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教室坐到座位上,陈与眠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很想上这个培优班吗?”
江枫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闻言微微偏过头,眼神却仍然落在手机屏幕上,回答道:“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得上吧。”
“......”
江枫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仍然牢牢粘在屏幕上,语气甚是心不在焉的。
陈与眠难得见他这么专注地盯着手机看,不由得也有点儿好奇,随意地瞟了一眼,“在看什么?”
没想到江枫下一秒就按灭了手机屏,顺手将手机塞进了桌兜里,整张脸转向他,神秘道,“保密。”
“......哦。”
“啊还有,”江枫说,“我刚刚的意思是——虽然我觉得,以你的水平来说其实没必要上培优课,但是以你的心态来说,你应该是需要的?”
——他的意思是,错过数学培优课,在他看来对于陈与眠的成绩提高与否其实并无太大关系,但是会给陈与眠带来心理压力。
“......”陈与眠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地随手抽过一本英语阅读合集,翻开一篇文章就开始做。
“我猜得没错吧?”
“......”陈与眠不答话,划出一道题在文中的依据,字迹端正地写下一个“A”。
“同桌?”
“我的好同桌?”
“......”陈与眠刚刚落笔的“A”,第二条腿比第一条腿长了好几倍。
在赵老头的斡旋之下,两人顺利地上完了周四晚上的数学培优课,老闫没同意也没反对,甚至可能并不知情,因为高三(1)班的这个培优课其实算是比别的班级的学生多上的,因此为了不引起其他班学生的侧目,课就没放在本班上,学校特地在旁边的实验楼找了一间空教室给高三(1)班的学生们。
因此,老闫可能并没有关注到实际上课的学生中多了俩。
只不过,上完课的第二天,老闫就主动找了二人。
陈与眠听到老闫叫二人去办公室的时候,稍稍有一刻的紧张,随即又释然了——无所谓,一节课而已,不上就不上。
没想到,正当他顶着被批的心理,和江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却全然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氛围。
王慧哼着歌儿在侍弄刚修剪过枝叶的百合,老赵头端着马克杯悠然地抿着茶水。
陈与眠走到老闫的工位上,看见老闫扶着眼镜腿儿,眯缝着眼睛在看手里拿着的不知道是什么。
老赵头看见陈与眠和江枫进来,什么也没说先冲二人竖了大拇指,乐呵呵道,“不错啊!”
陈与眠:“?”
“哎来了你们俩,”老闫推了推眼镜,搁下手里的A4纸,看向二人开门见山道,“十二校联考成绩出来了啊,先跟你们两个说一声,考得很好两个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没有半分心虚或者尴尬的脸色,似乎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前天斩钉截铁地断言江枫不是什么好苗子的话,反倒是中气十足道:“不错,一个班级第一,一个第二!”
陈与眠:“......嗯。”
他一时间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听到这个成绩心里也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很静地听着。
“江枫啊这个数学,确实,你们数学老师说这次数学难,那你的优势不久发挥出来了?确实不错,考了150分,高三(10)班听说也没几个150是吧老赵?”
老赵正低头啜着茶水,闻言放下杯子,乐呵呵捧场道:“我听说也就三个,这次数学卷是市一中出的,难度大,全年级也没几个满分的!”
老闫便又顺嘴夸了两句,紧接着,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还是差点啊江枫,你看你语数英总分加起来,肯定是年级第一的!但是政史地这三门稍微差点,政治和地理还好,一门91一门96,差了点,但是还看得过去,但你这个历史......”
老闫摇摇头,“差点有点多啊还是!可惜了,这个历史......82分,把总分拉低了,只排到年级二十二名,可惜了!”
江枫点头,欣然应和,“确实。”
老闫见他这么配合,和前天的叛逆言行截然不同,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便咳嗽了两声,慢悠悠道:“你们两个明天还是来上晚自习好吧?反思了两天也差不多了,好吧?学习为重,学习为重!”
他本以为二人会欣喜应下,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陷入沉默,一言不发。
“......”老闫蜷着指关节叩了叩桌子,如果不是说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都是男人,他都要以为这俩人是偷偷恋爱被抓包的小情侣了。
“怎么,还不愿意回来了?”
江枫率先开口,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也学着老闫的语调,慢悠悠道:“说是反思一个月,还是等一个月之后再回来吧。”
老闫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忍着怒意压下火去,“好。行。那你一个月之后再回来。”
他又看向陈与眠:“你呢?你怎么想,跟他一样?”
陈与眠点点头:“对。”
“行。你俩自己都不当回事儿,我操什么心!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吧!人越少还越好管!”老闫恼火地摆摆手,“走吧!”
