒还没好。让他下车。”张梅伦态度很强势。
顾恪欢和霍雨嘉在镜中对视,二人都很为难。最终,顾恪欢开了门。
下车那一瞬间,自己可真是怂。
“我认为他不靠谱,离他远点。”顾恪欢下车后,这是张梅伦说的第一句话。他们同坐在后排,因此可以近距离对望,张梅伦的眼神很真挚。
“我跟他就是朋友。”
张梅伦笑了笑,有点得意,又很轻松,似乎他得到可以让他欣喜若狂的真相。他也不像个慈父,也不像是朋友,倒像是被分手后还爱着对方的前男友。
这个想法出现,让霍雨嘉头皮发麻,想快速逃离。
“我发给你一个电话,电视台的策划人——熊天梦。他最近做个音综,你试试看。”
“老师你……”霍雨嘉惊讶半天:“还认识音乐圈的人?”
“嘿,也不算认识。正好有一天去见见老朋友遇见他,顺便问问最近有没有机会。我有个会演戏的学生,唱歌也不错,他便给我了这个机会。”
张梅伦基本是退出演艺圈的状态,即便是未退出时,他也是不屑找关系的。
“这太贵重了。”霍雨嘉瞬间感到压力巨大,又很羞愧。
她把老师想的太坏了。
她还是张老师的学生。
她要怎么还这个人情。
“也不是什么好资源,但是总比没有好。我只能给你这块敲门砖,但是具体你能不能上,还要你自己努力。”
霍雨嘉有点难受,她不能询问张梅伦到底是通过什么关系得到这个电话号码,更不能告诉张梅伦:她不想做这一行了,她无法使用这个资源。
她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疲惫和脆弱,犹如风雨飘零的一朵花。她需要关怀,需要温暖,她正在充满感激。张梅伦本想有进一步的动作,回应这一份感激,他认为霍雨嘉不会拒绝,水到渠成,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
“谢谢老师。”
啊,对,他是老师。
张梅伦被强行拉回现实,心头涌上悲哀。
他是老师。
“你有不开心或者想不通的事,都可以和老师说说,不要憋在心里,老师如果能帮得上一定帮你。”
“知道了。”
“网络那些呢,不用理他们。你做自己,有信心。无论你选择什么,老师都会尊重你。”
顾恪欢重新回到车上,车子原地停着。张梅伦已经离开多时。
“你们说了什么。”语气比冬天的空气还要冷。
“没说什么。”
霍雨嘉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车子停了很久,更没有注意顾恪欢此时难看的脸色。
“我还以为他会给你一个拥抱什么的。”
霍雨嘉回过神:“你什么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霍雨嘉歪头,她有点生气。
“你不会认为一个男人对你这么好,只是因为他是你的老师?”
顾恪欢冷笑,启动车子。
霍雨嘉想了想,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身体都在发抖。
顾恪欢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还要在车里单独的空间相处。你是个成年人了,你难道不懂么。”
霍雨嘉一听,难堪和羞辱涌上来,将手伸向车门,但是顾恪欢手更快,咔了一声,车门上锁。
这何尝不是个单独的空间。
让顾恪欢羞辱的单独空间。
目光对峙。
顾恪欢直觉她可能要给自己一个巴掌,甚至还做好了准备,但是是退还是迎着,他还没有想好。
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他,他的脸比被打还要烧痛。
“走吧。回北京。”霍雨嘉不在挣扎。
她忍着眼泪不掉,让自己保持平静,抑制往上涌的难受。她闭眼,她不想看到顾恪欢,可是闭上了眼,张梅伦那个渴望的眼神却又挥之不去。
晚间,他们到达江苏某地,想找个酒店住下。顾恪欢不想轮班连夜开车,这次想找个酒店休息一晚,况且他们也不赶时间。但是霍雨嘉根本没有带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她开不了房间。
气氛有点微妙。
顾恪欢本想解释他不知道霍雨嘉连身份证都没带,霍雨嘉却说:“我在车里可以将就。”
顾恪欢想了想,将车钥匙丢给她,下车后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霍雨嘉缓缓倒下,蜷缩着身体,不知道想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霍雨嘉被砸窗的声音惊醒,车外有个人影,模模糊糊,她的眼中闪过害怕。
“是我。”
是熟悉的声音,可是她不想开门。
顾恪欢又在敲门,他趴在门上,似乎有很焦急的事情。
好吧,解锁开门。只见顾恪欢的站在车外:“你能帮我个忙么。”
他伸出手,手上有瓶活络油。
她快忘记了,他后背有伤。
青色近乎紫色的血液淤在一处,进退不得的伤。
“我疼了一路了。”
他像一条的流浪狗,睁着无辜天真的双眼,正可怜巴巴的乞食一样。
