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和盛朝颜建立起合作关系后,后面几天商渚月都觉得格外顺利。
拿不准的地方,还可以见缝插针找盛朝颜对一对、理一理。
她觉得表演起来轻快很多。
杏花村虽然娱乐活动欠缺,好在风景空气都不错。
好吃的不算多,但是村里特产的瓜子儿个大饱满、又脆又香,可惜她得保持状态不能多吃,这两天她爱上了剥着瓜子琢磨剧本,噼里啪啦的白噪音,对她的思维非常友好。
除此之外,商渚月也有点儿烦心事。
就是说,这个,同人文真的蛮让人着迷的。
由于娱乐活动太欠缺,她这几天断断续续看了一些“朝花夕拾”的文,后遗症明显。
举例一,心里老记挂着有些坑文的后续,三不五时都得让余叶去瞧瞧有没有更新。
举例二,看到盛朝颜老想喊“姐姐”,看到相关的场景,脑子里还会自动播放看过的小说片段。
比如看到盛朝颜和新来的演员有说有笑,低声热聊,她会不由得联想到某篇文里自己吃醋,把她按到床上讲道理的描述。
不过,她虽然一如既往地膈应盛朝颜对别人就是比对自己亲切这件事,但她是一个理智且尚未变态的人,并不会莫名其妙对貌美同事做这种不轨之事。
如果记忆力太好、想象力太丰富也是一种罪的话,那她罪不容诛。
举例三......
可是,盛朝颜和那女生聊得是越来越投机了。
商渚月突然没了举例的心思,心里嘀咕,袁导对剧组风气要求可是出了名的严格。
盛朝颜这还在片场撩妹,顶风作案。
不太好吧。
商渚月候着场,收回视线,垂眸自顾自剥着瓜子。
剥到第五颗的时候,她招手让余叶过来,对她耳语了几句。
一分钟后,盛朝颜往这边看了一眼,和对面的女生说了几句后,过来问:“有事?”
虽然刚在心里叨咕完人家,戏很好的商渚月还是冲她笑了笑。
“没什么大事,闲不住,瓜子剥多了,问你要不要尝尝?”
盛朝颜瞧着她已经剥好的一小盘瓜子仁,问她:“下一场戏准备好了?”
“昨晚上对完词后,我回去自己又理了理,还挺有把握的。”
商渚月话音刚落,一个场务过来通知,灯光设备出了点儿问题,还得等会儿。
她抬头应了一声,又问在一旁坐下的盛朝颜:“上午听着你没那么咳了,是快好了吗?”
盛朝颜像是没放在心上,从盘子里捡了几颗仁儿尝了尝,随口道:“老毛病,不指望它好全。”
“那怎么行。”商渚月蹙眉问:“是肺上的毛病还是呼吸道感染?”
盛朝颜摇了摇头。
见她没有回答出个所以,商渚月也没在意,只是说:“等回金城了,我带你去找我姑姑,她专门研究这个的,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咳过三天以上。”
盛朝颜勾了勾唇角,问:“昨晚你说的剧本是什么?”
谈到这个,商渚月剥瓜子的手顿了顿,这事是正事儿。
她坐直了身子,一边拿湿巾擦手,一边问:“朝颜姐,你对之前有一个叫《惜华年》的本子有没有印象?”
盛朝颜茶褐色的眼珠微动,略一回忆道:“有点儿印象。”
“但我对史书上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拒了,怎么了?”
商渚月倒是不意外,毕竟她姐也说过盛朝颜剧本都没看就给拒了。
但商渚月确实觉得这个剧本不错,而且是标准大女主,很有诱惑力。
在这个年纪,如果能演活这样一个历史人物,她会收获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但同样的,如果踏错了这一步,她以前所有的演艺积累都会灰飞烟灭。
这是一件刺激而充满挑战的事,她并不急着立刻做选择。
这几天她听着盛朝颜讲戏,听着盛朝颜对人物的理解,觉得很有共鸣,她被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探索盛朝颜的思想。
《惜华年》这个剧本就正是一个契机。
商渚月斟酌半晌,想起什么,脑子里又警铃一作,狐疑问:“盛老师和我姐真的不认识吗?”
盛朝颜失语地瞪她一眼,冷声怼道:“当然认识,我不是她的走狗吗?”
商渚月抿了抿唇,自知理亏,把一盘瓜子全数奉上,满脸写着:已老实,求放过。
盛朝颜给面子地瞥了她一眼,也不拿乔:“我和商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但都是匆匆一瞥,没什么机会深交......你大可不必这么草木皆兵。”
被提出来说,商渚月还是有点儿耳热,她咬着唇沉吟片刻问出了口:“我知道盛老师投资眼光很好。”
“所以想请教请教,你觉得《惜华年》这个本子有破三万热度的潜力吗?”
“我又不是算命的。”盛朝颜瞥了她一眼,问:“你了解这个角色吗?”
“算是了解吧。”
“什么叫算是了解?”
