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行政楼的红旗下乌泱泱站了一片人。
“我去!你俩检讨一个字没写?这是准备上台当着三千多人的面来一场即兴表演?”
林阳边说边抖他手上那写满了狗爬字的检讨,“你俩周末干嘛去了?”
那检讨都快戳人眼睛里了,晟阳偏头让了下,说:“我和你江神能干的事多了,你要听吗?”
这是什么话?!
林阳听完小脸一红,退避三舍:“呸,我不管你俩了,你们自求多福!”
世界终于回归清净。
江闲侧身看了眼后面继续埋头苦写的人,“你现在写能写的完?”
“写不完啊。”晟阳说,“但还是可以补救一下的。”
纸上到现在也就零零散散写了五行字,想再扯出一千字无疑是女娲补天的大工程,江闲静静转回去,一如既往地决定看命等死。
很快,台上的教导主任语气变了个调,异常平静地喊了晟阳的名字,可能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与此同时,晟阳把写好的稿子撕下来,但最后却塞到江闲手里,“江同学,对照着看一下。”
“什么?”江闲话音未落,晟阳已经往台上走了。
江闲把草稿纸打开,看到的竟然是整整两张“大纲”——
首先,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
台上的晟阳:“大家好,我是高二七班的晟阳,坐在班上右下角倒数第一排靠着门的位子,这个位子紧靠着门边,是班里最好的位置,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每次老师巡逻都会特别关注这个位子,可见老师对我是多么的关心,承蒙此厚爱,我心难安啊……”
简简单单三百字。
其次,对所犯错误进行“简单”的陈述。
晟阳:“上周,我们逃离集体活动,扰乱班级秩序,违反校规校训,是十分不可取的行为,至于是如何违反的呢,我简要说明一下,首先我们从汇报厅的后门的走廊处逃到了楼道,又从楼道那转移到大楼南门,再之后又……”
又是简简单单四百字。
再之,对错误进行“深刻”的反省。
晟阳:“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不多不少,十五个字,
最后,展望未来,表达感谢,感谢同学,感谢老师,感谢学校。
晟阳:“在最后,我期待成为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在这条光明的道路上,我想感谢我的同学,特别是林阳同学,记得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正在写检讨……”
最后,简简单单八百字。
台下的林阳:“啥?”
这是什么操作?
江闲:“……”
这份检讨可以说是完美的避开了所有重点,很有“水”平。
大课间,班里不知道是谁一嗓子差点嚎穿了整栋楼,给那几个补觉的吓一哆嗦,随即领取了一份众人的“爱心大礼包”。
“阳哥,你都没看到倭瓜那脸,哈哈哈哈!”林阳乐道:“不过那段感谢词还是江神编得有水平点。”
“输给江同学我心甘情愿。”晟阳也笑道。
念到一半被赶下台的江闲:“滚远点。”
晟阳:“好了,我错了,不说了。”
“各位,马上元旦,我们班要出几个节目,有意向的可以到我这来报名。”褚楚站在讲台上,朝下面的人招手。
这个班里的人对于除学习以外的活动永远秉持着十二分的热情,此时教室一角人头攒动,不时有人蹦出几句提议。
“你不去出谋划策,跑这来躺什么尸?”吴来一掌拍在林阳头上。
“我沐浴下学霸光辉,不是快期末了嘛。”林阳从晟阳的桌子上缓缓抬起头,恹恹道。
这可不像他,不凑热闹就罢了,竟然还担心起了成绩,跑来听江闲讲题。
事出反常必有妖,晟阳挑眉问:“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林阳欲言又止,向办公室那看了眼,最后哈哈两声,笑得像便秘一样:“鬼半夜来我房间里都得被我这一身正气冲走,我能有什么亏心事?”
“元旦的节目太无聊了而已,不是唱歌跳舞就是演小品,一点新意没有。”
“那个……”褚楚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闪现到林阳身后,把人吓得“咦”了一声,直接从位子上跳了三米高。
“你咋没声儿啊,哈哈哈哈。”林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位子跟他八字不合,每次在这蛐蛐儿人都能被逮个正着。
“别恶人先告状。”孟元元白他一眼,把褚楚拉到前面,声音突然温柔下来,“说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褚楚犹豫半秒,开口道:“想请你们帮个忙。”
早说啊——
林阳抬头正好和孟元元对视上,立马被那攻气十足的眼神给怼回去,头转了个弯四十五度看天。
这是求人帮忙?更像要取他狗命。
“什么忙?”晟阳问。
褚楚扯着嘴角笑了下,手上的笔不自觉在本子上画圈儿,“隔壁三班的文艺委员想和我们班联合出个节目,所以来借几个人。”
三班和七班可是经常掐架,互看不爽,应该没理由要联合出节目的。
“他们班没人了吗?跑我们这来借。”吴来问。
“额……是这样的,他们说一切为了节目效果。”
褚楚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看着晟阳,主要来借谁是显而易见的。
“什么节目?”林阳有点好奇。
褚楚小心翼翼道:“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噗——”
晟阳差点把水喷出来,抬头往前看了眼。
江闲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却能看出来些饶有兴致的意思。
“先不说我能不能演,这节目学校能让通过?”晟阳说。
“这个我们已经想过了,你们不用担心。”
“?”