二人回到班级的时候,已经有同学从其他任课老师那儿拿到了成绩单,贴在了公告栏。
教室前门那儿围得水泄不通的。
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坐回座位上,陈与眠才刚舒了口气,肩膀上就重重挨了一下,“行啊眠哥!成功夺得班级第一、年级第九的宝座!”
“嗯......”陈与眠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肩膀,感觉肩头被卫清这一下拍得生疼,暗自腹诽卫清这个莽莽撞撞的性格到底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你也牛!班级第二被你抢了!”卫清嘴里嚷着,作势抬手就要拍江枫的肩膀,被江枫一把握住手臂扔了回去。
“收敛点。”江枫回道。
“你都这么牛了!给我拍下肩膀都不肯!”卫清揉着刚刚被江枫抓住的小臂,顶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高高撅起嘴,泫然欲泣道,“给我摸一把沾点光不行啊!”
江枫:“不行。把我的分都摸走了。
陈与眠:“……有这种好事,给我也沾点儿。”
江枫挑眉,拍了拍肩头,“你要摸吗?”
还没等陈与眠接话,前头受了冷落的卫清愤愤不平道:“给他摸不给我摸!”
江枫:“对。”
陈与眠:“……等一下……”
他预感到谈话正朝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向转弯,出声试图阻止二人继续对话。
卫清:“凭什么!”
江枫:“他是我同桌。”
“我是你同桌的前桌!还是你前桌的同桌!”
“不是我同桌!”
“我本来可以是!”卫清“啊啊”怪叫了两声,“被抢走了!你同桌的位置,连同你的偏爱都被抢走了!”
陈与眠:“……等一下……”
江枫:“对。”
“行,”卫清“啪”地拍了一下桌面,气势汹汹地站起身,“你不给我摸,我摸眠哥!他分儿比你多!我摸他比摸你管用!”
卫清话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长双手,胡乱地在陈与眠肩膀上乱蹭,“就摸就摸就摸!”
陈与眠被卫清抓着肩膀一通瞎晃,试图挣扎:……你俩能不能先停一下……“
江枫一把抓住卫清的手臂扔了回去,“他你也不许摸。”
“我就蹭个肩膀!!你好小气!”卫清委委屈屈道,“我已经很惨了,你都可以随便摸,我只能摸个肩膀,还要被你揍……”
陈与眠:“……”
江枫:“……”
陈与眠:“……闭嘴……”
卫清听到陈与眠嘴里熟悉的“闭嘴”二字,还没反应过来,看向江枫问,“你同桌又在自言自语?”
江枫凉凉道:“这次不是。这次是让你闭嘴。”
因为两人拒绝了老闫让他们回来上晚自习的提议,因此这天下午上完课,仍然收拾完东西一道往外走。
含笑花似乎已经过了季,一直萦绕在高三(1)班教室门口的那股子熟苹果的香气,被渐起的秋风消磨了。
这个时间段,所有下了课的学生都行色匆匆地往食堂走,只有他们二人,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着,看起来像是无所事事地在校园里溜达,格格不入。
走过学校门口的喷泉的时候,江枫说:“要去我家吗?”
他说话的语调很随意,听起来只是顺口一问,但因为之前两人都保持着缄口不言的沉默,因此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难免显得有些刻意。
陈与眠:“......方便吗?”
“当然。”
然而这句“方便”,未免来得有些名不副实了——陈与眠跟着江枫回到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江枫家里传出来的舒缓轻柔的乐音。
陈与眠往前走的脚步顿在原地,江枫倒是看上去毫不意外,面色如常地按开指纹锁。
“嘀——锁已开启。”
“你......等一下......”
在江枫按下门把手的前一秒,陈与眠搭上江枫的手腕。
江枫挑眉,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握住手腕的手指,“怎么了?”
“.......你家里有人?”
“嗯哼,”江枫说,“应该是我爸妈在家。”
“......你不是说方便吗......”陈与眠的话没过脑子,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说错了——这是江枫的家,江枫的父母在家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放下手,迅速道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江枫说。
他顿了顿,也没开门,就那么虚握着门把手,悠悠道,“只不过听上去,你不像来我家写作业的。”
“......”陈与眠见江枫暂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刚刚绷起来的神经稍稍懈怠了些,舒了口气,顺着江枫的话问,“那像什么?”
江枫:“像早恋的小情侣。”
“......”
江枫:“哦——不对——”
没等陈与眠回答,他作出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点着头,微笑着慢悠悠道:“不是像——是——”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家里的门“啪”一声被推开了。
江枫的手还扶着门把手,站得又近,险些被拍在脸上。
“干嘛呢你!”一道爽利的女声先贯入耳中,“开了门不进家门,做贼啊?”