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刺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自从红发女妖红隼得知了她爱的男人明朝被宫里的妖怪抓起来的事,她就陷入了癫狂。
“我再问你一次,能不能救他?”红隼的眼睛已经烧成了红色,她掐住阿刺的脖子,阿刺身上的刺将她的手指扎的鲜血淋漓,她却仿佛没有知觉,只恶狠狠地一遍一遍逼问。
阿刺浑身的血都几乎流通不动,它几乎要眩晕过去。红隼甩手将它扔到地上。
“咳咳……”阿刺趴在地上不住咳嗽,“我真的没有办法,他被囚禁在池底深处,我能探知到他的消息就已经是尽我全力了,我真的救不了他。”
“肯定有办法的,那些恶心的荷花!”红隼大叫一声,来自猛禽天敌的叫声顿时将阿刺吓得浑身发抖。
“你不是说你很有用吗?我要你有什么用!”红隼使出妖力再次将阿刺抓到手中,她的手已经化成了鹰隼的利爪,尖锐的指甲扎进阿刺身体,阿刺痛苦地哀叫起来。
利爪越收越紧,阿刺尖叫起来“我再想办法,我再想办法!”它被勒到不能呼吸,眼前渐渐模糊。
“嘭!”地一声,房门突然被大力撞开!被风带起的桌凳飞向红隼,红隼抽身格挡,落地时两手已然化成利爪,脖颈处也长出了红棕色的羽毛。
“什么人!”红隼的羽毛根根竖起,那是警戒的状态,阿刺被她扔到身后的角落,摔得发不出声音。
黑色浓雾在房间正中幻化出实体,从中走出的,正是黑衣白面的源姬。
“等等我!”从楼梯蹬蹬蹬跑上来的苏方木迟一步到,跑到门口时却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
源姬黑色衣摆轻轻浮动,仿佛狩猎的游蛇。
苏方木站在门口急的跳脚:“你打不打得过啊!要不要我帮你啊!我也可以帮忙的!”
苏方木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红隼和源姬却仿佛视而不见,眼中只有彼此。
“为什么没有吃掉它?”源姬问。
红隼冷笑一声:“少废话,它是我的猎物,你想都不要想。”
刚刚那一股破门的妖力袭来,她本能地反抗,对方带着浓浓的杀意,她几乎要因为掉以轻心失掉性命。
源姬微微歪头,似乎听到了很搞笑的事。
她薄唇轻启:“我要的是你。”
话音未落源姬忽然移动,红隼立时反手抵挡。
一时间红黑两色烟雾在空气里纠缠撞击,苏方木只感受到一股又一股气浪从她们身周膨胀开来。
“啊!”红隼突然痛苦大叫一声,她双手双脚被源姬身上的黑衣束缚在背后,源姬整个人贴在她后背上,如果不看红隼双肩不断流血的血洞,看起来像是源姬拥抱住了她。
苏方木松了一口气,源姬解了屏障,他忙跑过去抱起奄奄一息的阿刺。
“你要杀了你!”红发女妖声音尖利,几乎刺破人耳膜。
苏方木抱着阿刺,紧盯着那红衣红发的女妖。
源姬收紧了禁锢,苏方木几乎能听见骨骼被压缩时令人牙酸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杀我!”红隼痛苦嘶吼,“我不可以死!我要救一个人!你让我救了他!”
源姬的手已经覆盖在她的心脏处,那里有一颗新鲜的妖元。
“与我无关。”源姬淡淡说。
她的手指变得苍白细长,尖锐如刀,直直往红隼心脏扎去——
“等一下!”苏方木突然大叫,“等一下!”
源姬停手转头看他,苏方木急得直跳:“她身上有明朝的念珠!”