商渚月回忆片刻,出神道:“《越史》上好像是说,惜华公主是越昭帝的长女,楚皇后所生。
她出生的时候天地失色,凤凰来仪,被认为特别祥瑞,昭帝高兴得很,封赏极其丰厚。
当时的国师测算出她的命格贵不可言,可以震慑邪祟,拱卫社稷,所以她六岁的时候,就被派遣到封地......”
商渚月说到这里好像有些忘记,盛朝颜狐狸似的眼神勾过来,有点儿迷人眼,一打岔,她更想不起了,只能假动作很多地拿出下载到手机里的文档,垂眸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翻译道:“虽然叫公主,但是她的封地和权力都和诸侯王无异,而且她治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因为她的封地和外族接壤,边陲时不时有战事,她还多次亲自率兵平叛。”
“后来皇帝身体不好,她奉诏还宫,辅佐小太子处理政务,直到昭帝内禅,太子正式当上皇帝,她才回到自己的封地,并被加封为镇国惜华公主。”
“三十二岁去世,去世时黍地的百姓都嚎啕大哭,自发上街送棺,全城缟素,百里不绝。”
“她有一个女儿,不过很小就夭折了。”
盛朝颜听完她这生硬的转述,垂眸道:“你记性还蛮好的。”
呵,阴阳怪气。
商渚月毫不脸红地收下了夸奖:“过奖过奖。”
盛朝颜轻哼了一声,又拈了两颗瓜子,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吗?”
“还有就是《惜华年》的概览和前五集剧本了,作为故事写得倒是蛮不错的。虽然说拍戏肯定是以剧本为主,但我觉得理解历史人物的内核还是得在剧本外下点儿功夫。”
“《越史》跳笔太严重了,从惜华公主回到封地就直接跳到她去世,最后说她有一个女儿,却没说她的驸马是谁,马马虎虎的。我还想参考参考其他史书,可惜来了村里,就搁置了。”
余叶和几个没事的工作人员听到这边好像在讲故事,也走了几步,过来听一耳朵。
“盛姐,渚月姐,聊什么呢?”
“在聊黍地名人,惜华公主,你们没听说过吗?”
“有啊,不是说她风流成性,面首无数吗?”演员小贾不假思索道,“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小张接话:“人家命好,生来就是公主嘛。”
一旁的老刘不这么想:“我觉得当女人还是要守一点妇道,不然几千年以后,人们提起来,都只记得她的风流轶事了。”
余叶听了这话有些不舒服,出声反驳:“历史上男的王公贵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怎么提到他们您脑子里就没有风流轶事了?”
老刘道:“那男的哪能和女的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也叫不守夫道。”余叶鼓嘴,“双标有点儿过分吧。”
老刘摆手:“也不是只有我这么说,那古代小说里,还有说这惜华公主是被情人害死在床上的呢。这就是报应啊,她要不那么淫-乱,会死得那么早吗?”
余叶一边觉得他思想上封建的僵尸味儿收不住,一边怀疑他的脑袋被驴踢了,一点儿情商没有,同样爱传绯闻的,那边还端坐着一个呢,不知道他这话在下谁的面子。
她只能自己嘟囔:“拿一本后人杜撰的不入流的小说背书,说起来都好笑。”
“哎,你怎么说话呢。”老刘看样子是有些生气了。
小贾解围道:“刘哥,刚才张哥好像找你呢,你要不过去看看?”
老刘悻悻地走了。
他走之后,氛围轻松不少。
商渚月听了半天,蹙眉道:“说起来,我以前好像也有惜华公主很风流的印象,但我看的史书上并没有这种记载啊,追根溯源的话,这种印象来源于哪里呢?”
小贾道:“野史吧,我记得小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特爱看央台的那些纪录片,里面多少会掺杂一些野史内容,再被其他节目一引用,留个印象还不是简简单单。”
大家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小张说:“但是正史的史官肯定得给这种善终的达官贵人留几分薄面,没准野史才是真的呢。那么多年过去,到底是怎么样,谁说得清。”
商渚月想起那段跳笔,思索道:“也有点儿道理。”
盛朝颜听着这么一通讨论,也被传染了剥瓜子的刻板行为,她幽幽瞥了商渚月一眼,问:“这下心里有底了?”
商渚月苦恼道:“越说越乱了。”
“盛老师,找个时间我想去惜华公主的故居瞧瞧,可以约你吗?”
盛朝颜扔了一颗剥出的瓜子仁到盘里,发出清脆一声“叮”,她淡淡道:“没什么兴趣。”
余叶也说:“盛老师和你都没戏的时间,怕是不好找。”
“渚月,过来了。”副导演在那边喊。
商渚月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有点儿丧。
临走前,她挣扎了一秒,转身把包里那只木雕小老虎拿出来,拉过盛朝颜的手,放到她掌心里。
盛朝颜挑眸瞧她。
商渚月浅浅露出酒窝,乖巧地凑到她耳边,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轻声咬耳朵:“姐姐,再考虑考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