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差五分,赵淳已经搭上出租车赶往机场。
酒店门口,松月目送着出租车离开,转身往回走。
“漂亮姐姐,”孟河山从身后追了上来,“我刚刚看你都没怎么吃,要不要我请你吃宵夜?”
松月神情恹恹,“没胃口。”
“那你什么时候有胃口?我们再约时间也行啊。”
“……”
松月脚步一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孟河山。
现在赵淳已经走了,她也没必要再装出一副友善大姐姐的模样。但是这个孟河山,要怎么处理呢?
直接删了吧,不合适,她还有一万块钱的把柄握在他手里。
任由他漫天要价吧,更不可能。
想想还真是头疼。
松月忍不住又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这么漂亮的脸蛋,怎么就是个粘人精呢?
他要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类型,那她倒也不介意跟他玩玩。
到时候没兴趣了,他们一拍两散,谁也不怨谁。
可现在摆明了,这就是条粘人的小狗,要是被他赖上了,休想全身而退。
她必须小心点才行。
松月没吭声,抬脚回四海厅,孟河山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
先前光顾着聊天,松月不觉得饿,现在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她倒是有点想吃了。
她在餐桌前落座,孟河山毫不客气地坐在她旁边,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好像他就该坐在这儿似的。
松月这会儿决定不动声色。
她不知道该拿孟河山怎么办,索性等他先出招,她再见招拆招吧。
松月吃了两小块粉蒸排骨、一块基围虾、两筷子清炒平包菜,孟河山愣是一个字都没说,两手捧着脸,乖乖坐在一旁看着她。
松月:“……”
她反而被弄得有点不自在,准备继续夹菜的手一顿,“你怎么不说话?”
哪有眼巴巴看着别人吃饭,一声不吭的?
“漂亮姐姐,”孟河山委屈地嚎了一声,“刚刚你不是还嫌我话多烦人吗?”
松月:“……”
真够烦人的,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又竹筒倒豆子,堵都堵不住他的嘴。
“你说,我听听你放什么狗屁。”松月斜睨他一眼,重新将筷子伸向粉蒸排骨。
孟河山啧啧称奇,“你还会讲粗话?跟我哥说的完全不一样。”
松月总算来了点兴致,“你大哥以前都怎么说我的?”她倒是想听听,赵淳背地里是怎么评价她的。
“你放心,我哥可没说过你坏话。”孟河山晃了晃脑袋,“他只是说班里有个同学年纪比较小,很文静,很内向,不爱说话。他这个做班长的,要好好照顾小同学,让大家搞好关系。”
这倒很符合赵淳的人设,他就是一副爱操心的老大哥样子。
松月点点头,大学时期,她跟赵淳说的一样,内向、文静,不爱说话。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说脏话。
她只是小的时候有一次说脏话被她妈听见了,狠狠打过她一个耳光,说她没有个女生的样子。从那以后她再骂人,只在心里偷偷地骂。
松月夹起一块粉蒸排骨,冷不丁问孟河山:“吃饭之前,你知道你大哥那个懂金融的同学是我吗?”
孟河山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我要是撒谎,你会生气吗?”
松月:“……”
不需要回答,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所以,孟河山并不是真的要了解什么金融,而是想找一个由头,再次与她见面。
而且,他找到了。
松月将排骨放进碗碟里,语气放缓了些,“那天晚上,就你跟我回酒店那天晚上,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孟河山脸上,孟河山乖乖地坐在桌前,面对她的打量,并没有躲闪。
她听见他再一次说:“我要是撒谎,你会生气吗?”
松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那晚她在酒精的麻痹下,在李正和徐如诗的刺激下,自以为有魄力地挑中了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带回酒店。
实则,她才是被挑中的那一个。
自始至终,他都知道她是谁。
才敢毫不犹豫地跟她走。
才敢毫无顾忌地与她一夜疯狂。
才敢毫不害怕地回头继续找她。
松月愣在当场,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连孟河山怎么认出来她的都不想过问。
也许是曾经看过她的照片,也许是在赵淳的朋友圈偶尔见过一次,也许是他什么时候去酒吧,碰巧擦肩而过时听到了只言片语……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睡过了。
松月叹气,如果那天晚上,她知道他是赵淳的弟弟,她还有这样豁出去的勇气吗?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吹出冷风的呼呼声。
松月不知道是该骂孟河山一顿,还是先骂自己一顿比较好。
孟河山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松月碗里,“漂亮姐姐,你生我气啦?”
