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中附近有条十福街,本来连着银杏大道,后来因为周边那几所高中从而逐渐发展成了条小商业街,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片地方的银杏树被完好地保留下来,于是就形成了这种绿化和小商业交融的景观,人流少的时候静谧却不冷清,人多的时候热闹却不喧嚣。
十七中后门连着个占地面积很广的日暮公园,只有一道爬满了蔷薇的矮墙隔开。
园子里的天鹅湖却没被矮墙拦住,直连到校内的林子边,又因为那里柳树多就叫它柳湖,可见十七中起名字一向随意,起名方式和什么“银杏园”、“松园”如出一辙。
不少学生逃课的时候就专门走后门这条路,学校为此还专门在矮墙边设了个门卫室,保安大爷和学生的斗智斗勇就没停下来过。
晟阳他们现在就在往柳湖那走,也不是为了逃课,只是翻过蔷薇矮墙去十福街会很近,减少了将近一半时间。
“赵哥!”林阳路过湖边时扯着嗓子喊了声。
“我操!”湖边钓鱼那男生吓了一跳,看清来的人是林阳,才压低声音说:“小点声,我鱼都被你吓跑了!”
“哦,我闭嘴。”林阳点点头,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晟阳自转学过来第一次走这条路,他瞄了眼柳湖旁边两米高的蓝色牌子,上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禁止垂钓”。
这警告牌配上眼前这场景可太抽象了。
晟阳忍住想抽搐的嘴角:“你钓鱼……回家啊?”
“当然不是,钓到之后再放掉,我刚都放走好几条了。”钓鱼这人回答得一本正经。
晟阳:“……”
不知道鱼会不会觉得这人有病,反正这位高三的学长压力怕是有点大啊。
这时,这学长眯起眼,卯足了力气提起杆子,只见一条黑鱼翻腾在空中,不停拍打着尾巴。
“看到了吧!”他一脸得意道。
只是这尾巴刚翘一半,不远处有个声音怒吼道:“哪个班的!禁止垂钓四个大字不认识是不是?!”
闻声,那个学长十分娴熟的收起器具,拔腿就跑,“赶紧溜!”
剩下四个也莫名奇妙地也跟着玩命儿跑,后面的管理员手里拿着几根不知道从哪棵树上薅下来的柳条,紧追不舍,“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这一嗓子嚎过来,林阳一个没站稳滑倒在湖边,一群白胖的天鹅吱哇乱叫,拍着翅膀飞了几米远,落在地上后瞄准目标追着林阳咬。
“我操!我不是故意的!救命啊——”他闪身躲过大白鹅的一记嘴攻,扯着嗓子哭天喊地。
“你他妈能不能行!”晟阳和吴来眼见身后的管理员大爷要追过来了,一人架起一只手,像提小鸡似的拖着林阳往前跑。
“靠!你俩轻点!”林阳双脚腾空,很无助。
到了蔷薇矮墙那里,宋朝南最先翻了过去,晟阳和吴来半跪在矮墙上,一人放下一只手去拉那爬不上来的小短腿。
林阳看着比他人还高的墙,双手合十,嘴唇哆嗦:“太爷爷保佑,太爷爷保佑——”
“大爷的,你快点!摔不死你!”吴来吼道。
“别催了。”林阳停止念叨,屏气积力奋起一跃,抓住了上面两人的手,就在这时,管理员大爷一把抓住他的右脚。
“!”
林阳吓得仿佛真的看见他太爷爷了,脚在空中不断乱踢,“啊啊啊啊啊!操啊!”
“哎?”
他突然没声儿了,混乱中好像踢到个挺软的东西。
与此同时,那大爷捂着肩痛呼了声,死死抓着林阳的脚,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想踢死我?!”
林阳被扯得脚往下一滑,又是一惊,崩溃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拉锯下,大爷不抵那俩小年轻,晟阳和吴来同时使足了力硬是把林阳拽上来了。
“啊!我鞋!”林阳被两人提溜着,双脚离地,在半空中叫道。
他觉得自己得去烧烧香,怎么能这么背!
墙另一边的大爷和手里那只鞋大眼瞪小眼片刻,气愤地把鞋扔过去,中气十足地吼道:“赶紧滚,别再让我逮住你们!”
宋朝南默默拿起林阳那只鞋,递过去,“鞋。”
“老宋,一首《感恩的心》送给你。”双脚终于重回地面,林阳总算松了口气,蹲在地上略显窘迫地穿鞋,直到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三个都是一副惊慌未定地样子。
他有点想笑,忍了一会,结果还是笑喷了:“噗——我真他妈醉了!”