霍雨嘉垂着头,往边上坐了坐,空了一个位置,顾恪欢闪过得逞的眼神,钻进车内。
他边说边脱掉羽绒服,掀开毛衣,露出后背,单手撑在右后车门。
“在车里休息很不舒服。不然你一会拿房卡去房间,我在车里。”
“你知道么,车外下雪了。”顾恪欢有话没话的说着。
可霍雨嘉一句都不想回答,自顾自打开活络油,冰冰凉凉的倒在手上,她又将手覆盖在顾恪欢的后背上。
力道有点大。
“哎哎,你不能公报私仇,我是真的痛。”顾恪欢额头都要出汗了。
霍雨嘉暗自发笑,他不舒服,她有点小爽。
但是力道还是轻缓了。
抚摸,涂抹,轻轻揉着……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霍雨嘉的脸越来越烫,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早早结束最好。顾恪欢的身体升起奇异的感觉,他突然反手抓住霍雨嘉来来回回的手。
霍雨嘉怔住。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很明白这是个信号。霍雨嘉要挣脱,顾恪欢却不肯松。
暖风开的很足,气氛也很足,霍雨嘉是真的逃不掉了——顾恪欢转过身,将霍雨嘉压在左车门。车子在外飞驰,灯光明暗迅速交替,电光火石之间,他吻了她。
感情这个东西,实在难以控制。谁会猜到,冬天的第一场雪会什么时候来。但是,雪花美丽又悲壮,遇到温暖,它就会死。
互相凝望着,看他如此温柔,霍雨嘉突然落泪。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霍雨嘉看穿他的把戏,眼泪越掉越多:“但是,你也不用这样逼我。明明不会有交集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对不起。”顾恪欢抱住霍雨嘉:“我很生气。他看你眼神很不对,我就很生气。但是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们,我没有资格。我只能说些让你生气的话。我很混蛋吧。”
霍雨嘉越哭越多:“你就是混蛋。你还装可怜。”
“我是真的疼。”顾恪欢气呼呼的反驳:“车里也很冷。我们回酒店吧。我的后背真的很痛,越冷越痛。”
“你还在装可怜。”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可怜。”
顾恪欢将霍雨嘉从车中拉出,为她戴了衣帽拉紧了羽绒服,还帮他擦了泪痕。
“你哭多一点。眼泪可以冻成冰。”
顾恪欢的嘴还是那么贱。
霍雨嘉正要反驳回去,顾恪欢却将她抱住,狠狠吻了一口。
“不许你说我。”
俩人腻腻歪歪了一路,到了大堂,又齐刷刷的低着头跑进了电梯。
一进到房间,顾恪欢最先脱了羽绒服,瞥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床,故意提醒:“洗个澡,会比较温暖,没有那么冷。”
霍雨嘉感觉身体有点异样,也不敢看他,只是害羞的说了一句:“好。”
说完,痛痛快快的走近了浴室。
顾恪欢有点兴奋,不不,伴随着水声的哗啦,他是逐渐兴奋。怎么办呢,求助百度吧。为了保证舒服快乐,补补知识是非常有必要的。
“你在么。”霍雨嘉突然说。
这么快!
知识还未补全呢。
顾恪欢欢快跑了过来。
“我在。”
霍雨嘉开了浴室的门,缝隙之间,她的头发随意扎起,露出平缓的肩颈曲线,几丝头发紧紧贴在皮肤,他很早就知道她的头发很性感。
“我……”她的眼睛很亮,天真诱人:“月经来了。你帮我买包卫生巾回来。”
天呐!
顾恪欢一脸黑线接受这个天雷。
他好幽怨的。
“你为什么还在笑。”
他脸色越差,霍雨嘉笑的越是开心。
“提前了,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顾恪欢默默走回穿羽绒服,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也不如他郁闷。霍雨嘉将门关上,正在拿着浴巾,顾恪欢突然冲进浴室,不管水龙头是开是关,不管冷水还是热水,一把拽过衣不蔽体的霍雨嘉,羽绒服将她包裹,来了一次时间长长的热吻。
她们拥抱,拥吻,躺在一张床上,做了所有该做的事。
他还抱了她一整晚。
可是,到了北京分开后,霍雨嘉站到家门口,真实的温度变成了一场梦。
“你还知道回来了。”杨晴又气又急又想哭:“你没有带手机,你连身份证都没带。你去哪了。”
霍雨嘉见杨晴着急,她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心里愧疚的不行。
“进来啊。傻站干什么。”
杨晴一把将霍雨嘉拉到屋内。舒舒一路奔跑,冲到她的怀中。
房间的一切皆是熟悉的,熟悉的朋友,熟悉的舒舒——她清醒了,这才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