这次,褚楚说话时又默默看了江闲两眼,最后说:“两位主角都准备找男生来演。”
江闲:“……”
江同学默默移开眼睛,拒绝对视。
“你们真行。”吴来边点头边竖了个大拇指。
“噗哈哈哈哈哈,很有创意嘛!”林阳脑子里已经事先构造出了一部大戏,抓着晟阳差点笑晕过去。
晟阳费力抽走自己被抱住的胳膊,甩了两下手后笑着说:“我都行啊,看你江神。”
闻言,褚楚头一扭,看向江闲,压眉提唇,楚楚可怜的样,仿佛下一秒就要给人跪下了。
公式输入正确,某人耳根子是特别的软,晟阳心想。
“怎么说啊,江神?”晟阳问。
江神……
江神此时如坐针毡,他有些无语,最后还是出声道:“找别人吧。”说完站起来走出教室,直奔办公室。
嗯?不应该啊。
晟阳看了眼江闲的背影。
“正常,江神对这些肯定不感兴趣。”林阳说。
“那没戏了。”孟元元拍了拍褚楚的肩,安慰道。
“没关系,至少确定下来一个人了。”褚楚说,随后把目光转向吴来,问:“要不你和阳哥一起——”
“什么?!”
“想我死你可以直说。”吴来瞪大双眼,看了看褚楚又看了看孟元元,心有余悸道:“你还没和她说那事?”
“没啊,我嘴很严的。”孟元元睨他一眼道。
“行。”吴来服了。
“不用费心,”晟阳看了眼江闲的课桌,笑道:“我去加把火。”
走廊上有不少人在晒太阳,手上当然拿着书,这样就有了离开座位的正当理由,毕竟李昌是个见人上厕所都要挖苦人几句的终极变态。
晟阳穿过细细密密的读书声,走到楼梯口那时江闲正好从办公室出来,手上还拿着几沓卷子。
“还以为你躲里面不准备出来了。”
江闲:“你见过有谁躲人去办公室?”
“谁知道呢?”晟阳笑了笑,指着江闲的手问:“这什么?”
江闲把一沓卷子拍晟阳身上,说:“童总出的数学竞赛题。”
“竞赛题?”
一般来说,数学竞赛和他们文科班的人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有江闲还有三班那两人能被选上,但最近几次考试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童谣也十分执着于让晟阳参赛。
只是,这人对竞赛根本没兴趣。
“别了,”晟阳一手搭在江闲肩上,一手扶着额头,说:“我一学习就头疼腰酸浑身不爽,算了算了。”
江闲“呵”了声,往教室后门走,“前两个月怎么没看见你一学习就浑身不痛快?”
这是说补课那段时间,晟阳凑近到江闲耳边,压低声音说:“那不是为了追你嘛,人都追到手了还学个屁。”
走廊上的读书声不绝于耳,江闲感觉有股电流顺着脊椎直上脑门,难得心虚地看了眼周围,然后伸手把晟阳推到一边,“这和我没关系,你自己找童总说。”
“逗你的。”晟阳笑了笑,说:“我来和你说话剧的事,我想——”
“没可能,别想了。”江闲拒绝得十分坚定。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
晟阳再次把胳膊搭在江闲肩上,微笑道:“江同学。”
撒娇没用。
“我聋了,听不见。”江闲直接拐进教室里,从桌肚内拿出一套卷子。
“这样,”晟阳把江闲桌上的卷子推到一边,说:“你陪我演话剧,我陪你参加竞赛。”
江闲抓起晟阳的手,慢条斯理地放到一边,抬头缓缓道:“你去不去参加竞赛我都无所谓。”
“行吧。”晟阳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最后一场元旦晚会,看来只能带着遗憾了。”
确实,到了高三,这些与学习无关的活动就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说是最后一次也说的过去。
江闲看了眼办公室的方向,和林阳刚才一样。
最后一场吗?
“最后”这个词他几分钟前刚好听另一个人说过。
“童老师?”
“是这样的,带完这学期就不再带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欸?那是你们班的学生吧。”
童遥转身看到江闲时眼里似是闪过一丝讶异,不自觉地拿起手里装了大半杯枸杞和菊花的水杯喝了口水。
“我来拿卷子。”江闲淡淡道。
童遥“哦”了声,皱眉怼道:“把这当你家啊,进来不知道打报告?”
“说了,你没听见。”
“欸你!专门来气我的?!”
童遥把卷子甩给江闲,说:“刚准备给你们送过去来着,多带一份给晟阳,参加竞赛对他还是有好处的。”
江闲:“知道了。”
他拿了卷子往办公室门外走,童遥却中途喊了他声:“话别在班上乱传,听见没?”
“嗯。”
“童老师不打算和你们班的学生说?”
“没什么好讲的,我又不擅长道别啊这些,最后这段时间把能教的教给他们就行了。”
……
“看哪呢,听我说话没?”晟阳的声音像穿透水面传过来。
“听见了。”江闲低头看向桌上的竞赛题,轻声道。
可话音未落,江闲额头上突然伸来一只手,“怎么?”
“看你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你发烧了。”晟阳收回手,道:“话剧参不参加都行,我刚就随口一说,你不用想太多。”
“你很想演?”江闲问。
“没啊,”晟阳三两下把桌上写满字的草稿纸折成个纸飞机,随手朝空中一扔,说:“只是觉得和你一起演挺有意思的。”
接着,晟阳笑了笑,说:“不过嘛,和你干什么事都挺有意思的,所以演不演都无所谓。”
有时候江闲都要怀疑晟阳是不是很擅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算是脸不红心不跳也能说出这些话。
只不过,这些话对某人很受用就是了。
过了一会,江闲伸手点了下晟阳的肩,“我可以演。”
“真的?”晟阳挺意外的。
“但是,”江闲直直看过去,说:“我不演女主。”
“啊?”晟阳愣了下。
那这是……要他演女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