剩下几个一对视都没忍住,脑子短路一样,笑得快抽过去。
晟阳:“太傻逼了。”
吴来手搭在他肩上:“还好还好,听说那大爷的柳条抽人一抽一个准。”
等那阵劲过去后,宋朝南抹了把脸上蹭到的泥,说:“走吧,再晚那家店没位子了。”
十福街上人潮川流不息,在学校里闷了一天的学生倾巢而出,如饿虎扑食般冲进各大招牌餐饮店。
一般在八点前这些店就打烊了,老板们都更愿意结伴去日暮公园里散散步,生活总是不紧不慢的。这也是宋朝南提倡走学校后门那条路的原因,别说占位,去晚了店就该关门了。
几人走到街角,却停在“向北”店前,宋朝南刚要推门进去,晟阳突然喊了声,“换家店吧。”
他其实不知道江闲会不会在意别人知道他兼职的事。
“怎么了,这家店挺不错的。”宋朝南莫名其妙道。
晟阳顿了下,随意指了下对面的店:“这家好点。”
吴来看过去,是家叫“向南”的店,他有些无语:“这两家店是一个老板开的。”
“向南”、“向北”,取名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随便。
晟阳干巴巴地笑了声,“是吗?”
“就这家吧,新装修的店,刚好我们都没去过。”林阳指着“向南”说:“我中午特地没吃,现在饿得看你们都觉得秀色可餐。”
林阳说完跑过去,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抬眼一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
那瞬间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周一定要去上个香。
“你见鬼了?”晟阳不明所以地推开门,刚好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他一个没站稳往前踉跄了几步,撞到里面那人身上。
“抱——歉?”
晟阳手捂着鼻子,抬眼看到江闲后声音拐了个弯,噎在嗓子里。
他不是在对面“向北”那家店吗?
宋朝南见到江闲后也是有点尴尬,上午刚说人闲话被抓个正着,事还没过去,而且从他的角度看,江闲这次丢了个第一应该会在意的。
只有吴来一身轻松,抱着双臂环在身前,看戏似的站在一旁。
“请进。”江闲若无其事地侧身让开一条道。
此话一出,直接给外面几人请“立正”了。
这是江闲能说出来的话?
林阳客气回去,“不用不用,你也请你也请!”
江闲:“……”
“你闭嘴吧。”晟阳按着林阳的脑袋进了店内,路过江闲身边的时候余光扫过去。
还是那个一成不变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
“向南”是史木青新开的一家店,装修的风格和“向北”很不一样,每个隔间都有竹编的隔板,室内灯光也暗了不少。
“他在做兼职吗?”宋朝南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江闲应该是个一天到晚不拿正眼看人的装逼狂,虽然在一个班里待了一年多时间,他对江闲的了解就只是停留在单一的点上。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那个离得很远的人突然近了不少。
“你不知道这事?”吴来挑了下眉。
林阳用筷子拍了下宋朝南,说:“他又没迟到过,怎么可能知道这事,咱江神通常是上午兼职。”
“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咱江神?”宋朝南皱了下眉,又说:“他家里情况很不好吗?”
“八卦能当饭吃吗?”
晟阳突然开了口,他不说话桌上的人都要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了。
“第一名先点菜。”把菜单怼到宋朝南脸上。
“行吧。”宋朝南拿着菜单说。
菜点了很多,好在有吴来,他凭着“不浪费粮食,做好新时代青年榜样”的坚定信念,给这餐饭收了个干干净净的尾。
桌上有几个空酒瓶,四个人里却只有宋朝南喝醉了,他应该对自己的酒量一点没谱,没喝几杯就倒桌上睡着了。
“我去趟厕所。”晟阳站起来说。
他穿过几个隔间来到柜台,看到个面熟的人,抬手打了个招呼,“宁姐。”
这张脸让人印象很深,史木青看清人后不满道:“谁说我姓宁?”
“啊?我记错了?”晟阳记得江闲那晚是叫这个的。
史木青摇头道:“算了算了,你俩那晚没打起吧?”
晟阳:“那倒没有。”
史木青点点头:“那就好。”
话音未落,晟阳说:“前两天打了一架。”
史木青:“……”
真行。
史木青上下打量晟阳,挑起秀丽的眉:“看你脸上也没挂多少彩嘛,小江打架还没输过。”
晟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顿了会才问:“他以前经常打架吗?”
“他啊,以前整天冷着一张脸招人厌,一般都是别人先招惹他。”史木青回忆道:“他呢一声也不吭,上去就拿拳头说话,在我们那片都快打出名了。”
晟阳笑了下,点头附和道:“那张脸确实挺能气人的。”
“你又来找小江?”史木青问。
“对了。”晟阳差点忘了正事,“我来结账,九号桌。”
史木青看了眼账单:“那桌已经结过了。”
“付过了?”
“对啊,戴眼镜那个男生。”
几个人里只有宋朝南戴着眼镜。
难怪他之前路都走不稳了还到处乱逛,问也不说,没想到喝醉前还着结账这事。
晟阳正准备问这里有没有醒酒汤,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骂声。
他朝旁边看过去,笑意凝在脸上。
是那晚围住江闲的那几个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