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两天又是凌晨开工,一天赶着拍好几场。
整个剧组都有点儿疲。
中途休息,商渚月喝着余叶递来的咖啡,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看着背影感慨袁导一个老人家,连轴转这精气神比她这年轻人好太多了。
想到昨天的事,她问余叶:“程姐说能解决吗?保不保得住我这号?”
余叶点头说:“已经和运营商谈好了,泄露源头也找到了,她说问题不大,让你别担心。”
“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啊......”
不知为何,余叶总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儿失望。
“不过,程姐还问了其他事。”
商渚月随口问:“什么事?”
“她问为什么你大半夜莫名其妙在公司群里发红包。”
商渚月想起那天晚上的小鹿乱撞,略有心虚地眨了眨眼,神色如常道:“我闲得无聊犒劳犒劳大家不行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余叶撇撇嘴,“可是程姐不信。”
“她为什么不信?”
余叶瞧瞧周围没人注意,才凑过来道:“她怀疑你被盛老师勾引了,让我密切观察你的动向。”
“哈。”商渚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漏了馅,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地戳戳余叶问:“那你说,我看着像是被勾引到的样子吗?”
余叶拈着下巴,沉思片刻,审慎道:“有点儿像。”
就那么明显吗?
商渚月嘴硬:“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余叶很无奈:“渚月姐你都关注cp超话了,而且有时候你看她的眼神就很,很这样,这样......”
余叶多角度转着小脸尽力地表演着她看到的眼神。
“我有那么娇吗?”
“唔,可能我演得不是很好。”
商渚月也不知道自己在拙劣地遮掩什么,她抿了抿唇又小声问:“那你看她有被我勾引到吗?”
余叶摇摇头:“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了?”
“盛老师对谁都蛮好的,虽然表面上对你不冷不热,但关心你的事儿也没少做.....”
商渚月期待着试探问:“你也觉得她还是对我有点儿好感的吧?”
余叶摇摇头:“可盛老师关心谁的事都没少做,也有可能是不想把同事关系搞太僵。”
商渚月坐回去幽幽瞥了她一眼,说了那么多,不还是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吗。
场务叫准备,商渚月起身拍了下余叶的后脑勺。
孟惜养了几天伤,两人朝夕相处很快熟悉起来。
乐铃知道孟惜认识很多字,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了很多崇敬和羡慕。
她只读了半学期一年级,就被父亲喊回了家,让她帮着做农活。
最初,她小心地把课本放在枕头底下,睡觉前会拿出来默读一遍,生怕自己忘记了读音。年深日久,那课本早被翻得发朽脱页了。后来某天,她父亲到她席子底下找谷草生火,看到那本书,问也没问就拿去喂了灶火。
乐铃割草回来,哪儿也找不到课本,一问,她父亲说拿去生火了。
乐铃便沉默了。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抹了很多眼泪,后来忘了那本书,也忘了抹眼泪。
孟惜看她平静地讲出这经年的往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女人柔滑细软的手放在脸上,痒酥酥的,像羽毛在轻挠。
离得近了,乐铃抬眼看她,觉得她美得不像妖精,像神仙。
乐铃的脸畔覆上一层薄红。
她起身,低眸道:“我,我去给你烧水。”
孟惜垂眸浅笑,瘸着腿跟了过去。
她这几天没进过厨房,这一进来,就看到灶前的干草旁放着一个枕头。
她蹙眉,不敢置信地回头,问乐铃:“这两天,你睡在这里?”
被孟惜这么一问,余叶脸上有点儿窘迫,她慌忙摆手解释:“铺上席子很好睡,和床上没什么两样的。”
孟惜看向那简陋的草堆,愣神良久,鼻头一酸,眼眶也红红的。
乐铃看她这样,不知所措地过来,满眼担心地喊:“姐姐......”
孟惜抓起她粗糙的小手,抬眸道:“今晚和我一起睡,我教你识字,好吗?”
乐铃红着脸,眼神看一下孟惜,又飘向别处,最后咬着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场戏拍完便收工了,后面三天算是调休。
几天的辛苦赶进度后,没有人不为放假高兴,导演喊完cut,片场就响起零星庆祝的声音。
商渚月换着衣服,思维难免还停留在戏里,就这场戏来说,她其实有点儿羡慕乐铃。
孟惜对她的怜惜和在意很自然地就流露了出来,不用去猜,也没有那么多不确定.....