源姬顺着苏方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串红褐色念珠挂在红隼腰上。
念珠色泽独特,她也见明朝戴过它。
“那不是明朝的么!可是明朝现在下落不明!”苏方木说道。
红隼趁源姬分神,猛地一挣,脱离了源姬的束缚,她的肩膀被生生扯断,也将源姬身上的黑衣扯出了一根黑色丝线。
源姬不防,比起红隼逃跑,似乎让她更惊讶的是那衣服上扯出的黑色丝线,她看着黑色丝线出神,红隼趁机冲向窗口。
“喂喂喂她跑了!”苏方木大叫。
下一瞬跑到窗口的红隼重重地撞上了一团黑色影子,她被掀翻在地,源姬双臂举起展开在身侧,妖力在她手心凝聚。
红隼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她眼睛赤红,却仍旧一脸狠戾:“想吃我,做梦!”
源姬凝聚起来的妖力震荡了整个空间,苏方木周围的桌椅开始晃动起来。
“停下!源姬!楼要塌了!”苏方木抱着阿刺试图靠近源姬,却被她周围的气流吹开,靠近不得。
“我从不做梦。”源姬身后的头发飞扬起来,她将凝聚的妖力瞬间释放到红隼身上。
苏方木眼前忽然白光一片,整个人被一股爆炸一般的气流弹开,重重摔到地上。
粉尘和破碎的桌椅纱幔散落一地,红隼所在的地方被巨大的力量砸下一个巨大的黑洞。
红隼不知道被砸落到那一处,源姬在洞口站着,周围的陈设都被毁得粉碎。
苏方木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跑过去。
他看着那黑洞——这就是,源姬的力量。
四周忽然飘来一阵清浅的花香,一阵轻轻的铃铛响过,一个着粉白衣衫的儒雅女子款款从天上落下来。
她怀里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红隼,鲜血滴在她贵重衣料上,她却看也不看。
“夜满楼,不可以杀戮。”女子的声音清雅动人,苏方木瞬间认了出来。
——宿南。
源姬没动,仍旧神色淡淡:“我偏要杀呢?”
女子笑起来,微微摇头:“今晚你们都是夜满楼的客人,是夜满楼招待不周让你们不满了,不过今晚还请客官给妾身一个面子,就放这红隼一条性命。”
苏方木抱着阿刺站在源姬身后,只觉得宿南看起来儒雅随和,却是深藏不露的大妖怪。
他被气浪撞开之前,看到那白光隐约是一朵荷花的形状,将红隼包了气浪,刚刚源姬那一下,她竟然替红隼生生挡住了。
“她已被你毁去百年修为,也是个不小的教训了。”宿南继续劝道。
源姬半开玩笑道:“留她可以,用你的换。”
宿南听罢,似听了一个笑话似的:“不知客官要我什么呢?我枝繁叶茂,分出一部分也无伤大雅。”
“嗯。”源姬点头同意,“不急。”
红隼流血不止,染红了宿南一片衣襟。宿南低头抚摸着红隼的羽毛,说:“鸟儿伤的严重,需要立刻医治,妾身就先告退了。”
源姬不置可否,宿南微微低头行礼,消失不见。
四周满是残骸,偌大的房间只怕再难修复回原貌。
苏方木探了探阿刺鼻息,将它好生放进袋子里。
源姬还在发呆,苏方木看了看四周,觉得花香里带了血的味道:“这只鸟伤的好严重,被打回原形还流了那么多血,不会死吧?就是时间太急没有问出她和明朝什么关系,为何会带着明朝贴身的东西。”
源姬低头不语,苏方木见她手上拿着一根黑色丝线,原来妖怪也会心疼衣服。
“怎么了?衣服破了补补就好啊,我会一点针线的,要不我给你补补?”苏方木问。
源姬没有说话。
苏方木继续道:“好吧好吧,我针线活确实不太好,不过你既然是妖,大不了再变一身衣服呗。”
“不是衣服。”源姬说。
“不是衣服?”苏方木挠了挠头。
苏方木眼见源姬又幻化成了之前华衣的美艳模样,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有点落寞。
她看着手里的黑色丝线喃喃:“果然不能修复么……损伤是没办法挽回的呢。”
苏方木愣了愣,反应过来。
先前每次战斗她的衣服都会化成黑色游蛇一样的东西,难道不是因为是她妖力变化的,而是这“衣服”本身就是——
“——这是你的武器吗?”苏方木问。
源姬终于看了他一眼:“嗯。”
“竟然真的是。”苏方木又问,“你这武器有什么来历吗?”