松月摇摇头,她分不清楚自己在生谁的气,只是觉得心头有点堵。
一个巴掌拍不响,又不是孟河山对她用强,她有什么好气的?
要真论起来,还是她占便宜了。
身高一米八多的年轻帅哥,看起来又阳光又乖巧,完全不谙世事,像条小狗掉进了饿狼群里。
那天晚上在酒吧,偷偷摸摸观看或者肆无忌惮垂涎孟河山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她恍惚还能记得,她带走他时,身后响起的一片艳羡之声。
现在,她睡过了,生理上满足了,也不能倒打一耙。
虽然心理上受了点伤。
松月瞥了孟河山一眼,有点懊恼他为什么不撒个谎。要是他撒谎说之前一切都是碰巧,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这会儿看他,甚至觉得他顺眼多了。
松月懒洋洋地开了口,“有什么想问的你就说吧。”
一晚上没让他开口,估计也憋死他了。
“那我就不客气啦。”孟河山立刻来了精神,“漂亮姐姐,你以前真的是班花?”
“嗯。”松月没有片刻迟疑,夹起排骨用力咬了一口,“本科时候是。”
“啊?”
“本科数学系的,班里一共27个人,就我一个女生。”
孟河山:“……”
甚至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孟河山又问:“我听之前那家酒店的人说,有个高高帅帅的男的总去找你,他是你什么人呀?”
松月:“???”
松月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上一家酒店?那经常去找她的,只有李正了。
赶项目的时候,李正不止一次薅她回公司加班。
可是——
孟河山到底听谁说的?他找人打听她?酒店的人到底怎么培训的,客人居然一点**都没有!
松月的脸沉了下来。
真诚确实是必杀技,可是有时候,也未必要这么真诚。
她现在看孟河山,又觉得碍眼了。
“问完了?”松月冷哼一声,“问完你可以走了。”
“没有没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孟河山感受到松月的低气压,但还是不死心,“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要是问不出答案,他晚上肯定会失眠。
孟河山犹豫了片刻,才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我就想知道,我们那个以后,你为什么删了我好友还要拉黑,一点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他表现得很好,松月明明很喜欢他,甚至陷入沉睡之前,他们还深深地接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的衣服已经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
种种迹象都表明,松月挺喜欢他的,至少也不讨厌吧?
可是后来呢?
发信息她不回,转完账就删了他,重新申请添加好友,她干脆直接拉黑。
这转变也未免太大了。
松月看着孟河山小心翼翼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举动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她很清楚原因。
那天早上她忙着出差,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说实话,她没想过要删他好友,毕竟前一夜的体验还不错,哪怕知道他刚满十八岁没多久,她也不是很在乎。
反正都成年了,她又不犯法,和一个乖巧帅气身材超棒的年轻男大学生做点爱做的事,她只赚不赔。
有这么个备选项放在朋友圈里,有需要的时候喊他出来调剂一下生活,也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可是……
一条一条弹出来的信息不断挑战她的底线,让她开始意识到,一个粘人精到底会有多可怕。
她二十八了,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但是,她没空陪一个幼稚的男大学生玩什么感情游戏。
所以,尽管有些遗憾,还是一脚踹了他比较简单。
这就是松月的思维方式,她讨厌一切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人。
孟河山连呼吸都放轻了,静静地等着松月的回答。
松月忽然觉得,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彻底摆脱孟河山的好机会。
尽管方式有些残忍,但是她很清楚,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不可能有。
任何一个男人听到那样的评价,都会知难而退。
她的眸光闪了闪,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尴尬表情,“你确定想知道答案?”
孟河山点头。
上钩了!很好。
松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平静又略带怜悯的口吻说:“你,操之过急。”
操之过急?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回到学校宿舍,洗完澡关了灯躺在床上,两眼瞪着漆黑的天花板,孟河山依然在想这个问题。
他眉头紧蹙,绞尽脑汁,仔细回忆说这句话时松月的表情。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下唇咬得紧紧的。
操之过急,翻译过来就是——
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