这段戏导演很满意,她在监视器里看着回放,也觉得情感表达得不错。
但她是有一点心虚的。
在演到这里的时候,她意识有瞬间恍惚,刹那间分不清孟惜和盛朝颜,那一刻,好像是盛朝颜小心地捧着她的脸,满目心疼与柔情,那么好看的潋滟眼波,看得人只想忘记时间空间,永远沉溺其中。
但理智稍微冒头,她就意识到自己在做白日梦。
啧,都是别人的爱情。
她揉着脖子,准备回去痛快地睡上一觉。
出了换衣间,天空湿答答在飘着小雨,看样子雨势随时会加大。
盛朝颜比她慢一步出来,因为刚才的戏,她眼眶还带着一圈浅红,看得商渚月哈特软软。
商渚月故作随意地问她:“盛老师一起走吗?”
盛朝颜摇头:“你先回去吧。”
“又有事?”商渚月试探问。
“嗯。”
“你没带伞?莫妍姐她们不在?”
商渚月晃晃手头的雨伞,积极道:“我正好想散散步,送你过去我再回家吧。”
满地泥水,散的哪门子步。
盛朝颜觑了她一眼,边走边说道:“不用。”
“又不麻烦。”商渚月撑开伞,抬步跟了上去,和她说:“这两天村里提醒防洪的广播一直在响,我看周围的邻居都在做准备,正好去溪谷那边瞧瞧水位是不是又高了。”
盛朝颜轻笑一声:“你还有这本事?”
这话说得,商渚月瞅了她一眼,不服气道:“我又不是白痴,水面高低我还是看得出来啊。”
盛朝颜轻笑两声。
风已经把周围的树卷得前仰后合,空气里偶尔还会飘来几滴大粒水珠,暴雨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商渚月望着天,咕哝了一句:“今天这天色是越来越不好了,你让开车的注意安全啊。”
她们加快了步子,远远听到溪谷那边有说笑声。
商渚月蹙了蹙眉:“这个天气还有人在玩水?”
盛朝颜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片刻后,上涨了不少的溪水水面便映入眼帘,比前两天还要更浑浊湍急。
哗哗的声响不同往常。
走到溪谷前的坡腰上,便看到村里的两个小孩儿,兴致勃勃地躬身在溪里摸着鱼。
商渚月从树上揪了颗野果子,远远抛到他们面前的水里,“叮”一声泛起了一朵半浑不浑的涟漪。
“嘿,小孩儿。”她喊了一声,两个孩子抬头看向她,“快下大雨了,回家去吧。”
两个小孩儿不以为意,回呛了一声:“你是谁啊,管得着吗!”
嘿,熊孩子,商渚月叉腰还想说什么。
盛朝颜眉头一蹙,山谷里的水流声越来越响了。
商渚月也是一怔:“不对劲。”
她疾步向前,边走便对俩孩子喝道:“快上来,洪水马上要来了!”
盛朝颜一把拉住她,回头嘱咐:“站这儿别动。”
话音未落,水流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又浑又急的水流夹杂树枝排山倒海般从看得见的远处奔腾而下,轰隆的噪音响彻溪谷。
两个孩子听到声音直起腰,都是一愣。
盛朝颜快步跑到岸边,厉声道:“往回走,快上岸!”
“盛朝颜!”
商渚月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得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喊她回来。
两个孩子手脚无措开始往岸上爬,可是溪水已经急速淹没了他们的大腿,他们含着眼泪呜呜着不敢迈步,怕抬脚就被溪流冲走。
盛朝颜毫不犹豫地迈进溪流里,一手一个费力地拎着他们往回挪。
水流上涨的速度太快,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她的腰间,她拉着两个孩子吃力地往岸边靠。
商渚月什么也没想扔了伞疾冲向水边,勉强够到孩子的手,用尽全力往面前拉,总算拉上岸一个小女生,她刚伸手拉住小男孩儿的手时,溪水又暴涨了一波。
盛朝颜摇摇欲坠,还在大声对后面哭着的女孩子说:“往上面爬,快回家去。”
她拼尽全力将孩子往前一送。
几乎是男孩上岸的瞬间,盛朝颜就被大水冲远了一米。
暴雨倾盆而下,小女孩边哭边拉着小男孩连滚带爬往上面走。
顷刻间商渚月全身被淋湿,小腿也被上涨的水位浸泡。
盛朝颜被激流冲过去,狠狠撞到一块大石头上,她痛得轻哼一声,用力攀住石缘,眼看要被红艳的泥水没过,见商渚月还想往她这边靠,她着急道:“上去——”
“我不——”
商渚月执著地伸出手去够她,却被洪水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到水里。
洪水再次上涨,盛朝颜脱力被冲开。
商渚月满脸濡湿,沿着岸边跑边伸手去够。
无济于事。
“盛朝颜——”
她大声喊着,膝盖一软,几乎要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