源姬没有回答,她将黑色丝线团成一团,手心起火,将它烧了个通透。
苏方木是看过一些志怪杂史的,源姬不说话,他只好没话找话。
“我听过上古四大名器,【睨川东望,抚鬼生歌】,说的是四件武器,长剑,长刀,战斧,还有古琴,剑名睨川,刀名东望,斧谓抚鬼,线曰生歌……”说到这里苏方木顿了顿,“哎线?你的武器不就是线吗?”
源姬没有回答,苏方木顾自摇头:“不过生歌是琴弦啊,衣服也说不通,不过看那传记上写,生歌琴奏出的乐无与伦比,更是可以杀人于无形,我不明白的是,琴弦会老旧,普通的线不说几百年,几十年也要换了吧。”
源姬说:“不是线,是凤凰的筋。”
黑色丝线燃烧完,变成金色的灰烬,源姬将金色灰烬洒落到地上。
苏方木不知道的是,生歌真实的形态是数量可变的红色长线,琴弦只是一种用途,用其做弦的乐器乐音确实非常动听。
弹琴时可变作杀人武器,传闻其乐声可让妖鬼为之疯狂,它最神秘,持有者隐世,全力激发时使用者目眦充血,是杀伤性非常强的武器,但是自伤性也很大。
苏方木背诵出小时候背过的典籍:“凤凰甚罕,其筋韧极,灼之金烬。”
也就是说,凤凰非常罕见,它们的筋非常柔韧百变,灼烧完,能变成金子。
“你的衣服——不,你的武器,竟然是上古四大名器之一——生歌。”苏方木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传说里的,没想到,他短暂的生命中,竟然能够见到这种千年的武器。
源姬摸了一下心口的断线缺口。
睨川为剑,银色三尺长剑,剑柄有白鹤花纹,挥动时剑身有银白流光,三重境界,一重银白流光,二重银色流光飞鸟,三重银色流光白莲,镇妖杀鬼,灵气充沛,历任名主皆是仙人。
当初上仙岁听,就是用一把睨川剑刺穿她心脏,让她陷入五百年的沉睡。当初一同损坏的,还有生歌。
“那你有没有见过抚鬼啊?”苏方木从身上摸出一本皱巴巴的书卷,一字一句念道,“抚鬼为黑色战斧,由黑色玄铁铸成,斧柄是柄尾烧焦的枣木,枣木的两条裂缝中有干结凝固的红褐色血浆。
据传柄身裂缝干涸的血浆禁锢着魑魅魍魉十只枷锁厉鬼,枷锁厉鬼无法离宿体太远,沾血时百鬼为之哭泣,持有者很强时可奴役十鬼为之战斗。
抚鬼不是平和顺抚而是武力压制,十鬼分别是龙女,狐仙,夜叉,判官,牛头,马面,二郎,七郎,刑天,辟邪。哇对的,十鬼,一个人在战斗,相当于十一个人在战斗!”
源姬走到窗边,看着下方的玉池。
“不过持有者好像都是恶鬼罗刹,”苏方木摇头,见源姬看向下方,收了书往下看去。
舞娘不知何时已经退场,只剩下落满花瓣的金玉舞台,四周的玉池里落满了花瓣,原本盛开的荷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萎蔫了。
“这些花怎么?”苏方木奇怪。
“走吧。”源姬淡淡开口。
——
王宫荷池。
宿南在荷池边化为人形,咳嗽一声,吐出半口鲜血。
“大人,您……”莲藕考核官匆匆赶来。
他早已感知到了不妙,荷池里的荷花突然萎蔫了一大片,这一直是宿南大人部分本体修养的地方,她受伤了。
宿南将红隼交给他:“将她带给那个和尚。”
“大人,您的身体……”考核官担忧道。
“无妨。”宿南摆手。
“言午已经去找另一个王族,明日便能回宫。”考核官道。
“嗯。”宿南动作变得缓慢无比。
考核官又道:“白裳大人送信过来,他要来拜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